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主的劍

第6章 公主的劍

短短兩個字,又被她貼在心口重複了好幾遍,梁吉葵的眉心擠出一個小小的“川”字。

她面色寡淡地輕笑一聲,最終還是選擇避而不答,換了話術,随口嘟囔道:“我怎麽樣都沒差啦,反正人家都只是把我當妹妹。”

趙鶴熙一愣:“裴渡親口說的?什麽時候?”

“就五年前啊,我生日他回國的時候。”梁吉葵故作輕松道:“也不算親口說的,但大概就是那個意思吧。

提到五年前,兩人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就像梁吉葵很早就發現趙鶴熙喜歡丁斯時一樣,後者也早就注意到她對裴渡的不同尋常。

雖然那當初她總是一口一個“哥哥”地喊着,可到底不是親生的哥哥,而且各種形容和舉措又非比尋常,一眼就能察覺出端倪。

少年少女的青春期像風又像雨,就是突然在某一天懂了“喜歡”的概念,且又學會了給這個動詞的後面再加一個名詞。

六歲的小朋友傾向于将“喜歡”公之于衆,被他們挂在嘴邊的話通常是“喜歡爸爸、喜歡媽媽”,“喜歡藍天、喜歡白雲”。

可當到了十六歲,“喜歡”就成了一條黑色的枷鎖,成了難以用言語描述的萬千情愫,痛苦又美好,不敢言又不敢斷。

梁吉葵起初的确是認真把裴渡當哥哥的,但她沒想到,有些感情的變質來得那麽快。

十六歲那年,出于好奇心和叛逆期,她背着爺爺和班裏幾個同學去了酒吧。

那家酒吧管理比較松散,而且那天他們也沒有穿校服,進去得易如反掌。

但意外來的也很快,因為出色的相貌,她被某位大人物的兒子盯上寇口裙吧八三〇期七五三六追肉文補番車文,非說要請她喝酒,因為擔心回家不好交代梁吉葵就想原地跑掉,結果沒想到被人圍了。

見局勢不可控,她便坦白了自己未成年的身份,本來以為這樣就沒事了,誰想到那二世祖喝多了也是個膽大包天的,非說不信還栽了她一身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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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裴渡來了。

那是自從他出國後,她第一次見到他。

兩年光陰,當初的少年氣幾乎消散幹淨,取而代之的是更為成熟穩重的氣息。

他穿着老鼠灰色的風衣,黑色的高領高衣,連手上都帶了一副黑色皮手套,渾身上下皆透着生漠然矜冷。

明明是曾經很熟悉的人,可梁吉葵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認出他的第一眼,心跳就亂得飛起。

那種瀕臨失控的感覺,讓她不知所措,可又極度上瘾。

那天晚上,他帶她回家,把外套給她穿,沒有想象中的指責苛備,只告訴她如果想玩,那就等再長大一些。

也是那天起,“哥哥”這個詞被染上一層無法言說的色彩,她有些難為情,再也喊不出口。

裴渡沒再家裏待幾天就走了,再次見面,是她十八歲那年。

那兩年裏,她瞞着爺爺學了化妝,還借住各種時尚雜志提升了穿衣打扮,所做的一切行為,都與“盡快長大”劃上了相連符號。

十八歲生日那天,她第一次喝酒,結果因為高考結束太興奮喝太多了,滿臉漲紅,還把班裏一個男生錯認成了某人。

就在她險些說出什麽了不得內容的時候,“正品”來了。

看到混亂的場面,裴渡習慣性地将她帶離現場,可接下來的事每一件都讓他意想不到。

在沒開燈的書房裏,剛成年的小姑娘把它推到門前,含糊不清地将他一頓痛罵,興許是酒精作祟,連“裴渡”這個名字在她口中都變得無比燙嘴拗口。

可她念起來時,一本正經到不行。

好像并非是在喊名字,像極了天主教教徒捧着《聖經》感激涕零。

再後來,她親了他。

還表白了。

因為過去太久,被輕薄的受害者當時是個什麽表情梁吉葵已經記不清,滿腦子都只有他後來說的話——

“小葵你聽我說,你現在還太小,分不清對我的‘喜歡’是妹妹對哥哥的,還是女生對男生的。”

“很抱歉我此時此刻不能給你答案,我不希望看到将來你因此後悔。過于草率對你、對我都是不公平的。”

“你剛剛說的話,我可以裝作沒聽見,如果很多年後你還是‘喜歡’我,并且分清了到底是是什麽樣的喜歡,那我可以再聽一遍。”

