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蕭乙再一次進入到那個詭谲陰森的夢境中。

在夢裏,他只覺得自己被寒冷包裹。周圍什麽都看不見,他的大腦像是突然被堵塞住一樣,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記得了。

随後他聽到兩個男子的對話聲——

“就是扔到這裏吧?”

“對對對,扔完趕緊走。哪能想到這男娃這麽不抗揍,直接就瞎了,別回頭找上我們。走走走!”

話語聲很是急促和倉皇,蕭乙分明聽得一清二楚,那兩人究竟說了什麽,卻絲毫聽不出兩人的嗓音。

緊接着,他像是被從什麽地方扔了下去,摔到雪地上,雪糊了他一臉。

他還是好冷,什麽都看不見。周圍不停有小孩的聲音在問他:“你是誰啊?”

“你的衣服還挺好看的咧。”

“他好像是新來的。”

“不行,他也是小乞丐,不能穿好衣服。咱們把他的衣服扯爛吧!”

無數雙小手在扒拉他的衣服,他又冷又餓,身上處處都在漏風,蜷縮在角落裏,什麽都看不見,什麽也不知道。他覺得自己這個狀态,就和等死差不多了。

過了不知多久,忽然有人走近,将他抱起來。然後,他被放到一個溫暖的地方。

好暖和,終于能舒舒服服,睡個好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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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圍獵結束,回到王府後,沈铎寒立即便命人将凝雪珠放到最遠的偏房內。

卻見蕭乙猶猶豫豫靠近,耳尖也一片通紅,就知他有話想講又不好意思開口。

“何事?”沈铎寒淡淡開口。

蕭乙确實有事要說。但一想起今早醒來時,躺在七爺懷裏的場景,他就不由得臉頰發燙,也不太好意思同七爺對視。

七爺早就醒了,卻還是一直等到他醒了之後才起床,偏生又什麽都不說,也不解釋,搞得蕭乙一頭霧水。

他只記得晚間睡覺時冷得緊,後來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做了場囫囵夢。

要真說起來,他同七爺之間連那風月事都做過好幾回了。這次只是抱着睡了一夜,卻依舊讓蕭乙羞紅了一張臉,磨磨蹭蹭在被窩裏半天才起床。

當然,蕭乙這下來找七爺并非是為了追問“你為何抱着我睡了一宿”這種傻事。

他是來要這凝雪珠的。

猶豫半天,斟酌半天,他才開口:“七爺打算拿凝雪珠作何用?”

這句話一說出口,沈铎寒便對他的鬼心思心知肚明,不緊不慢回他:“凝雪珠寒性極強,你身有寒毒,要它有何用。”

蕭乙自然是想拿凝雪珠去謝壬那兒換情報。

尤其是昨夜的夢境過後,他便越發堅定,一定要查出自己的身世。但他不想當面對七爺說出這個理由。

左右思量,也想不出個什麽好理由,他便幹脆閉着眼睛胡謅:“想拿去賣了換錢。”

等話說出口,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蕭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換錢?”沈铎寒平淡的語氣中透露出難以置信,“平素衣食住行王府全包,月錢也按府裏最高等侍衛的俸祿給,逢年過節還有補貼。你很缺錢嗎?”

蕭乙聽完,更是羞愧得脖頸通紅,幹脆敞開了說:“這次雖然有過,沒能保護好連庚性命,但也有功,殺了裴哲,還發現雲翎軍團駐紮地變更,還、還活着回來……”

他越說聲音越小,“屬下就是想要一個獎勵,凝雪珠看起來價值連城,其實放在盒子裏接觸不到,對屬下而言也還好。”

他是頭一次這樣和沈铎寒說話。不知道是被他抱着睡了一夜給的勇氣,還是因為太渴望得到關于自己身世的情報。

凝雪珠再不濟也是顆好看的珠子,謝壬是女子,應當會喜歡。蕭乙心裏這般想着。

沈铎寒見他說完這通話又垂下頭,略有些無奈道:“凝雪珠是皇兄所贈,不可随意拿出去買賣。你若要獎賞,我可以賜你一顆海靈珠。那珠子自東海內覓得,夜間會發出碧光,可作照明用,對你而言應當更有用些。”

“謝王爺賞賜!”

*

蕭乙拿着海靈珠,成天開始琢磨着該找個什麽時機再去趟夜韻閣。

沒過兩三天,他在府中瞧見一名陌生的黑衣男子,個頭高,身形利落,看模樣年歲約二十六七,手中拎着兩壺酒。

沈铎寒将人領去風月臺,随後便讓蕭乙這兩個時辰內不必跟随在自己身側。

以往蕭乙聽了這話,心頭總會略有些不自在。

七爺這般做,無非是因為有些要緊事相商,卻又不想讓他知道。但不自在歸不自在,蕭乙也不會多想,就獨自一人默默找個地方呆着,等時辰到了,再回到七爺身邊。

這次就不同了,七爺這話說完,蕭乙心頭一喜,兀自安排好前往夜韻閣的行程。

兩個時辰,倒也足夠一來一回,再同謝壬姑娘好好關照一番。

等來到夜韻閣,那位香氣四溢的鸨母見了他,竟然還記得:“小郎君又來了,可是上次我那姑娘伺候得到位了。”

