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chapter 41
晚上，孟詞果然胃不舒服。
疼得她無法入睡。
唐醉之察覺到身旁人的翻身，伸手按下床頭的開關，房間裏一瞬亮堂起來，她傾起上半身，扶住她的肩頭，溫聲問: “怎麽了還是睡不着麽”
孟詞臉色有些蒼白，覺得渾身上下都很疼，胃疼，頭也疼。
她深深蹙起眉，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意，房間的燈光有些晃眼，她唔了一聲，嗫嚅說: “有些胃疼。”
唐醉之見狀連忙坐起來，随手抽了幾張紙，替她擦拭額頭的汗，知道是晚上吃了辣的緣故，不由懊悔道: “不該帶你去吃辣的的，我去找藥。”
孟詞之前也有胃疼的毛病，所以家裏也備不少緩解胃疼的藥片。不過近來已經好了許多，唐醉之也一直有意地替她想着一切，可晚上她見她一時高興，就一下沒有注意，誰知就出了問題。
翻箱倒櫃找來了藥片，又燒了水，唐醉之光腳端着杯子坐在床邊，伸手扶起她，将杯子和藥遞過去，說: “先把這個吃了，再不好，我送你去醫院。”
孟詞低頭，就着她的手，吞了兩片藥，又喝了幾口熱水。疼痛讓她沒了力氣，她重新躺下去，将被子拉到肩頭，只恹恹地說: “沒事，我躺一躺就好了，你快睡吧，不用管我。”
唐醉之坐在床邊，看着她半隐在被角裏的那張小臉，蒼白而虛弱。她忽然不知道，到底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盡管她們在一起生活了兩個月，這兩個月來，她們相敬如賓，沒有争吵，沒有對立，日子平淡而寧靜，她還答應自己，要同她結婚，一切都在朝着幸福的方向發展。
就如同此刻，她安靜地躺在她的身邊，呼吸平和，是她曾無數次想過的幸福。
可她還是能夠感覺出來，孟詞不開心。
她忽然不知道，是因為身體的虛弱，所以讓她不快樂，還是因為情緒的絕望，從而導致的這一身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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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柯白在她那裏究竟還占有多少分量，她至沒有勇氣去思考。也更不知道，那一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關上燈，唐醉之重新在她身旁躺下來，她伸手從後面環抱住她，将她緊緊擁進懷裏，手掌慢慢從睡衣下滑入，孟詞忽然渾身一怔，唐醉之察覺出來，失落地說: “我只是想替你捂一捂。”
她身上冰涼，尤其小腹上更甚，所以每次月事的時候，總會鬧肚子。
唐醉之貼在她的後頸上，低唇去親她的耳垂，她能感受到她的緊張與忐忑。從前她這樣吻她的時候，她總會笑意盈盈地轉過身來，軟聲叫她卷卷，然後貼近她的胸口，與她相擁相吻。
她終于不得不承認，她們回不到過去了。
許是藥物的作用，又或是唐醉之的手掌太過溫暖，胃裏叫嚣的疼痛漸漸停歇下來，她在這片安穩的溫暖中，漸漸睡去。
約定好了要結婚，各項事宜都開始慢慢準備起來。
她們挑選了日子，打算要在秋分那一天舉行婚禮。
唐醉之提前買了鑽戒，連婚紗店都選好了。唐醉之陪着她去店裏試了很多套，孟詞挑了好多套都覺得不滿意，最後在兩套偏英式傳統的婚紗裏糾結。
結婚在孟詞的眼裏，是一件神聖而重要的事情。既然決定要同她在一起，便就要有過好餘生每一天，努力愛她的打算。所以，孟詞對結婚的各項事宜，比唐醉之還要上心。
她努力挑選對戒，挑選兩人當天要穿的禮服，還有發型的樣式，捧花的樣式，請柬的樣式……
