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成全（完）
成全（完）
三月後，
衛府上下一片喜氣，只因衛家三公子與雲天宗李長老喜結良緣，邀請各門各派，共赴雙修大典。
這日，少年一身大紅喜服，更襯他挺拔修長，比往日更俊美三分，一雙帶笑的桃花眼，迷得一衆女修心神蕩漾。
但此時此刻，她的眼裏，只有她的妻子，李慕婉。
“你今天很美！”
将人扶出花轎時，少年湊近她耳邊，輕笑着道。
但卻未得到回應，似乎對方正出神想些什麽，少年抿了下唇，緊緊握住她的手，“婉兒，別緊張。”
李慕婉方才如夢初醒，似心虛般，解釋道：“我……只是有些意外，沒想到衛家竟然真的同意了我們的婚事，到現在我都有些不敢相信。”
提起此事，少年勾起唇，笑道：“我想他們可能自己都忘了我的真實性別。”
想到這個可能，李慕婉也不由跟着笑起來。
兩人就這麽在府門外交談起來，旁若無人一般，還是喜婆提醒，莫要誤了吉時，二人才牽上紅綢，一同入了大門。
……
王林作為李慕婉的徒孫，自然有資格參加這次雙修典禮，甚至被安排在左下第二張酒席上，視野尤為清楚。
待禮成，夫妻對拜，共赴洞房，他望着那遠去的紅色身影，心潮湧動，酸澀交加，不禁端起桌上酒杯，一飲而盡。
一杯不夠，又是一杯……
坐在他旁邊的便宜師父，見他如此，不由疑惑：“徒弟，你今日怎喝這麽多酒？”
他這徒弟心性好，沉穩持重，雖在煉丹一事上少了些天賦，但勝在勤勉，他倒也頗為喜愛這個首徒，見他難得如此情緒外洩，便多了幾分關切。
“莫不是觸景生情，與哪位仙子感情不順？”思來想去，也只有這一個答案。
王林又飲下一杯酒，苦酒入喉，冷徹心扉。
他苦笑：“從未開始，何來不順？是我不敢誤她，她選擇更好的人，我該高興才是。”
便宜師父一聽，這哪還不明白，可不就是愛人成親了，新郎卻不是自己，偏生還沒有搶婚的理由，啧啧，可憐吶。
他也是性情中人，當即放出豪言：“今日師父陪你喝一杯，不醉不歸！”
……
夜漸深，
李慕婉穿着鳳冠霞帔，坐在床沿邊，靜靜等待着她的丈夫，又或者該說是她的妻子，為她揭開這紅蓋頭，從此她便是她一人的妻。
這漫長的等待，未能讓她平靜下來，反倒越發緊張。
前幾日，周師姐送了她幾本話本子，還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叮囑她定要細看，不曾想打開後，竟是幾幅春宮圖。
她心下一羞，将其丢開，但最終還是按耐不住好奇，打開翻看了幾頁，不想被裏面的內容吓住，不敢再多看，但裏面的內容終究還是刻在了她的腦子裏，久久無法消散。
……今夜，她們也會如畫中那樣嗎？
她不免緊張起來，可是兩個女子，又要怎麽做呢？
只是不等她多想，門外便響起推門聲，少年微醉而沙啞性感的聲音，讓人不由心頭發顫：“你們都先出去。”
丫鬟們聽着那聲兒，小臉一紅，又不知想到什麽，低低一笑，紛紛退了出去。
李慕婉更緊張了，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纏在一起，指尖都有些發白了，從蓋得嚴實的紅蓋頭下，看到那雙大紅喜靴走到她面前。
“婉兒，是我。”
這陌生而又熟悉的冷淡嗓音，讓李慕婉心頭大震。
她一把掀開紅帕，瞪着來人，剛要開口，卻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唇，“小聲些，外面的人還沒走。”
李慕婉拼命掙紮起來，甚至要使出攻擊法術，無法，來人只好先一步鎖住了她的靈力，并施下結界，隔絕了此處的聲音和動靜。
做完這些，他方才松開了她，李慕婉立即往一旁退開，狠瞪着他：“馬良，你想做什麽？”
她細一聞，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她更是眉頭緊鎖，“你喝酒了？你快出去，你瘋了嗎？”
來人苦笑一聲：“我是瘋了，不然又怎會在得知你婚禮時，腦海中無時無刻不是你的身影，甚至今日在看到你與那人拜天地時，想将你搶走？”
“你……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李慕婉語氣緩和了些，似哀傷似嘲弄，“一切都已經遲了。我等了你兩百年，你既無意，我也不會癡纏于你，你走吧，在一切變糟之前。”
