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聽說陛下觊觎我(十四)(捉河蟹)

第14章 聽說陛下觊觎我(十四)(捉河蟹)

那個屬下恭敬應是,上前一步,用平靜又刻板的語氣說道:“我們宣平侯府向來待李小姐不薄,我更是視她為親生女兒。李小姐想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我們都願意摘下來給她,我這個婆母更是像供奉菩薩一樣供着她,我不知道我到底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竟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

李正玉露出一個促狹的笑意:“夫人還有什麽想要補充的嗎?”

宣平侯夫人差點氣得倒仰過去。

李蔓瑛在屏風後偷笑。這一封和離書,讓她有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

“再嫁女,還能有什麽好出路不成?”宣平侯夫人有些口不擇言。

“這就不是夫人應該操心的事情了,夫人有這個閑心,倒是不如關心關心你的丈夫和兒子。”李正玉收斂了笑意,聲音變得冷淡,“送客。”

宣平侯夫人又要說話,李正玉冷眼看她一眼:“夫人真要留?回去遲了,恐怕不好。”

她以為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宣平侯的罪證已經遞了上去,她證據充分、言辭沒有可以指摘的地方,更是不露痕跡地添油加醋,煽風點火,宣平侯府難道還能有什麽好果子吃不成?

在李正玉的冷眼逼視下,宣平侯夫人也顧不上什麽儀态了,滿心擔憂地倉皇而逃。

宣平侯被抄家奪爵之事一夜之間傳遍了京城,宣平侯世子齊成玉……現在已經不是世子了,在诏獄之中落下了殘疾的事更是令人對李正玉的喪心病狂感到發指。

一時間上書彈劾者無數,許多谏官更是犯顏直谏,在朝堂上當場逼迫朱庭瑄處置李正玉,不然就要血濺金銮殿。

李正玉站在武官之列,看他們将早朝鬧騰得跟早市一樣,靜靜站着,不發一言,半點兒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

在其他人看來,她這就是有恃無恐了,簡直更為可恨!

刑部尚書道:“啓禀陛下,微臣以為,李提督濫用诏獄、嚴刑逼供,乃禍國殃民之兆也。”

兆,即預兆,他是內涵要是給李正玉更多空間,她絕對能做出更令人發指的事,更是勸谏君王,你要是再繼續縱容她,國家就要涼了。

朱庭瑄表情無悲無喜,讓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李愛卿可有話要說?”他望向李正玉,他的溫如無論地位如何變化、性情如何改變,身上似乎總是有一股子孱弱之氣,讓人情不自禁想要疼惜。

李正玉從不結黨營私,這些人便這樣欺負她!他怎麽能不護着她?

“孱弱”的李正玉上前一步,擲地有聲道:“臣以為諸位大人的話都是無稽之談,宣平侯的罪證天地可鑒。莫說宣平侯,那些已經在诏獄之中伏法的臣子,他們身上的累累罪名,沒有一項是我憑空捏造的。”

她只是誇大了一番罷了。

“他們所犯的罪行,這朝堂之上的衮衮諸公并非看不見,只是官官相隐罷了。他們是否罪有應得,諸位大人并非不清楚,只是擔憂我将矛頭也對準你們。你們為這些罪人彈劾于我,無非是因為你們自己的屁股也未必幹淨,擔憂下一個進去的是你們自己。可是諸位大人有沒有想過,我髒了,你們就能變幹淨嗎?”

其他人啞口無言,有些招架不住李正玉的嘴炮,唯有刑部尚書再接再厲:“他們的罪過自有有司明正典刑加以論處,哪裏輪得到西廠閹人越俎代庖?”

這是将李正玉也罵為閹人了。

朱庭瑄聞言眉頭緊鎖,喝到:“王卿慎言!”

李正玉冷笑:“哦?尚書大人已經在這個位子上坐了兩年,怎麽沒有把這些人明正典刑呢?原來大人的眼疾以前這麽嚴重,最近才治好了。他們貪污受賄、欺壓百姓、淩虐|奴婢乃至造反通敵的時候你看不見,如今我把他們繩之以法了,大人又心明眼亮了,能看見我的罪過了。”

說罷,李正玉對朱庭瑄道:“請陛下治臣死罪。揭破諸位大人罹患疾病之事,非是臣有意為之。”