公寓裏擺滿了她們近來采購的東西，連心情也似乎被這些新的東西感染，要進行脫胎換骨般的重生。唐醉之有過猶豫，可當看見孟詞臉上的笑意時，依舊還是堅定了這一切的決定。
餘生還有那樣長，她應該要有足夠的信心，讓她的阿詞快樂，讓她們幸福。
孟詞坐在沙發上，挑選着捧花的樣式。
不知怎麽的，她忽然想起林意歌來。她是她唯一的朋友，可現在卻再也見不到了。
她恍惚才意識到，她其實什麽都沒有，只有唐醉之。
唐醉之走到她身旁，拿過她手裏的平板，低聲問她: “在想什麽”
孟詞擡頭看她， “醉之，你父母會來嗎還有你的朋友……”
唐醉之知道她的意思，其實孟詞心底是個樂觀的人，她想象中的婚禮，是需要被親朋好友祝福的婚禮。
她渴望親情，友情，卻什麽也沒有。
她忽然想起來，自己似乎從來不知道孟詞的親人，只記得從前，她提過自己的母親。
唐醉之說: “她們都在南城，過兩天我會回去一趟，把她們都接過來。對了，阿詞，你的母親呢”
孟詞微愣，心忽然像是被紮了一下，密密實實的刺痛。
她眨巴了兩下眼睛，怎麽也想不起來，最後恍惚擡頭問她: “我有母親嗎”
唐醉之也是聽她偶然提起過，她們交往的時候，還沒有到見雙方家長的時機，再加上孟詞不是南城人，母親也不在身旁，所以唐醉之除了聽孟詞提過，卻并未見過。
唐醉之說: “你從前的時候說過，你與母親相依為命。”
孟詞徹底怔住，她忘記了所有的事情，連同有母親這件事也忘記了。可是，為什麽她的母親不來找她，她在南城出車禍住院的時候，她也從未來過，那一年的時間裏，孟詞也更沒有見過她。
所有的人都告訴她，她是孤兒……
可現在唐醉之說，她有一個母親。
孟詞低垂下長睫，眼神裏滿是着急與無助，她帶着哭腔說: “我，我不知道……”
唐醉之心疼地抱住她，擡手将她腦袋按在胸口，下颌眷戀地貼在她的耳旁，不住地道歉: “對不起阿詞，我不該提起來的。”
孟詞皺着眉落淚，唐醉之擡手替她擦拭淚痕，開口說: “你別難過，我回南城，替你找一找，一定有線索的。”
孟詞低低應她，埋首在她懷裏隐聲哭泣。
距離秋分沒有幾天，唐醉之将結婚的請柬發給了所有的親朋好友，都曾是她們過去認識的人。
唐醉之思來想去，最終也給Linda發送了一份，可在發送的前一刻， Linda忽然打電話過來，說讓她回去一趟。
唐醉之問她是什麽事情，她只說，之前自己負責的那個項目有一個小問題，因為是唐醉之親自簽的名字，所以必須要本人回去處理。
涉及公司賬目，唐醉之不好推辭，正好她也要回南城一趟，索性就答應了她。
出發的前一晚，孟詞再次失眠了。
提起南城，她是忐忑和懼怕的。
她這一趟回去，或許會遇上柯白。
這是有極大的概率的，倘若柯白不願意放過她們，悲劇就會重新上演。只是，她的戶口本和一些重要的東西，比如畢業證學位證之類的，都留在了別墅，她和唐醉之也還遲遲沒有去民政局領證，只因為缺少一些證件。
孟詞埋在她的胸口，緊閉上雙眼，連心跳都在恐懼地跳動，她開口說: “醉之，我有些害怕，明天晚上，你會回來嗎”
她同她約定，早上開車去，晚上回來，當天來回，并不多逗留。
可孟詞還是害怕。
唐醉之知道她的擔心，她雙手捧起她的臉龐，認真地看着她，說: “我會回來的，阿詞，我一定會回來的。”
她這樣堅定地告訴她，仿佛也在告訴自己，距離幸福的路途，只剩下最後一步了。只要明天晚上回來，再有幾天，她們就會結婚，然後永遠地生活在一起。
日子會慢慢變好，她的阿詞也是。
唐醉之低頭吻她的唇瓣，她捧住她的臉龐，濕密的吻遍布她的全身，她能感受到，她身體因此激起的串串顫栗。唐醉之騰出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高舉過頭頂，濕潤的吻鋪天蓋地落下來，一遍遍地撫慰她的不安。
孟詞在歡愉之中沉沉睡去，她難得睡得這樣沉，鼻息咻咻，面容姣好。
