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賓客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還有幾個人在大廳裏說話。
溫溪和梁斯淮從後面的小花園裏進來,林念念正跟以前一個同學聊天,見到兩個人笑着跟人說了句什麽,朝他們走過來。
林念念的目光先是看向溫溪,之後放到梁斯淮身上,看了兩秒,問:“真不記得我了。”
她性格爽朗,再次見到梁斯淮沒有覺得有什麽。
梁斯淮臉上露出第一次見到人的表情,溫和地笑笑:“抱歉。”
林念念卻擺了下手,說:“不用跟我道歉,”她指了下溫溪,“她過得才不容易呢。”
她招招手,示意梁斯淮過來。
溫溪看着她,滿臉疑問。
梁斯淮思考兩秒,上前一步,林念念看着溫溪,小聲對他說:“你以前愛她愛得死去活來,她不好意思跟你說,雖說你現在不記得那些了,但是以後要更加對她好。”
聲音并不算特別小,三個人剛好能聽到,林念念故意的,俨然一副娘家人的語氣。
溫溪剛才臉上的紅暈尚未完全消下去,聽到她這樣說,又羞又惱,可當着梁斯淮的面又說不了什麽,只好看着林念念,最後無奈一笑。
偏偏梁斯淮還要配合,不知道他是不是當真的,微微颔首,回道:“好,我記下了。”
林念念滿意地點頭,沖溫溪揚眉。
三個人又說了會話,林念念那邊還有一堆事情,溫溪和梁斯淮還要趕回去,晚上來不及一起吃飯,倆姐妹抱着告別了好久,最後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這邊跟林念念分開,那邊也要跟蘇荷分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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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荷年輕的時候性格就有點強勢,近幾年來好多了,看着溫溪一路讀完書又參加工作,心裏卸下好大的包袱,女兒越走越遠,她反倒是越挂念起女兒。
溫溪在收拾東西,回頭剛好看到蘇荷在用手背抹眼淚,放下東西就去哄。
三花貓熟悉環境後在房間裏亂竄,從床這邊蹦到門口,出現一雙黑色的皮鞋。
梁斯淮看見屋內的情況後,安靜抱起地上的貓下樓了。
蘇荷拉着溫溪的手,說看見她跟梁斯淮關系這麽好,自己很放心,她在外面也有個人照應。
溫溪沒否認,不斷地拍着她的背。
蘇荷擦擦眼角,問:“你跟斯淮,到哪一步了?”
溫溪沒有直接回答,轉過頭笑了,說:“說什麽呢,我倆不是男女朋友呢。”
蘇荷瞪她一眼:“還不跟我說實話,你倆什麽關系你不知道?”
這個還真沒騙人,她跟梁斯淮的确還沒在一起,雖說拉過手,睡過一張床,關系不算特別純潔,但是,但是什麽溫溪又說不上來,可這些她怎麽敢跟蘇荷說。
溫溪往旁邊挪挪,“真沒騙您,我倆沒到那一步。”
她這樣說,蘇荷還放心了些,囑咐道:“斯淮是個好孩子,我看對你也好。”
溫溪扣着手心,甕聲甕氣地,“知道了。”
蘇荷卻奇怪看她:“你知道什麽了?”
“知道......”溫溪被問住了,起身繼續收拾東西,“知道您意思了,媽,別說了。”
蘇荷只當她臉皮兒薄,于是咽下一大堆話,幫她裝行李。
車子漸行漸遠,溫溪從後視鏡裏看到站在門口的蘇荷,直到蘇荷變成一個模糊的點,她收回目光。
很多次都是這樣,她媽媽是一個又一個如同墨水的點,在萬千世界裏實在微不足道,但在她心裏能攪起千層萬浪。
梁斯淮開了車載音樂,音量不大,很舒緩的曲子。
溫溪聽着熟悉,想了一會,突然說:“好像樂隊的歌。”
風格太過相似,一聽就能想到梁斯淮的嗓音。
梁斯淮:“不是歌,是曲子,還沒寫詞,”他看了溫溪一眼,“是前幾天寫的曲子,沒有發行。”
前幾天,溫溪猜測着問:“在連江寫的?”
梁斯淮搖頭:“不是,在看爺爺奶奶前一天晚上。”
溫溪明白了,他回連江并沒有帶樂器。
說起這個,溫溪還覺得有些遺憾,因為梁斯淮這次回來沒有好好看過連江,除夕夜梁斯淮站在自己門前,看了好久,也站在溫溪房間窗戶前很長時間,看他住過的房子,還有他之前和溫溪聊天時待的窗戶旁。
掉漆的窗戶,斑駁的牆面,每一處都在彰顯那裏很久沒人居住,好多往事也就此封存在裏面,蒙上灰塵,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梁斯淮就是沒想起以前,這似乎并不妨礙他現在跟溫溪的關系,但是怎麽說呢,因為只有溫溪跟他經歷過那年盛夏的時光,他想不起來顯得格外遺憾。
“這首曲子還沒有命名。”
梁斯淮說。
裏面加了口琴元素,他似乎很喜歡口琴,之前在演出現場也是,在歌曲末尾單獨加了口琴的伴奏。
口琴搭配小提琴,有種悠揚悲傷卻又充滿希望的感覺,溫溪聽着,“還沒來得及想名字嗎?”