鸨母說的話總能讓人面紅耳赤。上回蕭乙是頭一次來,不清楚鸨母路數,才被說得羞了又羞。這回有了經驗,他面上淡淡然,清了清嗓子道:“是挺不錯,還讓謝壬姑娘來見我吧。”

誰知鸨母一聽這話,面上一會兒露出喜意,一會兒又露出歉意道:“喲,小郎君今兒個來得可真不巧。謝壬姑娘前兩日剛被人贖走了。”

“還是位大官人喲,哦呵呵呵呵……”鸨母的笑聲再次引來周圍一遭人注目。

蕭乙聞言,心頭一沉。如此一來,他唯一找到的朱雀殿的人就這麽斷了聯系。

但想來,興許謝壬也有自己的任務,他便故作失望道:“唉,沒想到我今日攜寶物來見謝姑娘,卻晚了一步,終究是錯過了。不知謝姑娘是被哪位公子贖走的?”

鸨母一聽“寶物”二字,緩緩扇了兩下團扇,眉眼笑開了花:“咱們這一行的規矩,就是不透露買官身份,小郎君還是莫問了。再說了,便是婉娘我呀,也不知這位官人究竟是何人。”

說着,她指指三樓某個廂房道:“今日花魁姑娘未接客,當然了,平常人也見不着花魁。小郎君既有寶物,不如拿出來,婉娘送進去給花魁瞧瞧。說不準呀,就被花魁姑娘看上了呢!”

蕭乙順着鸨母指尖的方向探去。三樓房間本就少,他一眼就看出,鸨母所指,正是前些時日他來的那間廂房隔壁一間。

那時候,七爺便是從中走出的。也就意味着,七爺見的女子,便是花魁。

一時間,蕭乙有些猶豫了。

以他上次的推測來看,七爺興許是來取情報的,而花魁想必就是朱雀殿的人。

這于他而言本是件好事,但七爺是無湮閣閣主,花魁若是将他所問之事透露給七爺……

實際上,查詢身世也并非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如若一定要選的話,他寧願更早獲知自己的身世。

這般想着,他便從懷中取出錦囊,遞給鸨母:“那就有勞婉娘了。”

于是他眼見着鸨母拿着錦囊,風姿搖曳地走進那間廂房,沒多久兩手空空出來了,便心知有戲。

“小郎君今日可幸運了,我家花魁有請,快些去那間‘七夜雪’廂房吧。”

聽鸨母這般說着,蕭乙立即上了三樓,停在房間門前,盯着門牌上“七夜雪”三字看了稍許,擡手,輕扣兩聲。

“公子請進。”裏間傳來女子溫婉的聲音,一如上次聽聞那般。

蕭乙推門而入,撲面而來便是一股曠野新雪氣息,但廂房內卻感受不到絲毫寒意,反倒溫暖如春。

再觀廂房內布景,色調以白為主,黑為輔,沒有床榻。整個房間比起風月之地,反倒更像是風雅茶室,古琴、清釀、焚香,一一俱全。

如此一來,蕭乙心裏确信,花魁姑娘非一般人。

“公子一直停在門邊,是對辛雪這處不喜嗎?”花魁跪坐于矮茶桌一側,手中擺弄茶藝,手法頗有為講究。

她往兩個空杯內各斟了些許茶水後,轉頭看向蕭乙,做出“請入座”的手勢。

蕭乙這才回過神來,上前跪坐于茶桌另一側,溫聲道:“方才觀辛雪姑娘一手好茶藝,令蕭乙一時看得有些入了神。”

辛雪抿唇淺笑,謙虛道:“只是空有幾招花式,讓公子見笑了。”

她姿容雖算不得絕色,卻柳眉如煙、烏珠顧盼,颦笑之間,有種煙雨朦胧的婉約美感。教人望了一眼,還想再望第二眼,第三眼。

難怪乎為花魁,蕭乙心說道。

舉起茶杯,輕抿一口,茶香自唇齒四溢。“好藝配好茶,辛雪姑娘令在下折服。”他不由嘆道。

辛雪眉目婉轉間,自旁邊拿出裝有海靈珠的錦囊,遞給蕭乙:“公子禮厚,辛雪無福享有。若公子有何憂愁疑惑,倒是可以向我道來,或許我能助公子一二。”

這般一說,蕭乙便明白了,辛雪姑娘這是看出了他的身份,也道出了她自己的身份。

他也不加虛以推脫,将海靈珠收回,正色道:“今日我同姑娘所言之事,姑娘能否為在下保密?”

“保密?”辛雪像是聽到了玩笑話,莞爾一笑,“這天下在朱雀殿,在無湮閣看來,就無秘密之事。若是有心人要查,便是辛雪不言,他也能查到。”

這話,蕭乙倒也能理解。

他略沉吟,問道:“在下此次前來,是想得知,關于我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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