她的身體近來好了很多，戒掉對藥物的依賴，再加上平穩的心情狀态，她沉浸在婚禮的忙碌籌備中，一時忘記了許多的事情。
專注的心境，加上平穩的生活，正是孟詞所需要的。
而她要做的，只是平平安安地回來，回到她的身邊。
孟詞睡得安穩，唐醉之卻忽然睡不着了。
她靠在床頭，垂眸看着依偎在她身旁的人，她知可以猜出來明天會遇上什麽，可同時又有一個僥幸的心理告訴自己，她們在汀城将近平安無事地待了快要四個月。
或許，柯白早已厭倦她了，不要她了。
她們的擔心和恐懼，都是多餘的。
一切都是多餘的。
孟詞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柯白。
她站在一面巨大的鏡子面前，鋪天蓋地的壓迫感籠罩着她，忽然那鏡子裏浮現出一張面容，她起先還覺得模糊看不正切，可那張面容漸漸顯現出來，是柯白。
她吓得掉頭要跑，唐醉之就在那裏等她，她看見近在眼前的懷抱，沒有猶豫地沖過去，可下一秒眼前的人忽然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變成了柯白。
她停住腳站在那裏，看見她渾身是血，手裏拿着一張泛着藍光的刀片，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過來，然後用那刀片劃開自己的手腕，鮮血流出來，孟詞呼吸急促，吓得一動不動。
她說: “阿詞，你不愛我了嗎如果你不愛我了，我會死。”
孟詞看着那張臉，漸漸也變得血肉模糊，她驚得大叫，忽然白色刺眼的光芒籠罩過來，她一下驚醒。
睜開雙眼的瞬間，她看見頭頂上的面孔，一時之間竟分不清到底是誰。
房間裏昏暗，只有瑩然的月光照進來，依稀可以勾勒出眼前人的輪廓。
唐醉之坐在那裏，望着那張讓人看不真切的臉龐，連雙眸裏的神色也不再看清。
她伸手碰觸她的臉龐，冰涼地讓人顫栗，唐醉之啞聲開口，帶着溫柔: “做噩夢了嗎”
孟詞雙目睜着，只剩下木然的空洞，臉頰上手掌的溫度，讓她想起夢裏溫熱的鮮血。心跳得快要從嘴裏蹦出來，她無法抑制這樣的恐懼，只得閉眼埋在唐醉之的懷裏。
唐醉之伸手虛扶在她肩頭，有半秒的停頓，随後實實地攏住她，不住地呢喃安慰她: “不怕了，都是夢，阿詞，不怕了……”
翌日，唐醉之早起出門，并未驚醒她，可出門的時候，孟詞還是醒了。
唐醉之站在樓下門口，剛要關上門，忽然擡頭瞥見站在二樓的身影。
她穿着睡衣，站在那裏，叫唐醉之一時有些恍惚。
孟詞下樓，沖到門口抱住她。
初秋的清晨是有些涼的，連唐醉之的身上都沾染上的冷氣，孟詞緊緊抱住她，擡頭說: “卷卷，我等你回來。”
唐醉之一怔，久久沒有返過神來，她沒有聽錯，她的阿詞叫她卷卷，這是她失憶後第一次這樣叫她，唐醉之努力翹起嘴角，笑着答應她: “好，晚上回來，我陪你吃飯。”
孟詞說好，兩人在門口分別。
孟詞看着她的車子駛離院子，然後逐漸消失在薄霧之中。
世界陷入一片沉寂，孟詞扶着門站在那裏，怔愣了好大一會兒，才轉身關門回了屋。
睡意不在，她恍恍惚惚地走到客廳裏，天還沒有亮，房間裏也很昏暗，她沒有開燈，就那麽坐在沙發上，感受着整棟房子裏，死了一樣的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忽然傳來門鈴聲。
拉回了孟詞的思緒，她想也沒想沖過去開門， “有什麽忘……”
話完未說還，在瞥見門口的那張臉後，一瞬間戛然而止。
柯白站在那裏，神色淡漠，看着眼前這張她日夜無法忘記的臉龐，她下意識伸手要去碰她的臉，可眼前的人卻後退了一步。她自嘲地笑笑，啓唇問她: “這段日子，過得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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