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只見辛雪姑娘施施然走到金銮殿大殿中央, 給皇帝略微伏身道:“懷思給皇兄請安。”

沈澤卿聞言,略微颔首,道:“十年不見皇妹, 皇妹果然還如當年那般溫婉動人。來人,賜座。”

這一次, 辛雪,哦不, 應該稱其為沈懷思,她的座位在肅親王旁側。

經過之時, 蕭乙依稀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新雪熏香氣味。

“見過七皇兄。”沈懷思朝着沈七爺也略伏了個身, 淡然落座。既沒有十年未見自己兄長的激動, 也沒有兩人私底下在夜韻閣見面時的熟稔。

恰到好處的分寸, 她拿捏得很好。

皇帝的目光一直落在懷思公主身上, 直到人坐好, 才面朝西遼使臣溫煦道:“這位便是懷思長公主, 因她先前身體抱恙, 朕便沒有提及,如今看來是大好了。不知西遼那邊, 有哪些适齡的皇子王孫呢?”

溫煦略一思忖,道:“我朝太子殿下年方二十有七, 有側妃一位, 目前還尚未側立正妃。二皇子殿下二十有四,納有幾席良娣,倒是也尚未迎娶正妃。再往後的皇子們,年歲恐怕同長公主殿下相差有些大了。”

蕭乙聽着這話, 忽而想起曾經在茶館子裏聽說書先生們提到,二十五年前, 也正是西遼的舞瑛公主嫁給北浔皇帝,北浔的文淑公主嫁給太子。

如此一來,眼前場景恍若又同二十五年前相似了。既是嫁長公主,那斷然是會選擇嫁予太子殿下,當太子妃為好。

然而溫煦的話剛說完,沈懷思就微微抿唇,似笑非笑地看向那使臣道:“西遼太子自是英才神武,但懷思前些年聽聞,當年從藩王中挑選的郡主,被賜予封號“文淑公主”,嫁給當時西遼的太子。然而太子卻在即将繼承大統之時,遭遇當時西遼三皇子的謀權篡位,被滅了滿門,整個太子府上下一個不剩。”

說着,她輕咳了兩聲,在西側一排使臣團隊越發難看的臉色下,話語越發柔婉地看向皇帝,“皇兄,如此一來,懷思可不敢嫁太子。要嫁,皇妹也只想嫁那二皇子。”

靜——

落針可聞的靜——

懷思公主這番話說完,整個金銮殿上安靜無比,氣氛甚至在一瞬間顯得有些凝固、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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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北浔這方,還是西遼那邊,都不再有人多言,人人垂首默坐。

說到底,在這種時刻抛出這樣的話題,無疑是向深潭砸下巨雷,濺起水花千萬丈。

就連蕭乙,也同樣被震驚得喉頭發梗,久久回味着那句“滅了滿門,一個不剩”。

不知怎麽,大腦內那陣尖銳的刺痛感再次襲來。他死死捏着自己的衣襟一角,全然沒有發覺,自己額間冷汗直流,就連面色也逐漸慘白。

心中忽如其來一陣劇烈的抽痛感,令他恨不得立刻就捂着胸口翻倒在地。但是不能,這裏是金銮殿之上。

為何?為何他會如此難受?

是因為這個遭遇跟七爺所言,他年幼時的經歷類似嗎?

蕭乙只能兀自用內力調節,舒緩體內不适。

“好啦,懷思既然想嫁二皇子,便嫁二皇子吧。”這時候,瑛太妃出來打圓場了。

她身份特殊,既為曾經的西遼公主,又是如今的北浔太妃,連皇帝都要敬她兩分。此刻她站出來說話,倒是最為穩妥。

這般一來,凝固的殿內氛圍才逐漸緩解。

殿中央那倒黴使臣溫煦這才回過神來,也接話道:“既然懷思公主有意,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沈澤卿的坐姿略顯惬意,右手肘擱在皇座扶手上,修長兩指微微抵着額側,漫不經心道:“如此,便按懷思的想法來吧。此番西遼觐見,帶來厚禮,朕決意在一月之後,天氣稍轉暖的時候,派北浔使臣護送懷思公主,去往西遼。”

*

晚宴後來又經歷了一些歌舞奏樂,原本懷思公主那番話也漸漸被人忘卻。

但有一個人卻牢牢記着,那就是蕭乙。

臨近結束時,皇帝最先離開,卻叫顧淮公公給蕭乙傳話,讓他也跟着皇帝去長明殿。

蕭乙心裏惦記着那西遼進貢的解藥寶箱,可七爺的任務于他而言,更加重要。

他花了一天的時間,讓自己坦然接受這個任務。正如七爺昨夜所言那般,“就像這樣伺候皇帝”,他已經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準備,只為偷出那枚雲翎符。

顧淮公公走到肅親王這處時,其他朝臣使臣都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他将蕭乙拉到一旁說話,沈铎寒也在一側聽着。

聽完,蕭乙看向沈铎寒,像是在征詢他的意見。沈铎寒眉心微擰,對顧淮公公道:“先前就同皇兄說過,蕭乙是我的侍從。”

