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蕭乙聽聞這話, 內心兀自思忖。

外面來的人想必就是七爺了。他如果不想被帶走,便可此刻出聲呼救,但也難保自己會不會被這魁梧男子一掌擊斃。

若是就這麽被帶走了, 正巧他有些話想詢問這二人。方才他将兩人見到他之後的反應瞧得一清二楚,更是令他心中生疑。

總歸十二個時辰後就能用內力了, 到時再逃回來就行了。

正這般想着,蕭乙突然被高大魁梧的男子點了穴位, 瞬間不可動彈,又被他扛上肩頭, 随即他便同那名女子從天窗飛出。

這些動靜被屋外的沈铎寒聽到, 他一聲喝令, 王府侍衛立即出動, 全員戒備。

這些王府的侍衛大多都曾經跟随沈七爺上過戰場, 真刀真槍殺過敵的, 有些功夫水平在身上。

然而這一男一女輕功極佳, 在漆黑夜色籠罩之下, 足尖輕點屋檐,身形宛如鬼魅, 竟是将一衆侍衛甩在身後。

蕭乙被挂在男子肩上,堅硬的肩骨正好頂到腹部, 讓他一陣不适, 卻又動彈不得。

這時,就聽一陣風聲逼近,七爺的聲音落到身後:“二位想必來自西遼,光明正大地進, 王府理當厚待才是,何必于深夜行蹤鬼祟, 又擄走本王府中下人。”

聽聞這聲音,七爺竟是親自追了過來。

蕭乙又聽那男子小聲說:“公主,這位想必就是肅親王了,是否停下來打個照面?”

然而女子面色沉凝,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今日我們先走,改日登門道歉也行。我有話想先問問這小厮。”

“遵命。”

随後,就見男子飛速從懷中取出一物,砸在身後屋檐之上,頓時濃煙四起,惡臭撲面。等沈铎寒從霧障中沖出時,已然不見二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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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再追了。”

“是!”

沈铎寒一聲令下,十多名侍衛立即停住腳步。他看着空闊無人夜色深處,深邃眼眸微微眯起。

在駐守邊關的那些年裏,他曾經聽師父老林将軍講起許多過往事跡。

早些年間,西遼與北浔勢如水火。其中主要以西遼進攻、入侵北浔邊境,掠奪城池為主。

直到大約二十多年前,兩國才停戰,達成結盟關系。為表結盟誠意,兩國各派出公主和親,嫁入對方皇室。

然而當年的北浔并沒有适齡公主,要麽是早早出嫁,要麽就還未及笄。于是便從藩王的郡主中挑選出一位容貌最為出衆者,賜封號“文淑公主”,嫁予西遼二皇子、也就是當時的太子,為太子妃。

而西遼則派出舞瑛公主和親,嫁給當時的北浔皇帝,也就是先皇。入宮時,舞瑛公主便被封為瑛妃,之後為先皇誕下一子,正是沈铎寒的九皇弟。

那一子後來在十年前的奪嫡之争中殒命,瑛妃也因此長久傷感,身體每況愈下,便久居西山旁宮,過起了吃齋念佛、不理會凡塵俗世的生活。

……

回憶起過往,再看眼下。朝中來報,西遼使臣明日才會進入北浔國界,等到了北郡城,又得至少四五日路程。

而沈铎寒得到的消息是,西遼的敏豐公主宋瑜喬及其侍從黎放在今日就已進入北郡城。

上次和親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此番西遼來意之一,便是和親事宜。

西遼此番想要和親的對象是閑散王爺沈铎寒,也正是由于上一位舞瑛公主的遭遇,讓西遼皇室介懷。

不過西遼這般想法,沈澤卿那邊只怕是不會松口。皇帝尚且在位,理當如多年前那般,和親公主進入皇帝後宮。

寒風四起,吹起衣擺袍角。沈铎寒想到方才那二人身形,收攏思緒,當即下發指令,暗中全城搜索二人。

*

深夜,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肩扛黑衣男子,身後跟着另一清俊男子,一同進入了北郡城東的一家客棧。

進入房間後,黎放将肩上的人扔地上,卻見少年早已面色慘白,昏迷不醒。

“北浔男子難道都這般弱不禁風?”黎放粗着嗓子嘆道,蹲下身拉過少年手腕,把了下脈,面色不禁一沉。

“如何?好不容易才擄了個出來,別回頭還是個死的。”敏豐公主宋瑜喬在一旁問道。

黎放細細把了會兒脈後,才說道:“他體內有多年寒毒,此毒毒性極強,無藥可解,十年為死期,這小厮恐怕命不久矣。”

說着,他面上又露出詫異神色,“光這毒藥,就天下罕見至極,興許出自擅長制毒的東宛。此人能中此毒,恐怕不是王府內普通下人。”

“不是普通下人就更好了。”宋瑜喬聞言也蹲下身,拍了兩下少年臉頰,少年依舊沒任何反應。

原本蕭乙就寒毒發作,身體不适,又被如此一番颠簸,大腦倒挂充血,昏昏沉沉間便暈了過去。

剛剛被扔到地上的時候,他實際上就醒了。只是身體還沒緩過來,再加上他想聽聽看這兩人會說些什麽,就沒睜眼。

先前在屋頂時,他恍惚之間聽到這男子稱呼女子為公主。再聽七爺的口吻,便知曉兩人是來自西遼的貴客。

他心道,莫非此女子是西遼公主?可她怎麽會出現在北浔皇都?

