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頂樓總統套房內。

陸景年挂斷電話,從卧室裏出來,他緩緩走到客廳,在沈雨舒對面坐下。

他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茶水的香氣還是那般濃郁,入口清爽,喝一口,口頰留香。

許是此刻心緒不寧,這茶喝到最後莫名多了幾分澀味。

陸景年放下茶杯,雙掌合起又松開,如是反複。他深吸一口氣,慢慢調整亂掉的呼吸節奏。

過了一會兒,陸景年擡頭,沉靜地看向對面的沈雨舒,“沈總,當初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心幫了安俊那小子一把,這個人情,我今天一定還你。”

沈雨舒撫了撫身側小憩的秦嘉,面不改色:“陸總打算怎麽還?”

注意到秦嘉睡着了,陸景年下意識放輕聲音,不徐不疾:“十二年,外加五千萬,夠不夠?”

沈雨舒怔住,“什麽?”

“我問過律師了。”陸景年拿起沙發上的菩提手串,握在手裏緩緩盤動,“證據充分的話,大概能判十二年。”

“另外,我會賠償令愛五千萬,如果後續治療還不夠,我可以繼續加。”陸景年頓了頓,“我們陸家有一個強大的醫療團隊,如果你們需要……”

沈雨舒打斷他,“不用了,謝謝陸總的好意,我女兒怕生,她好不容易熟悉了現在的醫生,再換人可能會受刺激。”

秦嘉的“問題”,不便讓外人知道。她不想旁人把她當異類。

陸景年:“好。”

沈雨舒:“我女兒血液的檢驗報告,我擇日會提交給警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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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景年點頭,“我已經聯系警察局那邊的人了,他們會跟進的。”

“還有,過兩天我會讓人拟聲明,跟安俊斷絕關系。之後打官司,你不需要有任何顧慮,我不會再插手。”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份上,沈雨舒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她沒想到,陸景年竟然真的舍得把安俊徹底抛掉。

之前,她聽說他非常寶貝這個幹兒子,把他當做親兒子來看,甚至還有傳聞說,安俊以後可能會繼承他的財産。

如今看來,陸景年跟安俊關系可能沒那麽好,又或者,為了陸家的清譽,他什麽都可以舍棄。

事情解決了,沈雨舒不便久留,她剛想說告別的辭令,回頭看見秦嘉還在睡覺,主動跟陸景年打商量。

“我們能再待會兒麽?”

陸景年起身,目光落在秦嘉身上,“不礙事,你們随意。”

“我還有點私事,先下去了,你們有需要可以叫客房服務。”

沈雨舒颔首,“謝謝。”

-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一樓宴會廳裏,終于迎來了今晚的重頭戲。

集體捐贈環節即将開始,秦墨看着身邊的空座位,焦急地望向門口。

隔桌的友人見他魂不守舍,低低地叫了聲他的名字,随後給他發消息:【你看起來很緊張,怎麽了?】

秦墨低頭看手機,飛快打字:【沈女士不過來,我不敢輕舉妄動。】

集團的每一筆大額支出,必須要他媽或者他爸同意,這是規定。

友人給他出主意:【打電話問問,你媽不接就打給你爸。】

秦墨可不敢“勞煩”秦宗明,他此刻在大洋彼岸,說不定才起床。

他一個電話打過去,他爸九成九會說:“秦墨,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我以後怎麽放心把公司交給你?”

類似的話,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已經成為刻骨銘心的緊箍咒了。

正想着,耳邊忽然飄過來友人沙啞的聲音:“秦墨,她們來了。”

秦墨回頭,看見母親和姐姐手挽着手進了會場。他舉起右手,十分自然地揮了揮,示意她們過來。

待她倆落座,主持人上臺,宣布捐贈活動開始。臺下,衆人開始交頭接耳,各自讨論接下來捐多少。

這時,主持人拍了拍話筒,說:“在各位代表上臺之前,我想向大家公布一組數字。因為有些朋友來得晚,不清楚情況,所以我再講一遍。”

“戶外自由捐贈,一共有62位愛心人士參與,共籌款4770萬,其中來自秦氏集團的秦嘉小姐慷慨捐款500萬,打破了咱們自由捐贈的過往記錄。”

此言一出,臺下驟然安靜。

秦嘉隐隐約約感覺有許多目光朝她看過來,她難為情地低下頭,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清水入喉,有股淡淡的果香。

可是,她喝的不是水麽?怎麽會有柑橘的味道?