顧淮也是個人精,知道沈铎寒這邊說不過去,就只能搬出皇帝:“殿下,上一次您擅自闖入長明殿的事情,聖上他顧念兄弟之情沒有怪罪下來。這次您就退讓一步吧。蕭乙既是殿下的侍從,等回頭在聖上那邊得了寵,升了男妃,得益者還不是殿下您。”

沈铎寒沉吟片刻,似乎顧淮這番話說到他心坎裏去了一般,這才點了頭,讓蕭乙跟着過去。

金銮殿在皇宮的西南側,離長明殿有一段距離。顧淮公公手持宮燈走在前頭,蕭乙在後頭悠哉地跟着,水天藍色的氅布衫堪堪曳地。

他低垂眉眼,看着腳底下的青磚瓦,便是前頭沒有顧淮領路,他都知道這彎彎繞繞的道兒哪條能通向長明殿。

在他最開始成為七爺暗衛的時候,七爺給他指派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熟悉皇宮的構局。

要十分熟悉,極度熟悉,熟悉到哪條道通往哪個宮是近道,哪條道上有可能會遇上固定的人,類似這種的,都需要打探得清清楚楚。

七拐八繞的,晚風習習,帶着春夜寒意,二人來到長明殿外。

長明殿,長明殿,之所以稱為這個名字,不僅因這是皇帝的寝宮,還是因為這座殿的燈火晝夜長明。

夜深了,便換作夜燭燈。溫黃的暖光,柔和不刺眼。顧淮在殿外站定腳步,推開殿門,對蕭乙道了一句:“蕭公子,請進吧。”

蕭乙便也不多猶豫,直接踏了進去。

今日他已然做好心理準備,縱使那人是皇帝,是七爺的宿敵,他為了完成任務,也心甘情願犧牲自己。

以色侍人而已。

不斷往裏間走着,這次的寝宮之內,沒有聞到麝香的氣味,反而換做龍涎香。兩側香爐的熏煙絲絲袅袅蜿蜒至半空中,再散蕩開來,香氣久久不散。

不知怎麽,蕭乙在那一刻忽然想起七爺,以及他寝殿內的淡竹熏香。

也不知七爺此刻離開皇宮的路上,可曾有一刻想起他蕭乙。

這次任務無論失敗與否,他都死路一條。這種死法,或許是涅槃丹都救不了的,但是他心甘情願。

他這條命就是七爺給的,為七爺而死,是無限的榮耀。

随着步伐逐漸往深處走,蕭乙在床榻上沒見到皇帝,緊接着,他再朝裏走,聽到稀嘩的水聲。

等走到的偌大的浴池旁,看着水中煙霧彌漫,卻依舊見不到皇帝的人影。

正當他疑惑時,忽然從水中竄出一道人影,将站在岸邊的蕭乙拉入浴池當中。

蕭乙是來得及反應的,但他知道這人是誰,也就放棄了反應。

只聽“嘩啦”一聲巨響,沈澤卿将蕭乙一整個人拉入水中,将他摁在水底,再吻上他的唇。

“嗚……嗚……”蕭乙佯裝不同水性,被嗆到一般左右推搡着,趁機在沈澤卿赤.裸的身體上下左右搜尋。

沈澤卿的脖子上沒有墜物,手腕間也沒有……

找到了!

在他的腳踝處,有一道細細的鏈條,上面綁着一個挂件。

蕭乙半推半就間,仔細看清了他腳踝上的挂件。那是一個羽翼一般形狀的、精巧的配飾。如果沒猜錯的話,便是雲翎符。

只是這鏈子,看着細細一條,想必是特殊材質所制成,不是輕易能夠切斷的。

蕭乙正這般想着是,閃躲開對方的親吻。沈澤卿只親到個臉頰,心覺不爽,立即将人扯出水面,一只手摁着少年的後腦勺,便直直吻了上去。

蕭乙心裏頓時覺得一陣惡心,反胃,想吐。這是他第一次同男人接吻,即便是七爺,他都沒能吻過那張唇,怎麽能就這麽和皇帝……

皇帝的吻技很好,尤為熱烈霸道。蕭乙那陣惡心的感覺退散過後,口中不自覺得喟嘆出聲,心裏卻無限凄涼。

他畢竟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靈魂的人,終究還是做不到像那般毫無感情地去執行任務。

不知怎麽,那一瞬間,蕭乙忽然想要在完成任務之前,為自己小小地賭一把。

他想拿到西遼的還魂丹!他想在死之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于是一把将皇帝推開,從衣衫間抽出掠影,直接抵在自己脖頸上。

沈澤卿看着少年堅決的神情,還有那張被吻得異常妖冶紅潤的唇,心頭那團邪火越燒越旺。

越是沒得到的,他就越是要得到,更何況這人還是沈铎寒的。

他邪肆地一挑眉梢道:“你這是在幹什麽?”

蕭乙目光灼灼道:“陛下,蕭乙有一個不情之請,如果陛下能夠答應,蕭乙願心甘情願随陛下共赴雲雨,任君把玩。可若是陛下不答應,蕭乙即便是死,也不願意做這檔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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