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主的劍

第4章 公主的劍

“當然是——”

已經壓到唇邊的話戛然而止,意識到什麽了不得的東西,梁吉葵怔了怔神,秀氣的眉小幅度地皺起。

意識到自己上套了,她立刻反問回去:“那你希望我是小梁總,還是梁吉葵?”

這間會議室位于九樓,落地窗位于南方,絢爛的曦色大面積傾灑而入,斜斜籠罩了半張會議桌,連窗邊幾盆綠植的邊緣都被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

為了彰顯正式,她今天規矩地穿了襯衫、西裝。

但襯衫是花的,西裝也敞着懷,領口位置還別了只極具設計感的不規則圖樣胸針。

乍一看很規矩,但骨子裏的乖張叛逆卻又藏不住。

她擡眸看他,盈盈笑顏下藏着刀子。

踢皮球嘛,她挺擅長的。

梁吉葵心想。

但可惜的是,這個皮球還沒滾到他腳邊,就被一通電話就地阻攔。

男人亂如稠的思緒得了疏解口,三緘其口的詞不達意被掩藏得嚴嚴實實。

他壓抑着胸口的怪異躁動,瞥了眼來電備注上的名字,抿唇挂斷。

将他的動作看在眼裏,梁吉葵問道:“不接嗎?”

“騷擾電話,”裴渡面不改色:“繼續剛才的話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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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在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梁總重新提取關鍵詞前,他先一步将話題推回了正确的軌道上:“蕖商如果要投資影視行業的話,梁氏并不是最佳選擇,這點你自己也明白。”

說這番話時,他特地扮了張嚴肅面孔,連語氣也冷冷清清的。

他的本意是想看看小梁總要怎麽在準資方成心為難的情況下自述優勢,但卻忘了面前這個一貫是不走尋常路的。

偏偏,他還拿她沒轍。

想了幾秒後,梁吉葵小心翼翼地問:“我們認識十年了,難道不能打打感情牌?”

裴渡一怔,随即哂道:“可我怎麽記得,昨天晚上有人說的話,顯然是打算跟我劃清界限呢?”

梁吉葵:“……”

啧,話說早了。

臉頰不由自主地泛起熱氣,她開始裝傻:“誰啊,居然說這種話,真是太過分了!”

“嗯,是挺過分的。”裴渡笑笑,順着她的話跟了句。

他剛說完,某人眼神飄忽,連耳根都開始熱了。

“所以,這個機會我應該是可以争取的吧?”

“那就給我展現一下誠意吧。”

“啊?”

眸底盛滿笑意,裴渡一字一句道:“明天晚上八點,在京郊的绮月山莊會有一場特殊的舞會,我缺個女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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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穿兩次禮服,梁吉葵看着落地鏡裏的自己,沒脾氣地嘆氣。

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呢!

她氣呼呼地在心底吶喊,不忘捎帶上罪魁禍首把他數落了幾十遍,一個重複的詞都找不着。

“小葵,你确定要去參加舞會?”

聲音來自開了免提的手機,是聽她說了緣由的趙鶴熙。

梁吉葵答得自然:“去呗,反正又不能吃了我。而且公司裏不少老古董都想看我笑話,如果真能争取到蕖商的投資,也能增加我在公司的話語權。”

聽她分析得頭頭是道,趙鶴熙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這個答案太過完美,反倒是有一種“準備了很久終于能拿出來用”的既視感。

她又問:“那如果邀請你的人不是裴渡,你還去嗎?”

戴耳環的手頓在半空中,因面對着鏡子,梁吉葵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的僵硬表情。

窗外的光倒映在鏡面,又折射成斑斓色澤最後落鑲嵌在耳環的寶石上,熠熠生輝,宛若晨晖。

兩秒過去,手指重新動起來,她語氣平淡:“去,當然去,有錢賺為什麽不去。”

甚至怕趙鶴熙不信,她還信誓旦旦加強了重音:“他裴渡對現在的我來說,不過是個幾幾分之一!除了有點價值可以壓榨外,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趙鶴熙輕笑,很給面子地沒有拆臺。

幾分鐘後,有電話插播進來。

梁吉葵扭頭瞥了眼備注,是裴渡。

“喂?”

“我到你家樓下了。”

“我很快就好”幾個字被硬生生吞回去,琥珀色的瞳仁狡黠一轉,她歪頭,故意說:“啊?你怎麽來的這麽快啊?可我連衣服都沒換好呢。”

“你慢慢來,我等你。”

唇角一彎,她又問:“就算遲到也等我?”

沒有立刻得到答案,耳蝸反倒是先聽見一節短促的氣音。

他在笑。

很低很低,微不可察。

像是經驗老道的獵人扣動扳機,根本不需要太多的動作和蓄力,就能夠輕易捕殺獵物。

優雅又成熟,混着不拘一格的魅力。

“當然,我會等你。”

他娓娓道。

十分鐘後,梁吉葵剛一下樓,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車前。

觸及那雙深邃的眼,她不自覺想起不久前對趙鶴熙放下的豪言壯語,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心虛承認——

就臉而言,他的确要甩旁人幾百條街。

而且,是壓倒性勝利。

輕咳一聲,她随口道:“你這輛車跟我的是同款啊?”

“是嗎?那還真巧。”

說着,裴渡拉開車門,側身讓開位置。

梁吉葵撇嘴:“可我不喜歡撞款,明天就去燒車!”

