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醒第一天
清醒第一天。
麥克風轟鳴的電流聲響起，人群一陣騷亂。
“屏幕上這個人看見了嗎，找到他，給我帶到這兒來，八十八萬。”他還選了個吉利數兒。
眉眼精致的少年站上高臺，指着背後，電流聲過後是清澈但有穿透力的聲音，嘈雜的酒吧音樂也為之停下。
一陣嘈嘈切切，有人說好像見到過，又似乎在質疑少年這話的真實性。
少年嘴角弧度一勾：“京城這地界兒，認識我隋唐的，都知道我言出必行。”
有人頻頻點頭，有人躍躍欲試。
“還不快去，僅限今晚哦。”
人群蜂擁而出。
隋唐從臺子上走下來，陷進卡座裏，不複剛才的自信張揚，略帶疲憊地閉上眼養神。
“阿唐，你這是鬧哪一出兒啊。”出聲的是隋唐的好友展鵬。
“是啊，這人誰啊。”寧鈞也附和道。
不是他們好奇，阿唐從來都不是會這樣看似十分上心地大張旗鼓找人的人。
隋唐沒說話。
展鵬皺眉：“你不是等會兒還有活動嗎，怎麽上這兒來了。”
這可就很值得猜測了……寧鈞恍然大悟：“不是吧，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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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抿唇，沒睜眼：“沒。”
“啊？那也不能是臨時換人吧？”沒有那還不趕緊着，在這兒幹嘛。
展鵬嗔笑：“哥們兒說你眼光夠高的啊，陸家那位昨天不還是你親親甜甜小寶貝呢嗎，今天轉性了？”剛才屏幕上看見那男孩兒是挺好看的，清秀白月光那一挂。
不過他們也就是逗逗隋唐，誰讓他突然這麽反常。
“閉嘴，煩。”
什麽鬼親親甜甜小寶貝，你們也真說得出口啊。
“你沒事兒吧。”阿唐今天的情緒不太對勁，寧鈞比展鵬的神經還稍微細那麽一點點，感覺到他心情不好了，或許應該說，非常不好。
“陸程欺負你了？”見隋唐還沒說話，展鵬站起來就挽袖子要打架的架勢：“我找他算賬去。”
隋唐忍無可忍：“你可拉倒吧你站那兒。”
不過他們的猜測也不是一點兒邊兒都不沾。
隋唐睜開眼，眼底一片冷漠的清明：呵，陸程那家夥何止是欺負他了這麽簡單，簡直當自己是猴兒給他耍。
話回到昨晚————————————
隋唐把一切都在腦海裏演練好了，就等明天實施，閉上眼睡覺的時候嘴角還帶着放松的笑。
但他夢見的東西可是讓他一點兒都不放松。
夢裏有個自稱0531系統的東西，說他現在的世界是本兒被坑掉的，還廣遭謾罵的小說創造出來的小世界。
現在作者徹底坑了找不到人，導致剩下的內容無法補正，需要他們小說世界管理局出面重修了。
簡單地講，雖然小說世界也是一個小世界，看起來和其他正常世界并無不同，但他們的意志本來受作者和劇情的影響，現在脫軌了，小說世界管理局需要幫助人物順利靠自我意志自主運行，以維持平衡。
不說不知道，隋唐這個看似金尊玉貴的小少爺整個兒就一個天選倒黴蛋，主角攻和主角受真愛路上的炮灰之王。
而這本書的主角攻，就是他睡覺之前還在想的陸家二少爺陸程。
陸程有個白月光，叫岳白，隋唐長得跟他有幾分像。
合着他是代餐是替身呗？
0531告訴他，坑之前他的戲份其實已經就結束了——他死乞白賴讓陸程愛他，作天作地越來越讨嫌，終于，逼人家結婚當天，岳白進醫院，陸程壓根兒沒來，他自己本人還因為司機疲勞駕駛撞車徹底無了，人家倆人在醫院恩恩愛愛甜甜蜜蜜如膠似漆互訴衷腸，他冰冷躺在車底。
防止他不信，0531還給他快放了一遍，清晰到他葬禮上他的家人在哭，遺照前面幾朵小花兒都能看清，四處瞅着瞅着，他渾身一震。
真西八了，這輩子沒這麽惡心過。
隋唐睜眼，渾身就散發着一股子誰過來通通創死的味兒。