秦嘉垂眸,意外發現自己拿錯了杯子,誤喝了香槟。

她怕秦墨和沈雨舒看見了不高興,飛快放下杯子,把它往遠處推了推,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

再次擡頭,她對上秦墨的視線,心虛地笑了笑,“看我幹嘛?”

秦墨一臉羨慕:“姐,你随手一捐就是五百萬,真壕啊!”

秦嘉實誠道:“那是媽媽給的錢,我自己哪有那麽多。”

秦墨扭頭,看向沈雨舒:“媽,你什麽時候也給我點兒?”

沈雨舒挑眉,“我前腳給你,你後腳拿去補貼公司,連個響都聽不見。小墨,不是我說你,別太好脾氣了,該橫就橫,該要的錢趕緊要。”

“現場這麽多人,你看看有沒有你的合作商,順水推舟提一提。”

秦墨點點頭,“我已經要了一筆了,三百萬,明天到賬。”

沈雨舒肯定道:“繼續加油。”

秦墨:“嗯。”

閑聊間,第一位代表上臺,代表自家公司捐了550萬。

緊接着,第二位,第三位……後面捐款的,沒有一家低于五百萬,似乎誰都不想被單人比下去。

上臺的人一個賽一個激動,捐贈金額一路水漲船高,十幾分鐘後,金額已經漲到了3200萬。

這個數字超過了秦氏原本的預算,秦墨偷偷看了眼母親,問:“媽,叫到3200了,我們捐多少?”

沈雨舒氣定神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淡淡道:“一只手。”

一只手?五千萬?!

秦墨驚訝地看着人,他萬萬沒想到,他媽今晚居然這麽大方。

沒過多久,輪到他們這桌,秦墨作為秦氏集團代表上臺。

主持人微微一笑,對着臺下一頓誇:“我們都知道啊,咱們秦氏集團的産業遍布全國,包括但不限于服裝、珠寶、酒店、葡萄酒等,像我們今晚喝的Perfume香槟,就是來自秦家的酒莊。”

接着,他看向秦墨,話鋒一轉,“那麽問題來了,秦先生,你今晚代表咱們的秦氏集團捐多少錢呢?”

秦墨剛想開口,主持人忽然把話筒對準臺下,“大家要不要猜一猜?”

話音剛落,臺下起哄聲一片,有人說四千萬,有人說五千萬,還有人說六千萬,多少有點“報私仇”的意味了。

秦墨淡定地舉起一只手,湊到話筒邊,說:“五千萬。”

“五千萬?!”主持人驚了一下,“哇哦,秦氏集團捐款五千萬,接下來上臺的公司有壓力了哦。”

秦墨快步下臺,旁邊幾桌瞬間焦慮得不行,一個個都後悔剛才起哄了。沈雨舒每回參加大活動,固定捐款三千萬,誰知她今晚竟然如此出其不意。

為了不丢臉,在秦氏後面的幾家都捐了五千萬。最後輪到陸氏集團,陸廷洲起身,正準備上臺,忽然被人拉住。

他回頭,看着座位上的二叔,微微彎腰,問:“叔,您還要加麽?”

八千萬夠多了,加上之前青瓷的錢,已經破億了。

再往上加,沒必要。

陸景年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跟他們一樣,五千萬。”

陸廷洲愣了愣,“好。”

陸廷洲上臺說完金額,臺下亦是一片震驚。他們完全沒想到,最大款的一位,今晚居然如此保守。

陸廷洲回到位子上,納悶地問陸景年:“叔,怎麽突然改主意了?”

陸景年盤着串珠,想着明天即将劃走的五千萬賠償金,沉默了兩秒,“大家都捐五千,我不想搞特殊。”

陸廷洲若有所思:“也好。”

-

捐贈結束,主持人吆喝捐五千萬的幾家上臺領獎。

待代表們上臺後,他拔高音量繼續:“另外還有三位美麗的女士,她們分別是徐霜、洛詩晴和秦嘉。麻煩三位上臺,和我們共同見證今晚的榮耀時刻!”

突然被叫到名字,秦嘉有點懵,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她的腦袋莫名有點發暈,看人有重影。

怕被沈雨舒看出異樣,她偷偷掐了下自己的大腿,默默站起來。

沈雨舒:“嘉嘉,你能行麽?”

“我可以。”秦嘉回。

秦嘉走上舞臺,主持人又cue了一遍她捐五百萬的事,打趣道:“各位,秦小姐人美心善,雖然她無意之中擡高了捐款門檻,但是我想臺下的諸位并不介意,對不對?”