男人挑眉:“那記得給我錄個視頻,讓我也長長見識。”

見他反應這麽淡,梁吉葵只覺得一拳頭打進了棉花裏,沒勁兒極了,臨上車還不忘兇巴巴地瞪他一眼。

笑眯眯地承下這份兇狠,裴渡又鬼使神差地想起德國鄰居家養的那只蝴蝶犬。

明明個頭丁點兒,長得也是乖巧可愛,甚至還總穿粉色的裙子,可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很喜歡吠人,難哄又暴躁,脾氣相當大。

一個鐘頭後,車子在绮月山莊的正門前停下。

扶着男人的小臂走下來,梁吉葵習慣性地掃了圈周圍環境。

闌珊燈火照亮了夜幕,一輛輛價值不菲的豪車粉墨登場,貝闕珠宮,富麗堂皇。

搭眼一看,就知道這場舞會将奢靡二字诠釋得相當徹底。

這時候,有侍應生送來面具。

“只有女款?”她一愣。

侍應生低頭答:“是的,按照今晚假面舞會的要求,只有女性貴賓需要佩戴面具。”

這什麽變态的規則啊!

梁吉葵沒忍住,小幅度地翻了個白眼,随手拿起距離最近的面具,甚至還擔心被蹭花妝,戴面具的動作都小心翼翼。

等戴完後條件反射地看向手邊的人,問:“會很奇怪嗎?”

等這句話問出來,她才意識到哪裏不對勁。

遭!

以往都是試衣服、試首飾陪在她身邊的都是趙鶴熙,習慣了轉頭問意見啊!

完了完了,不會被誤會什麽吧?

她倒吸一口涼氣,可自尊心作祟,不願意在明面上擺出絲毫怯意,甚至更為坦蕩。

不知道她心裏的百轉千回,裴渡只默默垂眸,光明正大地将目色落在她的面頰上。

面具上的花紋是手繪的,顏色斑斓,精絕瑰麗,很襯她。

尤其是那雙桃花眼,蘊着分不清是星還是燈的光,

長指輕點了下面具的邊緣,偏硬的材質被迫彈出一節撞擊聲,輕飄飄的,才剛出現就迅速消失殆盡。

他勾唇:“不會,很漂亮。”

沒察覺出他的異樣,梁吉葵美滋滋地哼笑兩聲。

宴會廳內金碧輝煌,衣香鬓影。

光挂在牆壁上、用作妝點氛圍的油畫都數不勝數。

出于某些原因,比起平時的酒會、飯局,梁吉葵很少來這樣的大型舞會,就算偶爾來撐個場面也都是安靜地當氛圍組。

但這次,顯然沒有這個機會了。

“哎呀!”

“先生,我弄髒了您女伴的裙子,真是不好意思!”

嬌滴滴的女聲傳來,梁吉葵看向被她用紅酒弄髒的裙擺,不等裴渡将人打發走,她就煩不勝煩地先一步戳破了她的小心思。

“這位小姐,你的目的也太顯而易見了吧?”

“手法還是很有新意的,想讓我來發火襯托你的楚楚可憐,但真可惜,你踢到鐵板了。”

梁吉葵皮笑肉不笑,浮于表面的和善不達眼底,鋒芒畢露:“所以,你是希望我喊來保安把你請出去呢,還是自己離開?”

她話音剛落,就有注意到這邊情況的侍應生走過來,女孩苦練多久的梨花帶雨沒了用武之地,只能悻悻轉身。

她前腳剛走,還沒消氣的梁吉葵就立刻把怒火轉移到了招人的那位身上。

“裴總可真有魅力呦,才剛進來就被盯上了,啧啧,這一晚上不得有兩位數的爛桃花?需要幫你訂個酒店房間嗎?”

裴渡啞然:“我可太無辜了,什麽也沒做就被戴上了個‘私生活豐富’的帽子。”

“切,”梁吉葵不以為然,輕哼:“裴總可真謙虛,都二十六七的人了,難道還要說自己跟高中生一樣純情嗎?”

裴渡蹙眉,剛欲辯解,可到嘴邊的話還沒來得及發音,肩膀處突然被搭上一只手。

來者熟稔地打起招呼:“裴渡,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梁吉葵定睛看過去,覺得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面無表情地将那人的手拿下去,裴渡冷冰冰道:“畢竟有人連着給我打了十幾個電話,我很難不跑這一趟。”

打電話的始作俑者笑了兩聲,毫不在意這番控訴。

眼睛一轉,注意力落到了戴着面具的梁吉葵身上,不自覺揚起眉梢。

白膚紅唇,盤靓條順。

尤其是她那雙眼睛,實在是勾人。

雖然部分面容被遮擋,可依着他前二十幾年的經驗來看,這絕對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

思緒溜到這兒,他又看了看素來不近女色的好友,表情偏向不懷好意那一挂:“第一次見你帶人來,什麽關系?”

看穿了他想聽八卦的念頭,裴渡懶得搭理,剛想随口糊弄過去,可下一秒,領帶就被人扯住。

而扯領帶的人,正是氣沒消、還記着剛才仇的小梁總。

細長領帶被她繞在掌心,亮眼的白與純粹的黑形成鮮明對比。

拽的力道不重,卻正好讓他靠近一步,上身微傾,于她身側形成了一個親密無間的站位。

好似再低低頭,男人就能吻到她耳廓。

她壞笑着,仿若在宣示主權,連語氣都盡是暧昧不清的軟調。

梁吉葵肆無忌憚道:“他身上紋了我的名字,你說我們是什麽關系?”

說完,還特意又晃了晃扯領帶的那只手。

嚣張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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