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社會渣滓
社會渣滓
旁邊的人都被吓得一跳，宋小溪卻是一臉淡定、處事不驚，還有閑心情安排店裏的瑣事，張志遠請假幾天，那麽需要重新調整其他員工的休息時間，至少不能出現工作時期人手不足的情況。
他在辦公桌上勾勾畫畫，洛落忙完之後悄聲走進來，“喲，怪冷靜的啊。”
宋小溪有些發呆，被這突如其來的出聲吓到了，“我靠——”
洛落蠻是驚訝，宋小溪打起架來毫不畏懼，反倒是小聲說的一句話就把他吓出了髒話，她坐在宋小溪的對面，看了看宋小溪正在忙活的事情，“在工作呢！”
已經被打擾了，宋小溪幹脆放下筆，兩手交叉着放在桌上，微露笑容，說：“你幹嘛呢。”
他知道洛落有很多問題想問，與其逃避，不如直接告訴她，人已經來到店子了，他和張志明遲早都會碰見，只是一個早晚問題罷了。
他說：“想問啥就問。”
洛落出乎意料的說：“挺坦蕩的啊。”
宋小溪聳聳肩，“對你，我什麽時候不坦蕩了。”
洛落聽到這話有些開心，因為打架造成的不悅都減了不少。
她剛剛清點了一下，因為這兩人打架，至少碰掉6盒茶葉，打碎3個茶杯，1個茶壺，這可是一筆沉甸甸的巨款啊，她原本要沉着臉進來罵宋小溪一頓，現在竟然又被宋小溪給哄的差不多了。
她覺得自己怪沒出息的，虛張聲勢的把嘴角又往下放了放。
她說：“那我就問了哈，你要老實回答。”
宋小溪和洛落相處多年，對她那點小心思拿捏的準準的，一進門被吓到，不單單是因為悄無聲息的緣故，還有他有預感洛落要來教訓他了。
就像家長教訓孩子的那種責備，肯定是唠唠叨叨又長又煩人，聽得耳朵都要長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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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你說吧。”
洛落問之前還有些緊張，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口水下去，語氣極為嚴肅地說：“你是不是認識張志遠的哥哥，所以才招張志遠進來的？”
“差不多吧。”宋小溪說：“只是覺得名字熟悉，招進來之後才知道他哥哥是我認識的人。”
洛落說：“他為什麽打你？”
“你以前不會真的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吧？”
說完她自己又搖頭，“啊，不對，你不是這樣的人。”
“所以到底是為什麽啊？”
宋小溪嘴唇一抿，有些不屑，好像是對過去的不滿，他說：“當年他偷東西，被我給舉報了，然後因為他犯事太多，被舉報之後就被學校強制性退學了。”
後面的話，他順着記憶回憶，一邊想一邊說：“退學之後我也沒見過他，直到剛剛那場架。我是後來才知道他被學校退學的事情，也許……如果我知道他會被退學的話，就不會舉報他了。”
“大概就是這樣，他可能一直在責怪我吧。應該說不是責怪，是狠。”
洛落聽得若有所失，“不是吧！你們還有這麽狗血的事情。”她覺得張志明這個人看着兇暴，但是對他弟弟又溫柔到了極致，她說：“你幹嘛要去舉報人家呢，說不定是有什麽隐衷的啊。”
“是啊……我幹什麽要去舉報人家呢……”宋小溪重複了洛落的話，有些悵惘，有些後悔。
他自小喪父，缺失了父愛不說，更是遭受到了無數壞小孩的打罵，一開始那些小孩們只是瞧不起他，偶爾在路邊或者教室角落數落他：宋小溪竟然沒爸爸哎，今天宋小溪的媽媽又沒來接他哎……你們說宋小溪是不是他爸媽撿回來的小孩啊……
那些童年裏的無情話語，宋小溪是不當回事的，他依舊我行我素，幹着自己的事情，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去上廁所，一個人去跑操，他那時候比較安靜，只要別人不惹他，他就可以順順利利地過完一天。
他媽媽白芸很忙，經常沒時間來學校接他，他也只是勉強地笑着對他媽媽說：我自己可以的。他媽媽說在學校不要惹事，要學會忍，他很乖地聽話，一忍再忍，直到放學路上有人在他面前罵他爸爸。
那幾個小孩子口無遮攔，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宋小溪，他們的謾罵不限于‘你沒有爸爸’這種了，他們甚至罵道‘你爸爸死了’‘你爸爸回不來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孩知道了宋小溪的爸爸是警察的事情，嘲笑着罵了一句‘你爸爸好沒用’。