她猜測。
梁斯淮否認:“這不是樂隊的歌,是我單獨寫給你的。”
溫溪怔住,聽到梁斯淮繼續說:“我一直沒想到要送你什麽禮物。”
“我們不是新認識,是重逢。”
梁斯淮表示。
溫溪有些不好意思,別了下耳邊的碎發,“怎麽突然說這個。”
梁斯淮笑了下:“因為前幾天你跟我說的那些話,後來我想了想,覺得有些應該說清楚。”
“我承認,一開始對你是有點好奇,畢竟你的反應跟我其他朋友實在不同。”
溫溪想起剛跟梁斯淮遇到的那個雪天,她霎時間就紅了眼睛。
“你不用說這個,”溫溪解釋,“我都知道的。”
梁斯淮後來的有些反應,也實在不像對待普通朋友的态度,溫溪有時也想不明白,同樣是梁斯淮,為什麽十年前梁斯淮對自己保持距離,而現在又蓄意接近。
後來想通了,梁斯淮還是那個梁斯淮,溫溪也是那個溫溪。
人海中能夠再次相遇就已經很難得了,為什麽還有糾結過去他喜不喜歡自己、他為什麽不跟自己聯系,沉在過去的人是笨蛋,她跟梁斯淮在某種程度上都是。
一首曲子結束,車內頓時安靜下來,外面漆黑一片,照着點點星光,溫溪看向窗外,他們已經進入市區。
像是突然回到現實,溫溪短暫恍惚一會。
梁斯淮把車停在了路邊的便利店前面,二十四小時營業便利店燈光通明。
“這曲子的名字留給你。”
梁斯淮說。
溫溪腦海中還回蕩着剛才的曲調,正要回絕就聽見梁斯淮說:“不許拒絕,至少收下我的心意。”
他立體五官在燈光下更加深邃,深黑的眼睛就那樣看着人,溫溪什麽都想不到了。
她聽到自己輕聲說了句“好”,梁斯淮笑了,彎起來的眼睛裏全是她。
梁斯淮從口袋裏掏出一部手機,遞給她。
溫溪不明所以,接過來,疑惑看他:“怎麽了?”
梁斯淮示意她打開:“點開看看。”
溫溪照做,點開屏幕。
手機很舊,能看出有些年數了,屏幕上也有刮痕,壁紙是系統自帶的,上面也沒多少軟件。
“點開相冊。”
梁斯淮嘴角纏着一抹笑,對她說。
溫溪找到相冊,打開,頓時睜大了眼睛,愣住,說不出話。
梁斯淮側過身子,面對着她,“給你拍過的照片。”
十年前他拿着程從言的相機,在連江那座老房子的房頂上,給溫溪拍了很多張照片。
當時溫溪坐在木梯子上摘桃子,穿着一件綠色的裙子,戴着寬檐的草編帽。
十五歲的溫溪長相稚嫩,皮膚雪白,乍一看并不驚人,但是越看越覺得小姑娘自帶一種氣質,那時候五官沒有張開,表情青澀,看人都是青澀的,也只有在面對梁斯淮的時候能看到她眼裏掩藏的不經意的羞,常人捕捉不到,可是梁斯淮的鏡頭捕捉到了。
以為自己藏得多麽嚴實,這麽一看,照片裏的少女看着就像陷在戀愛裏。
她低着頭不敢看人,伸手努力摘桃子,嘴角還微微繃着,或者擡頭看人的時候嘴巴無意識張開,眼神懵懂好奇。
那是盛夏的桃園,午後的陽光鋪滿整片草地,桃樹下面的少女晃着細白的雙腿,眯着眼睛偷笑。
“這些照片,”溫溪眼眶一熱,竟有些結巴,“你、你在哪找到的?”
梁斯淮連記憶都沒有,怎麽知道這些?
梁斯淮伸手揉揉她的腦袋,“你說我給你拍過照片,後來我問了從言知不知道,幸好他還記得,”他笑了下,把人拉近了些,聞到了溫溪頭發上的味道,他閉眼親了親,“那時候我就把照片傳到手機裏了,後來生病醒來,也忘記這個手機了。”
但是很幸運,這部手機一直在儲物櫃最上一層,之不夠因為時間太久,手機開不了機,他前兩天回去的時候,送去了程從言公司的技術部,這才修好。
溫溪一張張劃過,照片并不多,只有十二張,把溫溪的思緒拉到過去,那個充滿桃子香味的夏天裏。
梁斯淮什麽也沒說,卻又什麽都說了。
這就好像在告訴溫溪,看吧,你當時設想過無數種梁斯淮喜歡你的跡象,推翻過無數種梁斯淮喜歡你的可能,看起來庸人自擾,實則是雙方都在小心翼翼地傳遞自己的情感。
暗戀是門搜查學科,也是門保密學科,他們能拿滿分。
溫溪終于明白了梁斯淮今天晚上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了,她看完照片後擡頭看他,對方跟十年前的少年一樣,輕笑,問:“溫溪小姐,請問現在我可以吻你了嗎?”
他們在昏黃的車內試探觸碰,觸碰彼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