舞臺中央的女人膚白貌美,穿着一身漂亮的禮裙,燈光落在她身上,襯得她跟天仙下凡似的。臺下男的女的看都看呆了,哪裏還顧得上計較已經過去的事兒。

主持人又講了幾句場面話,之後,禮儀小姐拿着花束和獎杯上來,為臺上的幾人一一頒獎。

頒完獎要合影,秦嘉淨身高172,加上八厘米的高跟鞋,站着比後面好幾個男的要高,擋他們視野。

主持人咳了一聲,沒點破,默默給她調位置,最終,她被安排在兩個高個子——陸廷洲和秦墨中間。

“一,二,三,茄子。”

“非常好,再來一張!”

臺上合影,臺下陸續散場。

沈雨舒借着拍照間隙叮囑秦墨:“太晚了,我們今晚在酒店休息,我去辦入住,等會兒給你發房間號。”

秦墨比了個OK的手勢。

幾分鐘後合影結束,秦嘉頭暈加重,她晃了晃腦袋,幾乎快要站不住了。

她連忙拉住旁邊的弟弟,“我有點頭暈,你扶我一下。”

一只有力的手臂橫過來,秦嘉挽住男人的胳膊,跟随他下舞臺。

才下舞臺,頭頂響起一道極富磁性的男聲:“秦小姐,你還好麽?”

秦嘉擡頭,對上一雙溫柔的桃花眼,腦子瞬間清醒。

這是陸廷洲,不是秦墨!

她挽錯人了!

“我、我挺好的。”秦嘉趕忙抽回自己的手,“抱歉,看錯人了。”

說完,她拎起裙擺,一路小跑回去,氣喘籲籲地坐下來,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壓驚。

心髒撲通跳動的瞬間,她的臉頰也在不知不覺中染了一抹緋紅。

秦嘉垂眸,看着桌上盛着香槟的玻璃杯,郁悶地嘆了一口氣。

她又又又喝錯了!

怕酒勁上來又出糗,她決定去衛生間洗把臉,好好清醒一下。

秦嘉把手機裝進包裏,拿起手包準備離開,秦墨過來問她:“姐,你剛剛是不是拉錯人了?”

“嗯,看錯了。”秦嘉抿了抿唇,小聲道,“房間號出了麽?”

秦墨:“出了,我發你微信,門是密碼鎖,到時候輸數字就行。”

秦嘉:“知道了。”

兩人并肩往外走。

酒意微醺,秦嘉腳下一陣虛浮,快到衛生間時,她急中生智,說:“小墨,我的披肩落在草坪那邊了,就在我坐的那個沙發椅上,你去幫我拿一下。”

“我就在這裏等你。”

秦墨一口答應,反複叮囑:“你就在這兒等着我,別亂走。”

秦嘉點點頭,“好。”

待秦墨離開,她趕緊進洗手間,打開盥洗池的水龍頭,捧了一抔清水洗臉。

出門前,沈雨舒幫她化了淡妝。這會兒用清水反複沖刷,妝成功被洗掉。

洗完臉,她順手抽了幾張紙巾,疊起來用水沾濕,擦拭臉上的水痕。

做完這些,秦嘉走出洗手間。

她在門口站了沒多久,熟悉的眩暈感再度出現,讓她驀地想起初到人間的那天,也是一陣眩暈,她從樹上摔下來,從此失去了她原本的考拉身份。

秦嘉越想越心塞,她拿着包往有風的地方走,試圖讓自己心情好點兒。

走着走着,不知從哪兒飄過來一陣清新的木質香,像是樹葉的味道。

秦嘉循着那氣味往前,不知不覺撞到了什麽。她暈乎乎地擡頭,眼前黑影晃動,像是被風吹亂的樹影。

原來,她撞到了一棵樹。

秦嘉伸手去抱樹,身體貼住樹幹,不安的心一點點落定。

好舒服啊。

果然,她天生屬于大自然。

她在心底想。

而此時,被她抱住的“樹”嘗試着動了動,結果被纏得更緊。

陸廷洲垂眸,定定地看着秦嘉,心情無比複雜。

在宴會廳時,她避他如蛇蠍,仿佛見了瘟神似的拔腿就跑,現在又不管不顧地沖上來,緊緊抱住他。

她到底在做什麽?

陸廷洲站在原地,根據他的情感經驗思索了一番,最終得出了結論——

她應該是在追他。

“欲擒故縱”這種小把戲,他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呢?

陸廷洲想着,好看的薄唇輕輕勾起,眉眼間有淡淡的笑意散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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