宋小溪可以忍受別人罵他，但是他受不了別人罵他爸爸，他爸爸是大英雄，他爸爸是超人，他爸爸拯救了很多人，他絕對不允許有人诋毀他爸爸。他當時往罵人的那個小孩一腳就揣了過去，這是他人生第一次打架，違背了他媽媽的忍者之道。
他打的很狠，把心裏的怒氣都朝着那個小孩發洩了出去，那個小孩在地上打滾喊疼，額頭上還有摔倒在地時流出的鮮血。
周圍小孩被吓跑了，跑的時候還厲聲尖叫：“打人了，打人了——”
幾個大人過來拉架，使勁罵宋小溪：“你這小孩，怎麽那麽混，你家沒人教你嗎？”
宋小溪咬牙怒吼，“我有爸媽！我家有人教！”
後來他媽媽匆忙請假趕過來，彎腰鞠躬給別人道歉賠醫藥費，才免去了學校的停課處罰。
那次打架之後，那些惹事的小孩都怕他，再也不敢當着他的面說他了，再也不敢罵他的家人了，偶爾有幾個小團體，和宋小溪單打獨鬥，宋小溪都會不要命般的打回去。
很長一段時間裏，宋小溪都是這樣連續打架，使得他舅舅背後喊他社會渣滓，後來又被他聽到了。
他和張志明認識，也是因為打架。張志明是罵他那幾個小團體裏的人，那時候的張志明還沒有這麽高大，身形也和現在的張志遠差不多，瘦瘦弱弱的，只不過一張臭臉可以看得出那人的性子，不好惹。
張志明一直跟在那個團體頭子的身後，就像是校霸身邊的小跟班，一整個唯唯若若讓人瞧不起，宋小溪就一直看不起他那樣的人，從沒有正眼看過他。
有一次偶然機會之下，宋小溪瞧見了張志明進便利店偷東西，他偷摸摸地跟在張志明的身後，确認張志明是拿了幾樣東西之後，就跑去了學校辦公室，對張志明來了個實名舉報。
那時候的他，與其說是伸張正義，學雷鋒做好事，不如說是厭惡那個與他打架的小團體，如果不能一網打盡的話，那就有一個除一個。
他懷揣着激動的心向學校領導侃侃而談，說完之後學校老師還誇贊他，他也認為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沉浸在喜悅不已的情緒中。
幾天後學校出了批評公告，通告上說張志明因為偷竊一事，被商家發現舉報，實際調查後，發現事情屬實，因為張志明打架鬧事等，已經有多項違紀處分，根據校方最終決定，對張志明進行退學處理，望廣大同學引以為戒。
宋小溪看到通告的時候，他就感覺像被別人打了一拳似的，不是這樣的……不想這樣的……
他不想要張志明退學。
他飛快跑向了教導辦公室，顧不上擁擠的人潮，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不是的，不是的……
張志明一臉喪氣的站在班主任邊上，宋小溪沖過去的時候撞了他一下，沒注意到站着的人是誰。
他抓着班主任的手，嘶啞地、焦躁地、悔懊地吼着：“我撤回，我撤回那個舉報可不可以。老師，我不舉報了……我要撤回……”
低頭望地的張志明，猛地擡頭瞪着宋小溪，無窮的怒氣直沖頭頂，但他沒有動手，他頹廢的站在一邊看宋小溪，有氣無力地說：“原來是你……”他氣急而笑，“原來是你……宋小溪……”
宋小溪被驚得擡起了頭，支支吾吾道：“我不想這樣的……”
班主任打斷他們，說：“事情已經發生了，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宋小溪，你不要怪自己，你做的對，他做錯了事就要自己承擔。”
他對張志明說：“我們學校雖然不招你了，但是你還可以去看看別的學校，任何時候都別放棄學習，還有，別放棄你自己。”
“我知道你家境不容易，但是不管怎樣，你都別走錯道，好好努力，退學這個事情……我也決定不了。”
在讨論退學這個事情的時候，班主任據理力争想要留下張志明，可是這個選擇不是他一個人可以左右的，他盡力了。
張志明離開的時候，朝宋小溪兇狠的瞪了一眼，那裏面帶有肅然絕殺的狠勁，宋小溪覺得，如果不是老師們在場，他或許會被張志明往死裏揍一頓吧。
如今過去了這麽多年，他萬萬想不到，見到張志明的第一面，就是還了當年那場還沒有完成的幹架。
他終于被張志明往死裏揍了一頓。
洛落似有所思的嘆了口氣，說：“唉，我覺得你做的也沒錯。他做錯了事，你只是把這件事告訴了老師，只是這個結果你也沒想到那麽嚴重。”
宋小溪把手枕在後腦勺，從那段回憶裏抽離出來，讓自己放松下來，他說：“人是很矛盾的，明知沒有錯，但仍舊過不去。”
洛落盯着陷入自省狀态的宋小溪，很少看到他這麽認真的模樣，頓時有些共情，同宋小溪一起悲傷了起來。
宋小溪見洛落叽叽喳喳的聲音消失，有些驚詫，擡眼就看到一個正支起手冥想的人，輕微笑了下，“你事情做完了嗎？在這裏上班摸魚呢，你這樣我可不給你發工資。”
洛落聽到‘工資’二字，眼睛一下就變得炯炯有神，急忙站起來，“我去外面看看，你慢慢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