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聽說狗皇帝觊觎我(二十一)
第21章 聽說狗皇帝觊觎我(二十一)
“你是不是好奇朕是怎麽知道的?”朱庭瑄将手從李正玉的衣帶上收回,見她渾身僵硬,面色發青,輕拍她的脊背安撫。
“朕夢到你恢複了女兒身,做了朕的皇後,朕無法不将這夢當真,因而派人探查了一番,你遮掩得極好,但發生過的事難免有痕跡。溫如,這是上天的旨意,我們的姻緣乃是天定。”
李正玉一時無言,臣子男變女入宮為後,這麽荒謬的夢都能當真,還遣人調查,什麽天意難違,簡直是病得不輕。
這個世界更荒謬,還真讓這個瘋子料準了。
朱庭瑄那雙溫熱厚實的手緩緩從李正玉的脊背撫上了後頸,李正玉全身上下汗毛倒豎,心想絕不能刺激他,柔和了語氣道:“陛下說的有理,臣對陛下也并非全然無意。”
朱庭瑄感受到了李正玉身體的僵硬,知道她的精神一直高度緊繃着,聽她這樣說,不由好奇接下來她會說什麽話來糊弄他。
“陛下英明神武,臣也難免心動,一見陛下便心生喜悅,一日不見便如隔三秋,但是日日相對臣又忐忑,見多了,也不好。”
李正玉避開朱庭瑄直直注視着她的眼睛,她第一次發現這個人的眼睛這樣深沉,其中藏了太多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東西。
“哦?那你覺得多久見一次最好?”朱庭瑄笑問。
“臣覺得一日見一次最好,早朝的時候就很不錯。”
朱庭瑄兩只手環住李正玉的後頸,強迫她正對他,堅韌與脆弱,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這個人身上完美交融,他的溫如看上去清清冷冷,其實每句話、每個動作都可愛的要命。
“騙子,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叫心動。”朱庭瑄貼近李正玉,就在快要碰到她的鼻尖時驟然停住,察覺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他眼底浮現笑意,“讓朕來告訴你。”
朱庭瑄握住李正玉的手,觸手一片冰涼,他微微怔了一下,才按着這只手貼近自己的胸口。
“朕見到你的第一眼,這裏仿佛才真正開始跳動。”
他又抓着李正玉的手移至自己的眉心,肌膚相貼之下,他只覺得渾身都在戰栗,李正玉的手也止不住地顫抖。
“這天下有千百劫,你這一關,最為難過。”
李正玉的手劃過他的眼睫。
“朕想與你朝朝暮暮相對,永不分離。朕不要缺斤少兩的一輩子,而是要貨真價實的每一瞬。”
最終,他按着李正玉的手停在自己的唇邊。
“朕只對你一個人有欲望,朕想吻過你身上的每一寸。”
“陛下。”李正玉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來,但朱庭瑄極為用力,她掙紮之下終是無果,眼睫不住顫動着。
其實她狠下心來也可以掙脫,但她慣于審時度勢、隐忍權衡,如今朱庭瑄的态度雖然溫和,但能做出囚禁這種事,難道還能是什麽良善人不成?
她如今等閑逃脫不得,擔心觸怒了他最後遭難,忍得臉都發燙了。
“你害羞了。”朱庭瑄的輕笑聲在李正玉耳邊回蕩,他握着她的手沒有松開,湊近她泛紅的耳邊,笑道,“這是你第一次在朕面前害羞。”
李正玉心念電轉,思索怎麽打發了他,面上只做出乍聽到這些情話有些不堪承受的樣子。
“臣隐瞞身份,陛下可要治臣的罪?”
朱庭瑄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道:“得知你是女子,朕心中只有高興。溫如,朕想讓你做朕的皇後,你與朕誕下的嫡子便是國朝未來的主人。你不是厭惡小四嗎?朕會為你出氣。”
說罷,朱庭瑄目不轉睛盯着李正玉,希望在她臉上看到動容。
可惜讓她失望了,如今的境況下,這樣的表情,李正玉裝都裝不出來。
“陛下,臣是您親封的武安候。”李正玉心頭發冷,“怎麽能做皇後?”
朱庭瑄只以為她在為流程擔心,笑道:“你不必擔心,你不是有個‘早夭’的同胞姊姊,便說她沒有病故,只是在道觀中休養便好。”
至于武安候,自然是意外身亡抑或是因公殉國。
李正玉知道此時不是忤逆他的時候,輕輕閉上了眼睛,斂去了眸中的思緒。
李正玉“死”過一次,換來的是新生,如今若是再“死”一次,換來的又是什麽?
皇後之位嗎?君王的寵愛嗎?
這種飄渺如浮雲的東西,怎麽比得上手中兵權,怎麽比得上貨真價實的權勢?
