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chapter 06
孟詞是在一陣刺鼻的消毒水氣味中醒來的，她睜開雙眼，望着頭頂上的點滴瓶，半晌才發現自己在醫院裏。
腦子裏混沌，她想起自己爬山，然後跌落山澗，然後……
是柯白。
她努力轉過腦袋，看見正好從外面進來的柯白。
柯白手裏拎着茶壺，瞥見躺在床上的人，淡淡道：“醒了。”
孟詞想起來，卻發現渾身酸痛。
胳膊上纏了厚厚的紗布，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柯白放好茶壺，回頭看她，說：“不要亂動，你胳膊上傷口很深，有輕微的感染，腳踝處也傷得不輕，要養一陣子了。”
孟詞重新躺下來，看向站在桌旁的人背影，她陳述着事實，懇切地像是自己傷勢如何和她沒有任何關系一樣。
自己不像是她的女朋友，倒像是一個陌生人。
總之不是仇人，至少她還會來看望自己，孟詞這樣安慰着自己。
“幾點了？”孟詞躺在床上，輕聲問。
柯白倒了杯水，放在床頭，說：“已經三點鐘了，你睡了很久。”
孟詞思緒有些恍惚，她眨巴了兩下眼睛，看向柯白，問她：“是你帶我回來的？”
Advertisement
柯白：“嗯，你同學打電話，說你不見了。”
接下來的事情，柯白沒有說，孟詞也沒有問，她到底是怎麽找到自己的。
“渴了嗎？”柯白問。
孟詞舔了下發幹的唇瓣，輕輕嗯了一聲。
柯白彎身，雙手扶住她的胳膊和腰，讓她靠坐在床頭，然後端着杯子過去。
她手上打着點滴，另一只手被掩在後面，沒法拿起杯子。
孟詞瞥了她一眼，直接就着她的手，低頭喝光了整整一杯水。
一整一夜，她幾乎就喝了一瓶水，還是賀南給她的那瓶。
柯白喂她喝完了一杯水，“還要嗎？”
孟詞：“嗯。”
就這樣，柯白又倒了一杯，親自喂她喝完。
柯白将杯子放在床頭，床頭上還放着她的相機，旁邊還有一個小風扇，是帶她回來時，她一直握在手心裏的。
柯白拿起來，問她：“這是你的嗎？”
孟詞轉頭看過去，說：“不是，同學給的。”
“哪個同學？”柯白繼續問。
孟詞狐疑看了她一眼，盯着她漆黑的雙眸，如實說：“賀南，認識嗎？”
柯白垂下長睫，沒有立刻回她的話，而是沉默了很久，才啓唇說了句：“不認識。”
孟詞收回視線，她低頭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針孔，忽然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我是怎麽出車禍的？”
柯白眼梢微顫了下，重新将手上的小風扇放回了桌上，不動聲色問：“追尾交通事故，怎麽了嗎？”
孟詞：“沒什麽，就問問，是在哪條路上？”
柯白轉動視線，直直看着她，臉上神色平靜，說：“啓青高架上，你來公司找我，在路上出了車禍。”
孟詞靜靜聽着她的話，試圖在腦子裏找出一些記憶，可什麽也沒有，一片空白。
柯白依舊看着她，問道：“想起來什麽了嗎？”
“沒有。”
孟詞問她，“你一直在這裏嗎？”
“嗯，醫生說你要住幾天院，等手上的傷好一些了再出院。腳上的扭傷，可以回去慢慢休養，學校裏已經替你請好假了。”柯白站起身，一邊說一邊伸手解開身上的外套，挂在了床頭衣架子上。
孟詞看見她的動作，問：“你今晚要住這裏嗎？”
柯白拉開床旁的床簾，旁邊還有一個陪床的床位，她說：“嗯，陪你。你安心休息。”
孟詞看着她的動作，纖細的腰背，彎腰的時候，不經意露出的一截雪白後頸，像是最美的綢緞。
眼前的人，雖然冷淡，對她也很冷漠，但有的時候，她應該也很關心自己。
至少，她在山林中找到了自己，此刻又陪着她守在醫院裏。
睡了許久，這會倒是不困了。