按照0531的說法，他現在意識覺醒了。
0531說自己來找他的目的，是為了讓他這個小說裏原本氣運極其不佳的人……好吧，的炮灰，能覺醒自我意識蹚出條不一樣的路來，他們好作為範本交差，嗯，也是交期末作業，證明一下這個學期自己也是有工作量的。
期末作業？小說管理局的社畜，聽着就不靠譜。
但一覺醒來，不知道是因為昨天晚上的夢還是真的有什麽，他醒來之後，感覺自己成天被周圍幾個朋友吐槽的戀愛腦都好了。
現在要确認一下是不是有岳白這個人。
隋唐花了一白天的時間調查，呵，還真有啊。
而且調查結果五花八門什麽都有，包括但不限于上學的時候打幾份工，和陸程有什麽交情，什麽時候陸程對人起了心思，家裏幾口人人均幾畝地地裏幾頭牛，以及三年前，他出國了。
三年前，那不就是自己跟陸程認識的時候嗎。
最新消息，岳白剛回國，已經到了京城，具體在哪兒不詳。
呵，敢情他還真是替身。
笑死人了，真把自己當男主了啊，跟他這兒搞替身文學這一套，他說怎麽這個戀愛談得這麽純拉個手都費勁呢，鬧半天是心裏有鬼啊。
隋唐就不是能受這種氣的人。
真不真的，試試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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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力量大什麽的，社會主義誠不我欺。
“您瞅瞅，隋少，是他吧？”男人拿着手機湊近，畫面上是岳白，手裏還牽着一只雪白的薩摩耶，看樣子是在遛狗，而且很巧的是，就離這裏不遠。
“很好，”隋唐痛快轉賬：“還要拜托你一件事兒。”
眼見收到了比承諾還多兩萬的轉賬，男人一臉堆笑：“您吩咐。”
“一會兒，把他給我引到這兒來，方法自己想。”——市中心廣場。
“阿唐，你要幹嘛啊。”寧鈞面露幾分緊張，今天隋唐看起來實在跟以前太不一樣了。
隋唐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麽，挑眉道：“別瞎想，我不幹違法的事兒。”
男人似乎也是這麽想的，聽到隋唐的話松了口氣：“沒問題，瞧好吧您。”
這視頻上的小男孩兒長得也挺好的，是不是被這位少爺瞧上了啊？保不齊呢。
隋唐走到樓梯間，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翻到備注“陸程哥哥”的名字上。
他之前這麽惡心的稱呼都能寫上去？
有些嫌惡地删掉“哥哥”兩個字，看着還不太順眼，又把“程”字删了，這才按下了撥通。
“阿唐。”是熟悉地聽到很多次的聲音，之前他明明覺得很好聽來着，今天怎麽聽怎麽難受，就差說一句，叫我大名。
他盡力控制自己的語氣毫無波瀾：“嗯，你在忙嗎。”
那邊人語氣溫和：“差不多了，怎麽了。”
“有空和我一起吃飯嗎。”
“哈，剛才吃過工作餐了。”
隋唐皺眉，他從前是怎麽覺得這個連飯都不願意跟他吃的人很喜歡自己的。
“沒事，”他換了手：“有空出來嗎，市中心廣場。”
“怎麽去那裏了，去買東西了？”
“嗯。”隋唐面不改色：“來接我一趟。”
那邊停頓了一瞬，說：“好。”
“等會兒見。”
他又撥通另一個電話：“不用準備了，都扔了。”不管電話那邊的人是什麽反應，兀自挂斷了電話。
已經是秋天，市中心廣場起風了，人們或悠閑惬意，或行色匆匆。
隋唐站在廣場邊上看了好一會兒，他覺得自己從前好像從未注意到過這些，覺得自己現在的心境有些新鮮，就像0531說的，好像真的覺醒了自我意識似的。
從前都在做什麽呢。
哦，圍着陸程轉。
如果沒有昨晚的事情，今天他本來是約了一個很完備的團隊，為陸程準備了很盛大的求婚的。
