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阮珥對這通電話的內容一無所知,紀言澈走後,她慢吞吞吃完了那一盤水果,打開平板,一只手的掌根拖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電子筆,在屏幕上勾勒着草稿。

不一會兒,元寶吐着舌頭微笑的樣子就出現在空白的紙張上。

元寶能不能找回來另說,如果真的找不回來了,阮珥也會把這則漫畫繼續畫下去。

因為這是獨屬于元寶的故事,她創造出來就要延續下去。

雖然元寶鬧騰起來很是讓她頭疼,但是有它的生活也給阮珥帶來了很多樂趣。

元寶很聰明,她訂外賣送過來的時候,阮珥都不需要動,它就屁颠屁颠跑過去開門,在外賣員手裏結果她的東西。

大半夜阮珥突然想吃什麽零食,要去便利店,即便元寶在睡覺,聽到動靜,它會自己叼來嘴套和牽引繩放到阮珥跟前,等她給自己帶好,再陪她一起出門。

元寶只能是元寶,不能是其他任何一條。

但是紀言澈根本不懂元寶對她的意義。

到底還是怪紀言澈的。

為他對元寶的輕描淡寫。

又或許,她對他來說,就是無足輕重的人,所以他送給她的元寶,他也不甚在意。

-

阮珥在為元寶的丢失郁郁寡歡的時候,談骁已經快被家裏兩個活祖宗逼瘋了。

以前就金幣一個,一只金漸層,體格也不算大,鬧騰點就鬧騰點,實在忍不了,談骁一只手就能捏住它後脖頸,制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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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可不行了。

自從那只哈士奇來了之後,金幣跟找到靠山了一樣,天天上蹿下跳,調皮搗蛋程度直線飙升,它還特別會察言觀色,犯渾的時候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談骁,一旦看出來他有發作的趨勢,四條腿飛快搗騰着跑到“爆”後面躲着。

“爆”估摸着是知道自己寄人籬下,平日裏都特別老實,不亂碰東西不亂走,也知道去指定的地方上廁所,一看就是一只有家教的狗。

唯獨在金幣身上,它毫不退讓。

金幣爬到櫃子上把東西往下推的時候,“爆”就像個忠誠的騎士一樣在櫃子下面跟着它,等談骁來逮金幣,金幣鑽到“爆”身體底下,無論談骁怎麽抓,“爆”都三百六十五無死角的牢牢護着金幣。

不給談骁一絲一毫的機會。

今天,金幣又闖了個禍。

不過這次還真不是它故意犯賤,純屬是意外。

談骁新買了一把吉他,送到家裏時,他還沒來得及收進書房,一個電話進來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暫時先沒管吉他。

等一個電話打完,從書房出去回到客廳,便看見新買的吉他倒扣在地上,其中一個弦扭掉落在一旁。

馬丁D45,原價二十多萬一把,談骁加價了一倍。

就這麽被摧殘于金幣的魔爪之下。

談骁站在茶幾邊,看着兩步開外吉他破敗的“屍身”,又看了看吉他旁邊的罪魁禍首,深吸一口氣,兩指并攏,沖金幣招了招手:“來,你給我滾過來。”

金幣弱弱地叫了一聲,戰略性後退一步。

談骁胳膊一揚,手機扔到了沙發上,因為慣性彈跳了兩下,他嘶了一聲,粗略地卷兩下袖子,邁過去抓金幣。

金幣也在同一時間調頭跑,尾巴高高翹起來,怎麽看怎麽像在挑釁。

“爆”也跟在談骁後面,嗷嗷叫喚着,還時不時用嘴扯一下他的褲腿。

談骁一米八七的高個兒,抓一只貓還不是手到擒來,奈何金幣仗着自己個頭小,又是液體動物,專門去狹小的空間擠,再加上它還有個幫手,一時間談骁的捕貓活動開展得并不順利。

一貓一狗一人,三個不同種族的生物繞着客廳轉來轉去,一刻鐘後,這場行動以金幣成功滑進沙發和地板的縫隙裏為勝利标志而告終。

談骁不可能趴在地上去沙發縫裏揪它,那樣有失形象,他偶像包袱比較重。

他立在沙發邊,用腳踢了踢沙發腿:“滾出來。”

金幣充耳不聞,紋絲不動。

談骁算是吃軟不吃硬的,金幣跟他對着幹,他更生氣,搬起沙發一邊就要給擡起來,小腿又是一緊,回頭一看,“爆”死死咬着他褲腿布料,身體後撅,用盡全力拽他。

這個家是沒有一丁點安寧時候了!