心中疑惑,蕭乙依舊閉着眼繼續聽着。

“先把他仍在屬下這兒吧,量他也沒這個膽子跑。”黎放将蕭乙的手臂放下,依舊保持蹲着的姿勢,對敏豐公主說道,“不過主子确定要留下這麽個人?又是為何事?”

宋瑜喬“嗯”了一聲,從兜裏取出一個藥瓶,倒出一小粒藥丸來,塞進蕭乙口中。

藥丸入口即化,入體後竟在肚腹內升騰出一股熱能,溫暖着整個身體,也極大地舒緩了蕭乙不适。

又聽宋瑜喬接着說,“剛剛我已見過肅親王,确實芝蘭玉樹,即便同我西遼第一美男子南舟禮丞相相比,也不逞多讓。只可惜不是我中意的類型。”

“那主子打算……”

“我打算在使臣入宮之前,先否決掉這門和親之事。而且我此番來北郡城,實際上還有另一個目的。”宋瑜喬邊說着,再次拍了拍蕭乙的臉頰。

她下手沒個輕重,這幾掌下來,蕭乙感覺自己再不醒,臉都要被拍腫了。

于是便咳了幾聲,虛弱地悠悠睜開眼,整個人恍如從夢魇中驚醒一般,大口喘了幾下,再佯裝害怕地瑟縮着。

見他這副懦弱模樣,宋瑜喬眼中略顯嫌棄,用西遼話同黎放說:“先前還覺得他長得神似南丞相,現在看來,屬實差得遠了。”

蕭乙暗自記下這個人,西遼丞相南舟禮,容貌與他有些相似。這麽一來,他原本有些想問的問題,反倒在不知不覺間獲得了答案。

他幾乎可以肯定,辛雪姑娘所言不假,他身上當真帶有西遼血統。

黎放聞公主言,短促笑了兩聲,搖搖頭說:“南丞相少年英才,玉樹臨風,又貌如神祇,豈是他這等下人可比。”

這二人當着蕭乙的面,将他一通貶低,還以為他聽不懂。殊不知即便找個聽不懂的人來,見了兩人神情模樣,聽着兩人說話語氣,便知他們口中道不出個什麽好詞來。

蕭乙倒是不以為意,等兩人一通對話完後,那女子便看向他,用流利的北浔話問他:“诶,你知道西山旁宮在哪兒嗎?”

西山旁宮?蕭乙似乎有點印象,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具體是哪兒。

他還沒開口,那男子便搶先問道:“主子為何問起西山旁宮,難道是要去見舞瑛公主殿下?”

一聽“舞瑛公主”四字,蕭乙心中就有數了。

作為西遼第一位嫁入北浔皇室的和親公主,“舞瑛公主”的名號在民間也廣為人知。

先前甚至還聽說書先生提及,舞瑛公主與先皇之間伉俪情深的愛情故事。

當時蕭乙聽得頗為入神,如今想來,二人唯一的兒子慘死于十年前那場奪嫡鬥争中。既未得到先皇生前垂憐,也未能給母妃餘生照顧。

一入後宮,何來愛情之說?

不過順着男子這個話捋下來,這西山旁宮無非就是舞瑛公主,也就是如今的瑛太妃所居之處。

可這地方雖說也在北郡,蕭乙卻從未真正去過,也不知究竟在何處。

卻見眼前女子微微擰起一雙略顯英姿的眉,沒有回複男子的問話,而是緊盯着蕭乙,語氣暗帶威脅道,“你知不知道在哪兒?知道就明日帶我們過去,否則殺了你。”

看這架勢,便是蕭乙心裏不知,也斷然不敢這般開口。

更何況打打殺殺的,挂在嘴上,這樣不好。蕭乙心說,真正要殺一人,直接就是抹脖子一刀的事,哪裏還用得着威脅。

不過既然威脅都用上了,想來這位公主是迫切想要過去。

究竟是為何事?

總歸用不了內力,蕭乙只得嘴上回答:“小的知道在哪兒,明日就帶你們過去。”

這時,從樓下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便隐約能聽到客棧小厮哆嗦的聲音:“沒沒沒見過這兩人。”

這間客棧本就是兩人随手找的臨時落腳地,周圍別的客棧房間都滿了,難得還有個剩幾間空房的,有些老舊,隔音也不好。對于黎放和蕭乙這種武功高的人來說,更是聽得清楚。

随後就是一道侍衛低沉的話語從樓下傳來:“上去搜。”

腳步聲上樓,黎放暗自用西遼話咒罵一聲。扭頭對宋瑜喬說:“主子,王府的人找來了,就在樓下。我們又得換地方。”

邊說,邊拎起蕭乙,再次把他扛上肩頭。

宋瑜喬看了眼窗外,再看看倒挂着的蕭乙,眉頭一挑:“既然如此,那你幹脆就今晚帶路,領我們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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