好像按照之前的路徑走，之後夢裏見到的那些，如果發生也并不稀奇。
“傻x。”
良好的教養，終究沒能頂住心裏的憤懑，讓他沖不知道是誰，又或者是自己罵了這一句髒話出口。
他揣着口袋站在背風處，少頃，那個牽着白色大狗的身影出現了。
這就是岳白啊。
隋唐帶着點審視，長得最多算一般，不怎麽樣啊。
确實，任誰看來，說隋唐有點像岳白，那都是一種眼瞎的表現。反過來還能入耳幾分。
那人四處張望着，隋唐也在張望着。
時間差不多了。
“阿唐。”車窗降落下來，是陸程。
陸程長得很不錯，是一眼就能看上的那種帥，隋唐平心而論。
但此刻他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就轉身看後面剛才的人影。
所謂主角是有心靈感應嗎，岳白也在陸程出現的時候剛好直直看過來——兩人遠遠地視線相對。
隋唐都看傻了，甚至一時間想不起別的情緒，只覺得好笑，你倆拍偶像劇呢？
看着陸程控制不太住的表情，他壞心地敲敲車門道：“不走嗎。”
走什麽走啊，老情人兒見老情人兒只有他自己走的份兒。
再看那邊牽着狗的人，都快眼淚汪汪了。
隋唐現在就是無語，相當無語。
他之前到底喜歡陸程啥啊，就這，他把“我就把你當替身”都寫在臉上了，自己都看不出來。
現在他覺得0531說得靠譜了一點。
他甚至都不覺得難過，只覺得好氣啊。
我隋唐，哪怕放在大男主文裏也都是天之驕子，用得着你們這麽糟踐？還為愛發瘋？他心裏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是誰為愛發瘋。
岳白走近，陸程無意識地一直看着，隋唐假意倉皇地看過去，捏着嗓子：“陸程哥哥，他是誰啊，你們認識嗎？”
岳白連忙擺手：“不，不認識。”
隋唐都無力吐槽，我天啊你們看看你們什麽德行了好嗎？我要真是之前那個戀愛腦我保不齊就信了。
“岳白，你回來了。”陸程倒是叫出名字來了，岳白臉上的掙紮更明顯了。
這演技，不得值三個小金人兒。
“你，還好嗎。”
“我挺好的。”
隋唐瞅着他倆對視挺長時間了，“岳白哥哥是嗎，我是隋唐，”他笑起來很好看：“是陸程哥哥的男朋友，你是哥哥的同學嗎。”
Yue。能惡心到你倆就行。
果然岳白點了點頭，神色慌張，泫然欲泣。
隋唐快笑死了。
“隋唐，你先打車回去，我跟他有事要說。”
您當我三歲小孩兒呢？這會兒不阿唐了？白月光來了知道跟我這個代餐避嫌了？
“啊？那好吧，陸程哥哥喜歡阿唐懂事。”這什麽尴尬臺詞啊，他之前怎麽說出來的：“陸程哥哥晚上要唱歌哄我睡覺哦。”
陸程“嗯”了一聲含糊過去，岳白臉都白了，迎風就倒的樣兒。
隋唐還跟兩人揮了揮手，轉身的瞬間臉上笑容驀地消失了。
什麽再見來不及揮手，他何止要揮手啊，他還得大張旗鼓地揮手，花活兒玩兒到小爺眼皮子底下了，他死了不算，讓他一家人跟着難過，不給這倆整得親媽都認不出來，他隋唐倆字兒就倒過來寫！
在此之前，勸你們好好享受彼此最後的美好時光，他就不打擾了。
“喂媽，都在呢哈，宣布一下，我跟陸程分手了。”
“為什麽？不為什麽，他舊情難忘，要劈腿了。”
“哎喲二姐！你坐那兒，激動啥呀，你弟弟我還能吃虧？這事兒你們別插手，我自己收拾。”
“嗯，放心吧，沒事兒，你們看我像是難過得要尋死的樣兒？”
“什麽呀，我沒移情別戀！”
“知道了，我真沒事兒，沒對愛情失望，我會好好找的。”
“嗯，挂了。”
他們家這幾位，沒一個省油的燈，真讓他們上手指不定比自己還狠，至于什麽原因，自己不說他們也會查，畢竟當了媽寶姐寶這麽多年，他有的是經驗。
至于讓他找個新的……這一時半會兒他上哪……
腦海裏突然閃過昨晚夢裏站在牆角默不作聲紅着眼的人。
隋唐心情好了幾分。
啧，你們別說，還真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