氣到極致,談骁反而爆發不出來了。

他松開手,不輕不重拍了“爆”腦袋一巴掌:“你也給我松開。”

“爆”估計是怕他耍賴,只是緩兵之計,硬是拖着談骁後退了幾步,遠離沙發,才松開嘴巴,然後立馬繞到他前面擋着。

談骁:“……”

金幣也做賊心虛的從沙發縫裏彈出圓滾滾的腦袋,奶裏奶氣的“喵”了一聲示弱,眼睛緊盯着他,如果情況不對,它就立刻再縮回去。

談骁的目光在一狗一貓身上掃了一圈:“你倆倒是情比金堅。”

一狗一貓也不知道聽沒聽懂,但是都統一仰着腦袋看他。

談骁倒不是心疼錢,畢竟他是個富三代,三四十萬對他來說簡直是不值一提,他心疼的是那把吉他。

對于一個喜歡音樂的人來說,樂器同等重要,更何況那把吉他特殊在顏色,全球都不超過十把,談骁找了很長時間才找到。

現在他還沒碰兩下就讓金幣給整壞了。

還是不能就這麽算了。

他沉思片刻,要去拿手機,才擡起腿,“爆”聞風而動,嚴防死守着他。

“我去拿手機。”談骁無語又無奈,指了下沙發墊子上的手機,耐着性子很一條狗解釋:“不動你的心肝寶貝。”

“爆”轉過身,看見談骁的手機後,一個箭步,眨眼間就跑了個來回,并且叼回來了一部手機。

談骁:“……”

得。

那只罪貓,今天他是碰不着了。

找到談慕笙微信,他打開相機,對着地板上的吉他拍了張照片甩過去。

【談:新買的,你的貓。】

【談:大拇指JPG.】

簡單的六個字再加一個表情,交代完金幣的罪行。

發完,微博提示的彈窗在屏幕最上端蹦出來。

提醒他關注的博主更新了。

看到那個熟悉的昵稱,談骁毫不猶豫地點進去。

界面跳轉到微博,元耳朵在剛剛發布了一條新內容。

一則短漫。

一兩分鐘看完,談骁點贊加轉發,最後評論一顆愛心。

一套流程走下來格外熟練。

談慕笙那裏跟他有時差,這個時間點她肯定在睡覺,一時半會兒收不到她的回複,談骁正準備鎖屏,眼角餘光睨到“爆”,移開眼前的手機,若有所思地低頭看着它。

蹲下身,其中一條膝蓋前傾,他手肘抵上去,和“爆”面對面,又重新打開元耳朵新更新的漫畫,放在“爆”臉的旁邊對比。

他喃喃自語:“我怎麽感覺你倆有點像?”

還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一通電話不期然進來,看見來電顯示的那一個“媽”字後,他挑了挑眉,接通。

他開門見山:“媽,什麽事兒?”

殷舒容一噎:“非得有事兒才找你?”

“別人不一定,但您是。”談骁彎下腰,拎起那把殘破的吉他,走去書房:“說吧,這回又安排我幹什麽?”

“爆”一路目送着他離開客廳,連忙跑到沙發,趴在地板上,小聲叫兩下,哪怕語言不通,金幣也意會到了,從縫隙裏鑽出來,一貓一狗瞅準時機,嗖嗖跑回自己的房間。

談骁聽着身後傳來的動靜,暫時不去搭理。

他都這麽直來直往了,殷舒榮也不再鋪墊,交代道:“明天白天你有空嗎?”

“有。”

“那你去幫我招待一個小朋友。”

“小朋友?”家裏那倆活祖宗都夠他受的了,他實在不想再多一個,談骁謹慎詢問道:“有多小?”