孟詞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深夜的醫院，也很安靜。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問題，還是柯白的問題。
失去記憶，對她而言，像是身體某個部位丢失了一部分。面對柯白，她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種感覺像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不知道，是自己失去記憶患得患失從而對柯白變得陌生，還是說柯白本身就是冷漠的人，從前的自己，也習慣了她如此淡漠？
一個姿勢趟久了難免會難受，她渾身酸痛，從山上滾落下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撞到了哪裏，總之，渾身像是要散架。
她拼命地挪了挪身體，以此緩解一個姿勢的僵硬。
剛輕輕挪動了一下，床就吱嘎響了一聲。
聲音不大，卻在寂靜的房間顯得異常清晰。
她又動了下，那床又吱嘎了一聲。
淺淺嘆了口氣。
生活艱難。
“不舒服嗎？”床簾那頭傳來一聲清冷的聲音。
孟詞吓了一跳，她連忙說：“沒，沒有。”
說完她就後悔了，剛才水喝多了，點滴也不知道挂了幾瓶，她現在有點想上廁所。
“你睡着了嗎？”孟詞小聲地問。
安靜的房間裏，連說話都仿佛是一種罪惡。
沒有等到回答，卻聽見了床簾那頭起床的聲音。
她剛轉過臉去，就看見柯白站在床邊，彎腰扶住她的背，問：“想上廁所？”
孟詞愣了下，然後點頭。
有些情況下，柯白還是很善解人意的。
就比如此刻，她一句話沒有說，柯白就猜到了自己尿急。
柯白一只手取下點滴瓶，一手扶住她的背，抱她下床。
孟詞單腳站地，另一只腳騰空架着，姿勢有些難受。
“抱着我。”柯白淡淡說。
孟詞輕怔，随後擡手圈住她的脖頸，整個人就這樣挂在了身上。柯白手臂用力，抱住她的腰，直接将人半抱了起來，往洗手間走去。
站在馬桶旁，柯白放下她，她單腳站在那裏，柯白問：“要我幫你嗎？”
孟詞連忙否決：“不，不用，我自己來。”
在人注視下上廁所，是一件挺難為情的事情。
但沒有辦法，柯白還得幫她舉着輸液瓶。
孟詞單手脫褲子，單腳站着有些不穩，半天才脫了坐下來。腰很酸，不知道是摔的，還是趟久了的原因。
柯白就站在旁邊，低頭注視着她。
明明很想上廁所，不知道怎麽的，被人看着倒沒了感覺。
孟詞擡頭看向她，看見旁邊站着的人，正盯着自己。
“你別看我。”孟詞開口。
柯白微勾唇，輕輕轉過臉。
艱難地上完了廁所，洗完了手，柯白抽了張紙巾遞給她。
孟詞接過，難堪的感覺還萦繞在心頭。
柯白舉着輸液瓶，單手抱住她的腰，孟詞伏在她的肩上，被她又抱回了房間。
柯白放開她，瞥眼看見她耳根浮起的緋紅，心情難得的愉悅，她啓唇說：“你什麽地方我沒有看過，害羞什麽？”
孟詞：“那又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孟詞擡眼瞥她，一時咂舌，“反正不一樣。”
柯白半彎着身子，身後燈光照出陰影落在她身上，她低頭打量着這張臉，幹淨無瑕，純潔地像是一張白紙。
天真無邪的年輕女孩兒，怎麽樣都該是美的，引誘人的。
柯白擒住她的下颌，逼迫她半仰起頭，低頭吻上她，與她唇舌舔舐交纏。
孟詞皺眉，唇間輕溢出聲：“疼……”
柯白咬了她。
柯白笑了下，放開她，替她拉好被子，“睡吧，明天我要上班，我讓趙媛過來照顧你。”
孟詞躺在那裏，看着頭頂上的人，脫口問：“你工作一直都很忙嗎？”
柯白沒有看她，輕聲嗯了一下，不願再和她說話，只道：“晚安。”
孟詞抿了抿唇，也道：“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