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早晨醒來時,蕭乙右肩處的箭傷已然好了許多,活動起來牽扯到雖還有一絲痛感,倒影響不大。
想來是七爺昨日刺那一箭時尋好了位置。
待随行禦醫前來重新換藥、包紮好後,也差不多快到圍獵開始時間。
第三日自由區域開放,從辰時開始,至酉時結束,共計五個時辰,以獵得的獵物數量與質量為衡量标準,拔得頭籌者有重賞。
至于這重賞是何物,暫且還處于保密狀态,賣了個關子,就引得剩餘的十五人更加好奇了。
蕭乙雖後來經歷一番變故,但他先前獵到的獵物數量足夠多,倒也順利進入第三日圍獵。
大雪紛揚,連下一宿,積雪深及膝蓋。十五人,十五匹馬,依次站成一個橫排。
這其中,有蕭乙相熟的七爺,皇帝,刑部尚書薛瀚生。
也有蕭乙認識卻不相熟的錦衛司司長白辭安,大理寺少卿宋淮之,以及皇帝身邊那位號稱大內第一高手的禦前侍衛裴哲。
剩餘八人蕭乙都不認識,但其中有一人氣質格外出衆,讓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那名男子看着同七爺年歲相近,劍眉星目,氣宇軒昂,騎着一匹灰色馬。雖着簡單素色錦衣,卻一身肅殺之氣,臨近他周圍的幾匹馬都格外安靜些。
先前聽七爺提過,鎮北将軍林慕遠這次開元節回北郡,多停留些時日,便也參與了此次圍獵。蕭乙心道,此人興許就是林大将軍。
昨日七爺所言之事蕭乙還清楚記得,眼下見了林将軍本人,不由得心生敬畏與仰慕。
辰時一到,鑼鼓聲響,駿馬奔騰,雪浪翻湧。
所有人的目标都很明确——自由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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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在安全區域內捕獵得已經足夠多了,那些個食草系動物獵來獵取都沒什麽挑戰性,對于這十五名有着豐富騎射經驗的勇士而言,自由區域的猛獸才是他們的目标。
有人是奔着那份尚未公開的終極獎勵而去,有人是為了獵得猛獸進獻給皇帝邀功,還有些人……
比如蕭乙,他是奔着自由區域的邊界處去的。
他換了一匹馬,依舊是棗紅色的。從最開始,他就有意放慢速度,讓其餘人都跑在前頭,他一個人優哉游哉在後面,時不時獵一頭奮力奔跑的野豬,時不時射一條蜿蜒盤樹的蟒蛇。但這些獵物,他僅挑了些最輕的放到馬背後的籮筐中。
原本就有積雪,馬匹在深山裏跑起來不如往日敏捷,再拖上這些個累贅物,更是會放緩行進速度。但倘若一點東西不放,被旁人看到又顯得自己這前十五名太水。
便也就少放幾個裝裝樣子。
蕭乙在等,等待午時的來臨。統共五個時辰的圍獵時長,辰時到午時已然兩個時辰過去,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在這個時間段休息一陣子,為下午的圍獵養精蓄銳。
這也正是蕭乙行動的最佳時機。
相山深處面積廣闊,樹林繁茂,花香、果香、枝葉清香、泥土芬芳混雜在一起。鳥雀蟬鳴陣陣,卻又顯得莫名寂靜。
一路下來都沒有遇上旁人,蕭乙依舊控制着馬速、以及馬蹄踏雪聲,不慌不忙沿着抹額內地圖上的路徑前行。
行到一半時,他忽而聽到稍遠處傳來一聲馬匹打響鼻聲,卻不聞馬蹄音,想必是有人在那處休息。
他既然能聽到那邊馬匹發出的聲響,想必那人也聽到了他這邊的動靜。
是去打個照面,還是直接繞開?也不知對方是何人,是敵,還是友?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蕭乙決定繞道而行。
沒想到的是,他這一繞道,對方直接駕馬跟上。聽着馬蹄聲漸近,蕭乙不願在此時與對方相碰,便多踢了幾下馬肚,示意馬匹速速前行。棗紅駿馬也從一開始的踏步轉而奔跑狀态,在林壑間縱躍。
身後那人追得很緊,似乎不見到他不罷休的模樣。蕭乙便也不再按照地圖的路線前行,而是開始兜起了彎子。
實際上蕭乙在這些年裏并沒有太多騎馬經驗。也就是當年蕭甲還在的時候,那一年裏教了他一些騎馬之術。後來過了許久,做了暗衛之後,才有了騎馬的機會。
但他只要一上馬,就像天生精通馭馬一般,自然流暢,與馬匹可以說是合二為一。這一點,早在最開始蕭甲教他騎馬的時候,就已經大為震驚過一次。
也正因如此,蕭甲便沒有在這方面多花費功夫教他。本就有高超馭馬之能力,何需旁人多言。
所以即便在這樣的地形地貌上,蕭乙也在半個鐘頭之內,就将那人遠遠甩在身後,再也聽不到一丁半點馬蹄聲。
停下來歇了會兒,蕭乙從背囊中取出水和食物,簡單充饑。再望向四周。人雖說是甩掉了,但也偏離了原本的路線。
那人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專門守在那條路線上一般。莫非連庚獲取地圖一事也遭到洩露?