“媽媽的老同學李阿姨你還記得吧,她女兒留學回來了,咱們這兒發展變化都挺大的,小姑娘一人在外好幾年,回來對哪兒都不熟悉,你帶人逛逛。”殷舒榮的嗓音細膩又溫柔,娓娓動聽:“比你小兩歲,你們同齡人之間沒代購。”

“媽您這話說的。”談骁開了免提,手機放在桌子上,仔細端詳着這把吉他,看看其他地方有沒有破損:“比我小兩歲哪兒跟我同齡了,您怎麽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

“你別給我扯皮,你就說明天你去不去。”

談骁想都不想,直接拒絕:“不去。”

殷舒榮又是一噎,也懶得再跟他兜圈子:“不去也得去,你沒有說不的權利。”

談骁怼得不客氣:“那您還假模假式地問我幹什麽。”

跟談骁硬碰硬,殷舒榮遲早得被這個逆子給氣死。

她緩緩深呼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就是去陪人家小姑娘逛一逛,多交個朋友嘛。”

“媽您成媒婆了?”談骁不吃這一套,戳破挑明道:“這不就是變相的相親?”

殷舒榮:“……”

好好說不了一句話!

“就是相親又怎麽了?”殷舒榮說:“你都快三十了,別說女朋友,戀愛你都沒談過一次?我這個當媽的能不着急?”

“我今年才二十六,沒到三十。”談骁嘴巴不饒人:“媽您要不會算數就別算了。”

殷舒榮這次沒有再跟他嗆,沉默了幾秒鐘,試探性地問道:“兒子,你跟媽說實話,你是不是不喜歡女孩子?”

“?”

談骁正要把吉他放到架子上,聞言動作猛地一頓,有點不可置信的看向手機。

沒有得到談骁的回複,殷舒榮覺得自己猜對了,心已經涼了一半,不過很快她又反應過來。

沒關系,兒子長大了,做什麽事情喜歡什麽人他心裏都有數,而且他們也不是什麽封建的家庭和父母,只要真心喜歡,不拘泥于性別。

雖然現在社會在逐步開放,但是同性戀還是不是主流,不接受的人占大多數,怕談骁心裏有負擔,殷舒榮出聲安慰:“沒事兒啊兒子,只要你喜歡,男孩女孩我們都不在意的。”

“……”

殷舒榮還要在說什麽,聽筒裏“哔”的一聲,緊接着是嘟嘟的忙音,然後徹底挂斷。

這是惱羞成怒了?

殷舒榮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她剛剛措辭沒什麽沒問題吧?

正糾結着是不是傷害到了兒子的面子,又是“叮”的一聲,談骁發給她的微信消息。

簡短到不行的兩個字——

【談:地址。】

-

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談骁就睜開了眼。

托自己親媽的福,她那一句“只要你喜歡,男孩女孩我們都不在意的”成功讓他失眠一整晚。

他壓根就沒打算去跟那什麽的李阿姨還是張阿姨的女兒見面,但是昨晚那個情況,他如果不去,估計他媽就給他釘上一個喜歡男生的标簽了。

這可不行。

約定時間是九點,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現在才五點左右,還早,談骁翻了個身,被子拉過頭頂,準備睡個回籠覺。

從他家到市中心,開車十分鐘,八點二十鬧鐘響起來,他不緊不慢地起床,洗漱完随便找了身衣服穿,就出門了。

雖然不待見相親這件事,但是該有的禮貌不能差,總不能讓人家女孩子等自己一個大男人,談骁提前十分鐘到達指定地點,什麽都沒點,等對方來了再說。

座位緊挨着落地窗,日頭越升越高,熱意通過玻璃照射在木桌上,咖啡廳裏開着空調,放着悠揚的歌曲。

談骁人高腿長的坐在一側,姿态懶散,但是肩身卻依舊挺拔,哪怕沒有任何打扮,容貌到氣質也是一等一的出挑。

咖啡廳裏的幾個服務員偷偷看了他好幾回,你推我搡的想過來要個聯系方式,好不容易推舉出一個大膽的,才走出兩步,聚集在收銀臺後方的衆人便看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朝談骁那邊走了過去。

大概交談了一兩句,女人坐到了談骁對面。

衆人大失所望,又一副情理之中的模樣。

“啊,有女朋友了啊。”

“他這種長相,沒有女朋友才奇怪吧。”

“确實,但是看着像沒有長期女朋友的樣子。”

帥哥難得一遇,結果個個都名草有主,幾個服務員憤憤罵了幾句老天不公,然後去個忙各的。

落地窗邊,女人在談骁對面坐下,先做了個自我介紹:“你好,我叫趙今月,今朝的今,月亮的月。”