“不！你既等了我兩百年，又怎會如此之快就變心？”他上前，緊握住李慕婉的肩，“我不相信，你定然是為了報複我，你根本就不愛那個家夥！”
“你放開我！要是讓人看見，會被誤會的！阿商待我極好，我不想讓她傷心！”
“你是因為她待你好，所以你才答應嫁給她，而不是因為喜歡她，愛她，才嫁給她的，不是嗎？”
李慕婉揮開他的手，神色尤為激烈：“當然不是！我當然是……是……”
“你看，你根本騙不了自己。”
他眼神變得極其溫柔，“婉兒，你心裏還是有我的，你還是愛着我的，如果因為我傷了你的心，而讓你走錯了路，那才是不可原諒。”
“不！我已經不愛你了，我愛的是……是……”
李慕婉用力咬了下嘴唇，卻怎麽也無法将後面的話說出來，最後捂臉哭了出來，“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不想傷害阿商！”
她被輕輕抱住，這懷抱卻有種莫名的熟悉：“別擔心，你不會傷害到她的。你若是逼迫自己嫁給不喜歡的人，才是傷害她。”
“婉兒，我們私奔吧！”
李慕婉吓得忙從他懷裏退了出去：“你說什麽？我不能這麽做，若是新婚妻子逃婚，阿商以後如何面對世人？”
“婉兒，今日你便是不願，我也要帶你走，我管不了這麽多！”
他意已決，不等李慕婉反抗，便再度摟住她的腰，将其攬入懷中。
她的靈力被封，就是掙紮，也起不了作用，他低頭安撫，“婉兒，你還是小聲着些，我們偷偷的走，要是鬧大了，那衛無商才真是無臉見人了。”
“你，你怎可如此無恥？”
李慕婉感覺自己看錯了人，但不等她多加憤怒，便已被抱着從窗戶離開。
賓客都在前院，兩人特意往人少的後院飛去，皎皎月光下，李慕婉身上的嫁衣在淩冽的風中，獵獵飛舞，美若芍藥仙子。
忽然，一道身影卻擋在了二人面前。
李慕婉一見來人，欣喜道：“王林，你快喊人來救我，我被此人挾持了！”
王林卻是神色複雜地盯着眼前熟悉卻陌生的男子：“你是誰？”
李慕婉不由心急如焚地催促：“你快走啊，你不是他的對手！”
那人卻是勾唇一笑：“我？我是馬良，你若不想死，就趕緊滾。”
“馬良？”王林将這個名字重複地念了一遍，肯定道，“你不是馬良！”
“呵，你怎麽知道我不是？”
“因為我才是！”
聽着這話，對面二人皆是一愣，“你？”
王林沉默片刻，從儲物袋中拿出一物，并未說話，李慕婉卻是神色大震，不敢相信：“你真是馬良！？”
他拿出的東西，正是當年李慕婉贈送的青龍玉簡。
等等……
她忽然反應過來，扭頭看向摟着她的“馬良”。
“那你又是誰？”
她心頭有了不好的猜測。
“馬良”朝她笑了下，身形瞬間變矮了幾分，身上的大紅喜服彰顯出她真正的身份。
“阿商？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李慕婉不知自己此時是該因被欺瞞而憤怒，還是該因不被信任而悲傷。
少年溫柔地看着她：“我說過，我不會用恩情逼你與我在一起，你既不愛我，我自當放你自由。”
“我……”
李慕婉不知為何自己就是說不出那三個字，最後只得頹唐地低下頭，“對不起。”
少年輕撫她的發絲：“我還說過，你永遠不會傷害到我。我愛你，是我自己的事，你該去追求你的愛。”
李慕婉看向對面的王林，苦笑：“可我愛的人，他也不愛我。”
她們都只是在愛情中沉淪，垂死掙紮的可憐人。
少年卻是挑眉一笑：“是嗎？我看不盡然啊。他這一身酒氣，總不能是比我這個新郎更高興，才喝的吧？”
聞言，李慕婉明知不能，終究還是忍不住露出了期待的目光看去。
王林沉默良久，最終還是認命般嘆了口氣，朝着李慕婉伸出了手：“婉兒，過來。”
只有愛過的人知道，喜歡這件事，是騙不了人的。
在聽到這句話時，她便什麽都顧不上了，直奔進了王林的懷抱，湧出的淚水，瞬間沾濕了他的衣裳。
等她回過神，轉頭去看身後，少年已不知何時離開。
就如當初她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像個騎士，守護着她的公主，如今她的任務已成，便悄然離開。
究竟愛是什麽？
愛是成全，是奉獻，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我愛你，卻與你無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