刑部尚書氣得牙關緊咬,嘴唇青紫,差點兒一口氣上不來真的一頭栽倒血濺金銮殿。

“愛卿無錯,他們是該好好治治眼睛。”朱庭瑄溫言道。

朱佑輝和朱佑瑭早已被解除了禁足,他們二人站位靠近,心下都覺得好笑。朱佑瑭更是毫不遮掩,直接笑出了聲。

西廠并非受前朝認可的機構,在民間風評極差,羅織誇大罪名也是事實。李正玉的辯解看似犀利,實則有些偷換概念、胡攪蠻纏的意味在裏面。

但這個人胡攪蠻纏起來,真是有幾分可愛。

“你笑什麽?”朱庭瑄問道。他這個兒子什麽時候才能穩重起來。

“父皇,請恕兒臣殿前失儀。”為什麽笑?自然是想到了高興的事。朱佑瑭又是笑了幾聲,把朱庭瑄搞得太陽穴直跳。

這一波彈劾的浪潮最後不了了之,以刑部尚書和幾個谏官差點兒氣出腦溢血而告終。

李正玉步履輕快地随人流往外走去,其他官員或兩兩結伴同行,或簇擁在一起談笑,她身邊卻空無一人。

朱佑輝看着她的背影,莫名覺得有些可憐,心下微微一動,正想快步走上前去,二皇子朱佑瑭已先他一步走到了李正玉身邊。

“李提督不愧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文曲星,真是伶牙俐齒。”朱佑瑭道。

這是他第一次離這個人這麽近,她着一身绛色武将服,腰束得極窄,容貌清豔絕倫,如花樹堆雪,女相卻不女氣。皮膚如同玉石般瑩潤,狹長的丹鳳眼冷淡又多情,矛盾至極,微微擡眼看人的時候令人心頭升起一股細細密密的酥麻。

若不是他直得不能再直,恐怕也會被這個人的姿容所惑。

不等李正玉回應,他又接着說道:“你與姑姑有什麽仇怨嗎?”

他上次誤以為李正玉與四皇子關系密切,因此號召人彈劾他,此事被昭華長公主知道了,便非常直白地顯露出了想要與他聯手的意願。

昭華長公主的心思早已是人盡皆知,他卻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想看李正玉露出窘迫的表情。

李正玉暗罵一聲這個女人怎麽陰魂不散,面上仍然是一副古井無波的樣子,思緒卻不由飄遠。

昭華長公主至今仍未對她斷念,而如今她手上已有了勢力,連家人都能保護的密不透風,更遑論自己。她無機可趁,想要以勢壓人也難以做到,便采用了一系列稀奇古怪的手段。

她所在的宴會,昭華必定也會出現在首座笑盈盈望向她。她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她也時常将馬車停在那裏。奇玩、古籍、名畫流水一般從公主府送到李府,被她的屬下攔截下來的迷藥、禁藥,更是能藥倒一頭大象。

上個月的一次宴會上,她身邊得用的人終于被昭華長公主鑽到空子施巧計支開了,昭華連藥都不下了,想直接對她用強,差點兒被她用刀子刮花了臉。

她明明已兇名赫赫了,為什麽這個女人還是抱有她是個文弱書生能被她單手拿捏的幻想呢?如果不是不想暴露身份,真想脫衣服吓死這個詭計多端的直女。

這難道就是朱家人的劣根性嗎?想到二皇子也是姓朱的,更是害死原身的罪魁禍首,李正玉心中火氣也上來了,冷聲道:“殿下的問題恕臣沒有辦法回答。臣還有公務要處理,怕是不能在這裏耽誤時間了,告辭。”

說罷,她便快步離開了,留給朱佑瑭一個背影。

朱佑瑭愣在原地,他剛才也沒有說什麽難聽的話吧?這個李大人的性格實在是有些古怪,他好歹是一個皇子,她連敷衍一下自己都不願意嗎?

朱佑輝見到這一幕,搖頭失笑。溫如的脾氣是越來越大了。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到了秋天。期間各種大大小小的宴會,無論舉辦的人是誰,李正玉是能推就推,實在推不了就随便走個過場。不管昭華長公主在不在場,她是滴酒不沾,一塊糕點都不吃,一杯茶水都不喝碰。

有時候不僅能見到昭華長公主,朱佑輝也在場,那可真是晦氣加倍。

衆人一派和樂的景象,李正玉在其中冷着一張臉,十分格格不入,這讓許多人都不由有些恍惚,尤其是她曾經的同僚,只覺得曾經那個溫潤如玉、時常面帶微笑、将每個人都照顧得妥帖的小李大人像是被他們抛在舊時光中的另一個人。

就連皇帝也時常勸她,不想去的地方可以不去,不想見的人可以不見,但最好多笑笑。

“笑口常開,好運自然來。”朱庭瑄将這句俗語說出口,自己先搖了搖頭。

曾經的李正玉,在赴宴的時候笑,在賞花觀景的時候笑,與自己對弈的時候,她總是笑着嘆氣:“陛下的棋藝又精進了,臣總想着能贏一次,陛下能否讓讓臣?”

現在的李正玉,只在殺人和用刑時發自內心地笑,其餘的時候,都是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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