趙今月是典型的北方長相,知性大氣,一頭長卷發給她增添了一絲恰到好處的妩媚。

漂亮是漂亮,但很可惜,不是談骁喜歡的類型。

既然選擇過來,談骁便不會落人面子,說到底都是被雙方家長安排過來,趙今月沒有錯,他的不滿意也不應該發洩給一個姑娘。

“談骁。”他也客客氣氣地回道:“談論的談,骁騎的骁。”

“我知道。”趙今月笑起來:“小時候我們還一起玩過,看樣子你應該不記得了。”

談骁順着她的話認真想了想:“确實沒什麽印象。”

本就是挑起個話頭,拉緊一下距離,讓彼此不再那麽尴尬生疏,談骁沒想起來,趙今月也不失望。

談骁招來服務生,把菜單遞給趙今月:“不知道你愛喝什麽,我就沒點。”

“一杯拿鐵,不加糖。”趙今月不扭捏,點完之後看向談骁:“你呢?”

“檸檬汁吧。”談骁不喜歡喝咖啡,他嫌苦。

等待咖啡端上來的間隙,趙今月跟談骁閑聊:“你應該是被逼着來見面的吧?”

談骁點頭,坦然承認道:“再不來,我媽都該認為我喜歡男人了。”

趙今月其實沒想到這個原因,驚訝的愣了愣:“我媽說你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原來是真的啊。”

談骁再次點頭。

雖然沒有什麽處男情節,但是談骁這一點确實是個加分項,無論什麽情況,“第一個”或者“第一次”總是會令人格外難忘。

談骁小時候就長得很好看,幼兒園裏的女生大部分都很喜歡他,偷偷往他書包裏塞零食。

趙今月也不例外。

她出生起臉上有一塊褐色的胎記,面積不算小,覆蓋了整只左眼,小孩子們童言無忌,給她取了個外號叫獨眼龍,也都不願意跟她玩,覺得她是怪物。

有次她被人追着喊這個綽號,她一個人孤立無援,能做的只有哭,眼淚馬上要掉下來,一個空水瓶砸到她和另一群人中間,伴随着一道不耐煩又嚴厲的聲音:“以多欺少,還是欺負一個女生,你們不害臊?”

談骁算是孩子王,其他人一看是他,氣焰都收斂了不少,但還是有人出言嫌棄趙今月:“她是怪物,跟我們都不一樣。”

談骁冷嗤一聲:“就是一塊胎記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你們的長在身上她長在臉上,有什麽區別?”

他站到趙今月旁邊,指着對面其中一個男生:“你胎記不就在長屁股上了,還是豬頭形狀的,所以每次課間上廁所都避開我們,你自己都很在意這一點現在卻來嘲笑一個女生。”

男生臉立刻變得通紅,捂着屁股跑走,其他人注意力也跟着轉移,都去好奇他的胎記究竟是怎麽長成的豬頭形狀。

等人都離開,談骁掏出一包紙巾遞給趙今月,他很頭疼女生哭,談慕笙每次一哭就意味着他要遭殃,所以安慰趙今月時候的語氣也不怎麽好:“你別哭了,下次遇到這種事情就罵回去,你越軟弱他們越來勁。”

趙今月垂着頭,不動,談骁就把紙巾拆開抽出一張塞到她手裏:“擦擦吧,我媽說了,女生的臉最嬌氣了,現在風大,一會兒吹糙了就不好了。”

趙今月這才有所行動,她垂着腦袋,到底是年紀小,還悲傷着也沒能按耐住好奇,小聲問談骁:“他的胎記真是的豬嗎?”

“不是啊。”談骁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我瞎編的。”

時隔多年再見面,談骁給她的感覺只有更加驚豔。

“不如你跟我試試?”趙今月故作雲淡風輕:“正好替你澄清謠言,打消阿姨的顧慮。”

雖然談骁一次戀愛經驗都沒有,但是他在感情方面的敏感程度不亞于音樂。

趙今月這句話一出來,他便察覺到有問題。

不動聲色地打量兩眼趙今月,他勾唇,禮節性笑笑:“不用,我有女朋友,只不過暫時不想告訴家裏。”

他們這一桌座位和門在同一側,談骁坐的位置能正眼看到門口。

咖啡廳門口懸挂着一個風鈴,人進人出,風鈴發出悅耳清脆的響聲。

一個穿着白色T恤,牛仔半身裙,紮着丸子頭的姑娘推門走進來,懷裏抱着一個平板。

談骁站起來,清楚地叫出對方的名字:“阮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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