第1章 上

“你外婆突發腦溢血,來不及救。”村裏的醫生拍拍她的肩膀。

秋桐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秋桐一直和外婆生活,她媽早些年病死,那個窩囊爹就跟着人跑了,沒回來過。

如今外婆也走了,只剩她一個人,叫她怎麽活?

秋桐哭得眼睛發酸,外婆一輩子沒享過福,淨吃苦了。平日燒香拜佛,幫襯鄉鄰,如今橫死,實在太不公平。

按規矩,葬禮還是要辦。前前後後來了二三十人,每個人都說她外婆可憐,命苦。

哭的只有她一個。那幫人假意抹着眼淚,轉頭就變,喝酒吃席倒暢快。

秋桐吐口唾沫,這些人嘴臉假得很…

下葬途中,秋桐看到一個女人,一身黑,戴副墨鏡,在角落站着。

她認出這人是村裏的寡婦——青禾,人長得很漂亮,早些年瘸了腿,風評也不好,沒人敢招惹。

秋桐對她很好奇:“她怎麽也來了?她身上到底有什麽故事呢?”

葬禮結束後,村長召集大夥給秋桐找監護人。

她就垂着腦袋,在邊上坐着。

“平時大家沒少受阿婆照顧,現在人不在了,她孫女看着怪可憐,可不能不管哦。”

“還咋管?這娃都18了,可以去賺錢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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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

村長拿着個煙筒,猛吸口煙,臉皺成一團:“這不是快高考嘛?特殊時期,孩子還得吃飯。”

“就管這半年,花不上幾個錢。”

半天沒人應聲。

“我自己能活。”秋桐站起來,拍掉身上的灰。

“我管。”

那個寡婦穿過人群,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三兩個聲音嚷着:“就她這德性能行嗎?”

“這不丢臉嗎?”

“你們誰願意管?”女人掃一眼人群,那幫人不說話了。

村長見狀,把話頭遞到秋桐身上:

“你樂意跟着她嗎?”

秋桐無所謂,除了外婆,沒人能管着她。

她沒點頭,也沒搖頭,徑直走了。

村長只當她是答應了,吐出一口濁氣,遣散人群,敷衍的叮囑青禾幾句,也走了。

女人拎着床席和被子,還有一袋生活用品,跟在她後面。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着。

很快走到條小路前,婆孫倆窮,沒有錢修路,水泥路只通到她家兩公裏外。

最近兩天下了雨,這條路非常泥濘。

秋桐往後睨,寡婦臉拿着一堆東西,臉憋得漲紅,時不時瞄着腳下,緩慢往前挪。

或許是善心作祟,她停下抓住其中一個包裹,往肩上丢。

“謝謝。”

聲音細細軟軟,聽得秋桐心裏起疙瘩。

她沒說話,繼續往前走。

秋桐家是棟小樓房,兩層高,這房子還是她爸媽在的時候花錢請村裏的人蓋的,只裝修了一半。

她把東西扔門外,進了門。

青禾也不嫌,撿起來跟着走進去。

秋桐轉眼上了二樓,她只得停下來,把東西放在門口,仔細瞄着房子。

地板還是水泥,凹凸不平。客廳擺了一張舊沙發,一張飯桌,前面有臺灰色舊電視點綴,右邊有一個房間,門是關着的。

左邊是廚房,她進去看,空間很小,只有個鐵櫃,裏面擺着兩副碗筷和幾個盤子。炒菜用的是煤氣竈,上面的鍋幹幹淨淨。

青禾呼口氣,猶豫着上了樓。

秋桐從抽屜裏翻出張存折,裏面還有千把塊錢,外婆辛苦攢下來的,說是她上大學的學費。她把存折揣兜裏,抹了把眼淚,如今只有她一個人,這筆錢留不到那個時候了。

正出神,有人敲門。她擡頭看,是青禾。

“那個,我睡哪?”

秋桐站起來和她對視。

女人眼神深邃晦暗,認人看不透。她走過去,指着不遠處的一間房間:“那個是我外婆的房間。”

“你看到樓下那間了嗎?”

寡婦就這樣住進她家。

她負責做飯,秋桐只管吃。每天飯菜都不重樣,一天吃燒餅,一天吃土豆炒肉…還幫她洗衣服,打掃屋子。

某天,秋桐遞給她幾張紅票子,沒說話。

青禾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後噗嗤笑了:“我有錢,你不用給我。”

“那你住進我家,到底有什麽目的?”

青禾聞言捏緊筷子,臉色發青。

“你外婆幫過我。”

“不願說就不說呗,賣什麽關子。”秋桐撂下句話,回了房間。

周末,青禾照常做好早飯,朝樓上喊了好幾聲,都沒人回。

她上樓敲門:“秋桐,起床吃飯了。”

還是沒人應聲,她預感不好,輕輕扭開門鎖。

秋桐躺在床上,閉着眼睛,面色紅潤,額頭冒着細珠。她伸手去探頭,好燙。

果然生病了。

女人忙去找張毛巾濕水給她敷上,秋桐眼睛半阖着,皺起眉頭。

“難受嗎?”

冰涼的手撫上她的臉,她忍不住顫栗。

“嗯…”

“我們去衛生部。”青禾攢眉看她。

“不要。”

小姑娘氣勁又上來了,女人搖頭:“聽話。”

昨天下大雨,秋桐沒帶傘淋雨跑回來,女人給她幹毛巾擦身,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硬是沒接。

秋桐堅決不去衛生部,青禾無奈,起身去泡藥:“那你把藥喝了,要還不好,就去衛生部。”語氣不容人拒絕。

她扶着對方坐起來。

秋桐擡眼看她,接過藥,一口氣全喝了。

青禾又找來根體溫計遞給她。

“38.2”

吃過藥秋桐臉色還是很難看,焉焉的沒精氣神。

女人幹脆留下來照顧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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