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長絨地毯上是一本倒扣的書,書旁邊是一杯還沒喝完的加冰威士忌。
程從言看到後倒吸一口氣,眉毛倒豎,張嘴就開始唠叨,“你胃不想要了?”
梁斯淮不在意地癱到沙發上,拿起眼罩想睡覺,“偶爾才喝一次。”
程從言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拿起他剛買的煙,抽出來一根,想了想還是扔回去,“算了,我不抽了。”
他搶過梁斯淮手裏的眼罩,問,“你晚上幾點睡的,這麽困?”
想起梁斯淮剛才的裝扮,分明就是一直沒出門,臨時披了件大衣下去。
梁斯淮眼底倦意,閉上眼睛回他,“在寫歌。”
程從言在心裏算算日子,“為了下一場演出?”
梁斯淮從鼻腔裏出了個聲。
他在美國的時候跟人組樂隊,幾年後還真出了些成績,在海外擁有一大批粉絲,這次他們是打算回國發展,首場演出的幾首曲目還沒寫出來,梁斯淮在樂隊中擔任主唱,偶爾會客串下吉他手。
梁家那麽大的産業,他硬是一點興趣也沒有,自從生過那場病,他爸也不敢再逼他。
程從言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讓林叔他們全回去了。”
梁斯淮寫歌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擾,程從言今天過來是來看看他,自從他回國以來,程從言一直忙着管理公司,沒抽出時間跟他見面,他也整天不見人,不知道在做什麽,好不容易敲定一個項目得了空,程從言就過來看看他。
梁斯淮懶懶地接道,“你怎麽就閑了?”
程從言扔他個抱枕,“我怕你餓死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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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斯淮笑,“不至于,”他停了兩秒,繼續說,“明天我去趟錦華,去看看我媽。”
程從言自己把那杯沒喝完的酒倒了,說,“前幾天我去了趟,阿姨還說出我的名字了呢,也別着急,慢慢總能想起來。”
真是造化弄人,梁斯淮不記得別人,他媽媽不記得他。
梁斯淮沒說話,忽然睜開了眼睛,漆黑眼睛中湧起說不清的情緒。
窗簾沒拉緊,從窗簾縫隙中能看到外面簌簌落下的雪花,讓人的心髒也跟着墜落。
梁斯淮問:“剛才那個女孩,叫什麽?”
程從言身形一頓,想起溫溪走前的模樣,把酒杯放到桌子上。
“溫溪,”他看着梁斯淮說,“你能想起來嗎?”
梁斯淮眼眸變得深,平靜得如同冬天的湖面。
“你記不起來了,”程從言說,“你十七歲那年回到連江,爺爺奶奶家,溫溪就住在你隔壁,你在那裏住了差不多兩個月。”
梁斯淮沒什麽反應,或者說他這個人本身就很穩定,大病初愈過後更是這樣,別人很難輕易捕捉到他的情緒。
“我之前跟她是什麽關系?”
他直接問。
這下把程從言難住了,心說你倆什麽關系我怎麽知道?
程從言不解,“兩個月能有什麽關系?”他說完面色猶疑,“我也是猜測,肯定有一方有點好感。”
“主要你也沒跟我說起過,小鄰居更是這樣,她見到你容易臉紅。”
“不過都過去了,十幾歲的時候誰沒青春荷爾蒙過,也正常。”
程從言年齡比他們都大點,并沒有把年少悸動當回事,那太單純了。
梁斯淮像是同意他的話,點了下頭,“知道了。”
程從言說了一通,湊過來問:“你怎麽想的?”
梁斯淮看他,“什麽?”
程從言絞盡腦汁,說,“就是下着大雪,碰到以前見過的女孩,心情如何?要是有些觸動也可以再續前緣啊,蠻浪漫的不是嗎?”