“陛下打算這樣一直關着臣嗎?”李正玉眉眼溫和,雖是坐着,脊背卻挺直,“臣已經習慣了縱馬遼闊處,恐怕受不得拘束。”
“不會太久的。”朱庭瑄承諾道,“我會遣散後宮的嫔妃,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那些嫔妃于他而言像是只存在于記憶中的影子,他的心只系在這一人身上。
李正玉已然成了他的魔障,割舍不下又親近不了,攪得他心神難寧、心魔四起,最終,他還是做下了這樣的錯事。
李正玉默然不語。
此後的數天,她都照常飲食,情緒似乎也穩定至極,朱庭瑄在的時候,甚至還有精力同他談笑。
就連棋,都能照下不誤。
這讓朱庭瑄本有些提着的心安定下來。
他不敢将人逼得太緊,每日依舊在養心殿中就寝。
李正玉最忠心的幾個屬下到底不是毫無機心的榆木疙瘩,終于察覺到了不對,躲過皇宮中的暗衛,探查到了這裏。
李正玉讓他們帶話給李正帆,又令他們去坊間散布消息。
“告訴我大哥,狗皇帝觊觎我的容色,日日強迫于我。我雖然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但仍力勸他一定要按兵不動,權且忍耐。”
屬下見李正玉面色如常,全然不似遭遇過強迫或虐待的樣子,一時不知道該為“狗皇帝觊觎主子容色”震撼,還是吐槽李正玉睜眼說瞎話,連自己的大哥都要騙。
“再去坊間散布消息,我要群臣和百姓、尤其是我麾下的将士都知道,狗皇帝害怕我功高震主,将我囚禁意圖逼我交出兵權。我雖然忠心耿耿,但他卻下定決心想要斬草除根,我因擔心全家性命不敢交出虎符,如今被他關在地牢之中生死不知。”
屬下領命而去,李正玉在黑暗之中長處一口氣。在她的潛移默化下,心向于她的邊關将士不知凡幾,雖沒有到“只知武安候,不知有皇帝”的地步,但她是要逼宮,不是要從邊關打到京城來,一天便足夠改換乾坤。
她要的不是他們全然的忠心,她只需要将領和少數人的絕對忠心,與其他士卒的天平傾斜、頭腦一熱。
她以獻俘為由抽調了最忠心于她的數萬将士來到了京城,再加上京營中埋下的釘子,時間雖然倉促,但她不能再等待了。
朱庭瑄這幾日雖然态度溫和,并無逾矩之舉,但他的眼神卻令她膽戰心驚,她明明衣着齊全,卻像是被剝光了衣服、不着寸縷一般。
這種弱勢的感覺,她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
李府之中。
李正帆本就對李正玉南下一事心存懷疑,如今在暗衛口中得知了真相,不由目眦欲裂。
皇帝在城門口和慶功宴上對李正玉的态度非常耐人尋味,但他只以為他這般作态是想挑撥他們兄弟二人的感情,因此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就是這麽一疏忽,便發生了不忍言之事。
這個狗皇帝觊觎安安多久了?安安被他折磨得奄奄一息,那得是吃了多少苦?
他想起李正玉在北疆時常說的“王侯将相,寧有種乎”,“君王不仁,彼可取而代之”,他只以為她是在開玩笑,現在想來,她是否早就已經發現了朱庭瑄對她的狼子野心?
“混賬!”李正帆一拳砸向書桌,桌椅震動之下,他心痛如摧,手上的鈍痛絲毫不及他心中的痛。
他只有兩個妹妹,李正玉既是貼心的妹妹、又是可以并肩作戰的兄弟,對他而言更是有着獨特的意義。
父親自幼教導他要忠君愛國,但這樣的君,不忠也罷!
皇帝已經發現了安安的秘密,無論是他想要以此為由治罪,還是逼迫安安承受她的欺辱,都是李正帆絕對不能接受的事。
他已經退無可退,不能再退了。
“你們主子還交代了你們什麽?”不需要提醒,他自然會冷靜,歷經這麽多年的磨砺,他早已不是曾經那個初上戰場的毛頭小子了。
“沒有了。”他們沒有将要散布謠言的事告訴李正帆。其實告訴了也不會有什麽妨礙,但既然主子沒有提及,他們也不會多此一舉。
寧可不做,也不要做錯。
李正帆長出一口氣:“我會盡快,你們要好好看顧她,不要讓她吃苦。”
李正玉自然不會讓自己吃任何苦,但被關在殿中還是有些寂寥的,除了朱庭瑄外無法再同任何人建立聯系的境遇讓她的精神不免有些萎靡不振。
她懷着自認平靜的心情安穩地入睡,卻時常在半夜被噩夢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