這般想着,蕭乙內心越發警覺。能專門守在那條道上的,必然是皇帝的人。是禦前侍衛裴哲,還是錦衛司司長白辭安,亦或是他不知道的旁人?
如此一來,連庚給的路徑圖就用不了了。好在地圖上有明确标出,雲翎軍團的位置在相山東南角邊界處,他只要避開那條道,從旁繞過去就行。
然而事實證明,連庚給出那張地圖,劃出那條道,是有他的道理的。因為除此之外,其餘能夠繞過去的區域,要麽是懸崖峭壁,要麽是猛獸成群,亦或者水流湍急,再不然就是馬匹無法通行,就連人攀爬過去也危險系數極高。
這也就意味着,只有那條道能走。
蕭乙清楚這一點之後,便不再猶豫,立即駕馬往那條道上走。
不出意外的話,那個人還守在那裏。并且如果蕭乙沒猜錯的話,殺害連庚的人,或許也是他。
蕭乙從衣襟裏取出那塊白兔玉墜,在手心裏緊緊握了一下,重新放回胸口衣襟中。再拿出連庚的那條染了血的黑色抹額,系在自己額前。
他腰間有一把匕首,是當年跟随蕭甲訓練了一年,滿足七爺要的“效果”之後,在前往無湮閣之前,七爺賜給他的,名為“掠影”。
鋒利無比,削鐵如泥,也正是靠着這把掠影,他在煉獄的每次近戰搏殺中,總能活下來。
他是暗衛,近戰搏殺、一擊斃命是他最基本要掌握的技能。想必七爺當年賜他這把匕首,也正有此意吧。
棗紅駿馬踏雪前行,他逐漸前往邊界,目視前方,耳聽八方。
忽而一道箭刃破空風聲襲來,目标不是他,而是他胯.下的馬。
先折馬,後殺人,和昨日對付連庚是一樣的套路。馬有靈性,卻無主見,易受驚恐,方向掌握在蕭乙手中。
蕭乙猛地朝左扯動缰繩,馬匹順勢一躍,避開那一箭。
他在明,那人在暗,現在最重要的是将人逼出來。
沒有絲毫猶豫,蕭乙從箭囊抽出利箭,朝着方才的方向射出一件,快準狠,随後便聽到草木間有窸窣聲。
知道那處有人,他接連抽箭,瞄準方位一一射出,很快,便從草叢中沖出一道人影。
正是那位所謂的大內第一高手,皇帝禦前侍衛裴哲。
只見他手持利刃,當空朝蕭乙斬來,看這架勢,話語都未說半分,便要取人性命,想必正是皇帝的命令。
守株待兔,但蕭乙又怎會是那只兔。既然已經被裴哲蹲到,他便不能留對方生路。
他一個縱躍躲閃,從腰間抽出掠影,瞬間逼近裴哲身後,匕首落下時,對方迅速反身,用刀劍抵擋住致命一擊。
好快的速度,蕭乙心想,不愧是大內第一高手。
兩人在空中搏殺,一人持劍,一人用刃,一時間飛雪肆揚,枝葉亂竄,誰也不讓誰,難分伯仲。
裴哲與蕭乙的武功路數截然不同。裴哲顯然是專人培訓過,招式以防禦為主,攻擊為輔。
而蕭乙在無湮閣煉獄摸爬滾打的這五年間,早已學會了百家門路,他的招式以擊殺為主,毫無防禦之意。
最有效的防守,便是進攻。
找到對方一個轉身間的破綻,蕭乙一腳用足內力将人狠狠踹飛。裴哲身子重重撞擊在樹幹上,頓時胸肺劇痛,噴出一口血來。
蕭乙絲毫不給他喘息的餘地,一刀直接插上他咽喉,一擊斃命。
“你……”裴哲雙眼瞪得渾圓,便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是你應得的。”蕭乙說完這句話,抽出掠影,任由裴哲屍體倒地。
他這招擊殺的路數很野,等到皇帝發現裴哲屍體,再派人追查兇手,也決計查不到他身上。
方才對戰時,蕭乙身上也有不少劃傷,血水滲透出來,好在他今天穿的一身黑衣,看不出血跡,只見濕痕。
在雪地狩獵,衣裳被雪水打濕,也是很正常的。只要不被人湊近聞到血腥味就行。
随後,蕭乙将匕首插入雪地裏,細細清理幹淨上面的血跡,心中低語:連庚,幫你報仇了。
清理完,他扯下額前抹額,走到馬旁,看到馬兒聞到血腥味,略有些嫌棄地朝他打了個響鼻。
“好了,這樣已經算很不錯了,不然剛剛死的可就是你了。”蕭乙勾起嘴角,摸了摸馬頭安慰道。
他從馬背囊袋中翻出布條,将衣裳盡數脫去,把所有傷口都進行簡單包紮,再重新穿上衣服。
剛想翻身上馬,忽而胸腹一陣寒血翻湧,他猛然吐出一口血來,五髒六腑都像被擰攪在一起,寒意凍到他寸步難行。
想必是剛剛內力動用過度,引發了寒症。
不行!絕對不能倒在這裏!!
蕭乙嘗試着上馬,可是寒毒攻心,噬心碎骨一般的痛楚讓他不由得蹲下身,逐漸倒在雪地裏。
他仰面朝天,看到馬兒垂下頭來嗅他、拱他,意識逐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