梁斯淮把帶有困意的眼神投向他,有說不上來的複雜,程從言噤聲,“打住,不提這事。”
他也就是随口開個玩笑。
畢竟溫溪對梁斯淮來說,只是個有過一面之緣的普通人。
程從言就是來看看梁斯淮,坐一會兒後就回去了。
梁斯淮睡了一覺,沒睡安穩,夢裏五彩缤紛,像是不同的顏料混在一塊,醒來後眼前一片黑暗,屋裏沒開燈,只有外面一抹白。
梁斯淮不由得想起程從言說的話。
他擰了下眉,如果沒什麽關系,那個叫溫溪的女孩怎麽會見到他時是那種反應,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濃濃的霧氣。
就像一頭驚慌失措的小鹿在霧氣彌漫的森林中迷了路。
——
沒過兩天暴風雪便停了,城市逐漸恢複運轉,空氣中夾着冷,冷得要命。
公司裏有位資歷很深的領導,溫溪都叫她雯姐,溫溪剛入職的時候她帶過一段時間,後來溫溪分到其他組後偶爾也會聯系,這天剛下班,溫溪一看到她就想躲。
前不久她給溫溪介紹個對象,說是自己的侄子,看溫溪實在有眼緣,所以想讓兩個人認識一下,就算這事成不了最後當個朋友也是可以的。
溫溪沒想過這種事情,也不太想見,後來跟林念念跟蘇荷說起來的時候倆人都表示見面而已,又不是非要結婚,溫溪說不通,跟這個沒多大關系,主要是她自己不想見,也沒多大興趣。
雯姐跟她說了幾次了,可能看溫溪态度不算強硬,所以一直沒放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再拒絕也不太好看。
溫溪都坐上車往目的地走了,突然懊悔當初怎麽就沒跟人說自己有男朋友,能省去好多麻煩事情,在微信上跟林念念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林念念還毫不客氣地說她就是耳根子軟,別人随便說幾句好聽的話就跟着走了。
說溫溪永遠狠不下心,本性如此,就連撒謊都覺得難。
說完這個,林念念又問她今年什麽時候回來過春節。
溫溪前兩年春節在公司加班,沒趕上回去,今年說到底也得回去一趟,要回去過年的。她算下日期,說:【二十八那兩天吧】
念念:【行,年底正好關店,那兩天我就閑了。】
林念念在老家開花店,後來又琢磨着自己種植苗圃,生意倒也紅火。
溫溪想起老家的房子,握着手機,不知道該怎麽告訴林念念她遇到梁斯淮的事情,其實她們兩個,幾乎不談梁斯淮,就像都忘記了這個人。
溫溪想了想,打算還是回家當面跟她說,在手機上說不清楚,也不是說不清楚,事情很簡單,幾句話就能說明白,是溫溪心裏有些亂,理不清。
又跟林念念聊了幾句,溫溪就到了跟人約的餐廳。
那人跟她道歉,說路上堵車估計要晚一會。
服務員領着溫溪去了訂好的座位,并為她上了一壺花茶,倒好後沒再打擾。
說是晚一會,也沒多久,溫溪半杯水還沒喝完,面前就有個男人落座。
幹淨整潔的白襯衫,金邊框眼鏡,長相儒雅。
“溫小姐,抱歉,我來晚了,”男人伸出手,自我介紹,“我叫沈易。”
溫溪握住,“溫溪。”
兩個人握着的手一觸即分。
沈易接過服務員的平板,推過去,“溫小姐要吃什麽?”
溫溪推讓:“您來吧。”
沈易沒說什麽,只是笑着問她有沒有什麽忌口。
溫溪搖頭:“沒有的。”
沈易點了幾道菜,把平板還給服務員。
兩個成年人都不熟悉,好在沈易不是內斂的人,說起話來談笑風生。
兩個人簡單聊了聊愛好和其他,一頓飯即将結束的時候,沈易坦言:“說實話,溫小姐,我對你挺有好感,希望能進一步接觸。”
而溫溪前一秒還在想,等下就跟沈易說清楚,她目前并沒有要戀愛的想法。
“你不用着急現在就答複,或者說可以給我個追求的機會,你覺得怎麽樣?”
沈易這話是在詢問她,可話裏的意思又不太像,讓溫溪沒法直接拒絕。
前面一桌客人起身離開,一男一女,女孩穿着件貼身的裙子,肩膀上是白色的披肩,一頭波浪卷發,紅唇,明豔漂亮,女孩踩着高跟鞋走在前面,後面的男人臂彎搭着黑色的風衣,挺拔身姿,路過溫溪的時候看了她一眼。
溫溪淺色眸子波動一下,而後對沈易客氣一笑:“抱歉。”
抓着杯子的手微微泛白,沈易注意到她臉色不好,關心問:“你不舒服嗎?”
溫溪搖頭,強撐着笑說:“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
她拎起包就走,在洗手間洗了把臉,溫熱的水流沖着手指,她神思恍惚,心裏泛起酸意。
吃過飯後沈易要送她回去,可溫溪态度堅決,沈易沒再堅持,只好無奈說:“好吧,到家了至少跟我說一聲。”
跟沈易分開以後,溫溪順着馬路往前走,沒着急回家,內心燥熱,她急需吹吹冷風。
走了約有五分鐘,她不動了,還以為自己是眼花。
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立在吉普車前,兩條腿交叉,站姿随意,冷白的手指間夾着根煙,他吸了一口,風把他額前的頭發吹起來,露出整張臉,散漫卻淩厲。
溫溪收回之前的話,梁斯淮還是變了的,可她又覺得,梁斯淮好像就該這樣。
随性,自然。
梁斯淮輕輕撣掉煙灰,擡眸看她,眼中晦明晦暗,笑了下,說:“挺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