幾乎是第一時間,梁吉葵就聽出來面前的人在搪塞她。

在用一個可以說是哄小孩的方式,把“長大”和“将來”鋪到她面前,用溫和的言語和決絕的行為給她畫餅。

所謂的表白他根本沒放在心上,因為對于他來說,都是“小孩子的玩鬧”罷了。

梁吉葵理所應當地這樣想。

至今也這樣想。

是了,因為四歲的年齡差,他一直都把她當做小孩。

可明明,她已經長大了啊。

他為什麽不能更客觀地看她呢。

也是從那天起,裴渡就很少回國了,他們再也沒見過面。

那個人的長相、笑容、習慣,甚至連一些口頭禪都被她放在記憶裏成了一種很複雜的念頭。

因為聽出來了他的拒絕,強勢的自尊心作祟,她開始跟別的男生談戀愛,一段又一段,似乎是想要借這種方式證明他在她的心裏根本不重要,早就是過去式了。

但又不受控制的,在挑選男友的階段中,總是忍不住青睐一些和他有共同之處的人。

哪怕只有一點點相似都會輕而易舉地吸引到她。

她清醒地知道他們都不是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是不負責任的。

可恰恰相反,她又不清醒到了極點。

她知道,自己變成了曾經最讨厭的樣子。

她也厭惡這樣的自己,也又不願意停下來,好像只有這樣做,才能稍稍撫慰那個十八歲的沖動少女。

她甚至不敢讓現在的裴渡知道這些年她都做了什麽。

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非常讨厭她吧。

畢竟現在的梁吉葵,居然成了一個喜歡用“替身”來滿足自己卑劣念頭的壞女人。

她苦笑一聲,忍不住心想。

/

離開羲和公館後,裴渡被一通電話喊到了某家酒吧。

輕車熟路地抵達二樓,果然看見不久前才裝過不熟的徐疏寒笑眯眯地看過來。

見他神色恹恹,徐疏寒主動遞過去一杯酒:“怎麽,這是被人家女孩嫌棄了?”

“你不懂。”裴渡嘆口氣,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明明是濃度極高的白蘭地,可到他手裏,就好像變成了白水。

連細品的興趣都提不出。

徐疏寒直言:“我猜猜,反應這麽大,不會是跟小梁總有關系吧?”

捏杯沿的長指一頓,又很快恢複正常。

裴渡面無表情地給又自己倒了一杯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斑斓光影下,男人五官立體,眉眼深邃,半摻半的陰影為原本溫潤的面龐增上一味異域感。

見狀,徐疏寒挑眉,知道自己猜對了。

丢開原本握在手裏的球杆,他走過去:“行,你不說我就去找小梁,說某人本來在回國前買了一堆禮物,結果見着人反而不敢送了,連分公司選址在京市也是為了和她能有更多接觸的理由。”

“徐疏寒!”

制止了他後面更猖狂的話,裴渡抿唇,眉心見褶。

看到他的反應,徐疏寒有恃無恐地笑笑:“所以裴渡,你想讓我這個嗎?”

裴渡輕嘆一聲,随手将酒杯放到了臺球桌上。

杯底的玻璃與木質的桌臺相撞,發出一聲悶響。

他道:“她已經不喜歡我了,這些事說出來只會給她添麻煩。”

像是聽到了什麽大樂子,徐疏寒覺得好笑:“你從哪裏看出來她不喜歡你了?”

這時候,有酒吧的工作人員走過來。

他畢恭畢敬道:“徐總,您之前讓我盯着的那個人來了。”

徐疏寒點頭,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随即也不多說什麽,直接喊裴渡站到能直接俯瞰一樓的扶手前,指着吧臺邊的一道身影:“知道那是誰嗎?”

裴渡興致寥寥,随意地分出去一一眼,卻止不住地皺起眉頭。

下一秒,就聽見徐疏寒自問自答:“他是小梁的前男友,你仔細看看,有沒有覺得他跟誰很像?”

答案不言而喻。

雖然整體氣質差別很大,那個男生的穿着打扮也是他絕對不會去碰的款,顆可在他的額前碎發下,生了一雙和他形狀相似的眼睛。

見他沒說話,徐疏寒便感嘆一聲:“她還喜不喜歡你我是不知道,但你在她心中位置不一樣也是這是肯定的。”

“不然,她也不會天南海北地搜羅你平替,哦不對,是低仿。”

一樓的舞池已然開房,酷炫勁爆的燈光與音響彼此呼應,酒精将男女之間的氣氛點燃,成了一簇簇絢爛非凡的煙火。

裴渡不太喜歡這樣的氣氛,覺得太吵鬧,可又鬼使神差地想到她這幾年。

雖然這些年他都在德國讀書、創業,可有關她的事了解得也不算少。

也是多虧大小姐剛上大學就注冊了ins賬號,因為一次意外,他看到了與記憶中完全不一樣的梁吉葵。

鏡頭裏的她在滑雪,在登山,在沖浪。

甚至也在臉上塗了很多色彩,參加過一些少數民族的特色節日。

照片的背景從巍峨山河,再到賽博朋克。

張揚,高調,充滿野性的生命力。

如果說大部分女孩是嬌媚的花,那她更像是刺。

永遠不随波逐流,獨具風格與魅力,永遠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

這樣的她,對那時深陷陰影中的他來說,簡直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難以言說的情愫像竹筍似的冒尖,讓他根本沒有控制的機會。

興許是從當年那個吻開始,“梁吉葵”這三個字在他心裏與“妹妹”早就不再挂鈎,而最後形成的,是一個更獨立的形象。

良久沒有聽到回應,徐疏寒偏頭,看他一直盯着那個仿冒品發呆,笑了。

“裴渡,你已經離開京市太久了,梁吉葵也不是當年那個純粹的小女孩了,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男人的喉間溢出一節氣音。

絲絲縷縷的低笑,像是自嘲。

玻璃杯中的棕黑色酒液很快就見了底,端酒的人收回視線,轉身後倚在扶手前。

他姿态慵懶,偏瞳光清冽,烈性酒的威名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半點痕跡。

他勾唇:“從決定回國開始,我就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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