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十二夢番（10）
十二夢番（10）
夏季的雷雨說來就來，潮濕悶熱的空氣泛着青草味，道路暖黃的燈光灑在牆壁上，照亮着整座城。
沉沉窩在床上擺弄着新手機，裏面只存了一個號碼。
這是他待在這兒的第十天，今天只有他一個人。
已經零點了，那個人還沒回來。平常恨不得時時刻刻都黏着他，這才多久......
有新歡了？狗男人！
這一層空空蕩蕩，除了偶爾對i智能發出指令外，連個鬼影都沒有。
沉沉以為等這天會等很久，沒想到這麽快。
能試着逃了？
他熟悉這個‘家’的所有路線，能避開所有危險地方。
正當他踏出這片‘金絲籠’松口氣時，雷聲轟隆作響，雨勢更大了。
心裏開始不安。
這麽個鬼天氣，那人有沒有帶傘？轉而又想這種富家少爺身邊不會缺人伺候，不會有事。
可......四園的管家都在，常用的人都沒帶，那人一整天都去哪兒了？
萬一......
少年的腳步越來越重，踩在路燈的白光裏，怎麽也邁不出去。
“沉沉？”
少年猛地擡頭，撞進一雙黑眸裏。
他回來了？他沒事！
沒事...沒事就好，就說他能有什麽事！
空氣裏有淺淡幾乎不可聞的海風。
男人穿着黑色擋雨鬥篷，兜帽幾乎遮住小半張臉，可還是被暴雨淋濕了，渾身像從河裏撈出來一樣，臉色蒼白的吓人，手背白的刺眼，懷裏抱着個什麽盒子。
樂正可克制着情緒，指骨越發用力，連聲音都在顫抖。
“沉沉，你這是...要逃走麽？”
少年慌亂搖頭。
“不，不是，我......”
是，我要逃走。
可是...我好像...擔心你。
......
“狗東西！！！你放我出去！！！”
他就不該心軟的！不該猶豫！！！
男人明顯生氣了，把少年拎回去，丢在床上關起來。
十六合卧室如同蜜蜂巢穴，最中央一間房裏不停地傳出罵聲。
樂正可解開鬥篷扔在外面，封鎖了這一層。
他借用大哥那邊的人去了一趟兩年後才會去的地方，極盡壓縮控制着時間，忙的他頭疼就為了在一天內回家，誰想到剛進正園就看到一個少年身影走到大門前......
樂正可又解下外套丢在一邊，朝着空曠房間說話，聲音帶着冷，“他還是想逃，他還是要逃！我到底該怎麽做？第4號礦區已經落進樂正家了，這東西也鑿出來了，時間足夠，接下來呢？不能等了，現在就辦。”
木質盒子打開，裏面是一層黑色毛絨，正中放着一顆不規則的蔚藍石頭，即使沒有特殊的光源也是流光溢彩。這種東西本該被是國G禁區裏的寶貝，不知道怎麽就成了個百畝巨坑，裏面的各種物質也無人問津。
【之前跟你講過兩年後的海難，記得嗎？】淺藍游魂沒有直說，因為回到家裏，程珏游魂在身邊，這會兒怎麽都支不開，不能說太細節。
樂正可微微點頭：“我記得，我，明白了。”
一支筆正在寫。
又從筆筒裏飄出另一只筆，顫顫巍巍着滑在紙上，潦草又着急，明顯不是原身的字【你，們幹了什麽！又在瞞我！！！】
“程哥？”
沒想到樂可根本不驚訝，語氣裏還帶着一點不悅地說：“程哥啊我們就快見面了，之後再跟你這老東西算賬！我想，你還是先準備好怎麽跟我解釋吧？程、栎。”
淺藍游魂無奈望程珏一眼，明顯在說：啊哈他全知道了，對沒錯全是我說的。
【別管他，按我之前說的做。】
程珏要氣冒煙了，又氣又着急！
【做什麽？你們到底在做】沒寫完，筆就倒了。
本來嚴肅的事情忽然輕松許多，樂正可笑笑：“程哥啊，我想你了。你跟在他身邊，是不是不想我？”
倒下的筆重新寫寫畫畫【想！一直都想！死了都】沒寫完，樂正可說：“那你就老老實實的，別影響我們。”
淺藍游魂朝程珏挑眉，“你的樂可發話了，程哥聽不聽啊？”
“......他早就知道我在這兒？！”這壞東西又帶壞他的樂可！他又雙叒瞞他！
程珏抓過青白的爪子不讓他寫字，恨恨咬上去一口。
“嘶——不早，也就第二天吧。”
“......就只有我不知道！！！”
“不啊，沉沉也不知道。”
“那小玩意兒怎麽能跟我相提并論！”
紙被筆拖出一道深深劃痕，樂正可擺擺手，有點無奈：“你們不要吵架啊？我聽不到你們說話，但是...嗯...沒有打架吧？”
紙上歪歪扭扭寫着【沒有！】
另一個龍鳳鳳舞的【他咬我】
‘啪’一聲，鋼筆摁在桌上。
......
北園滑雪場旁的泳池，又冷又深，在黑夜裏看不清水底。
溺水的感覺很不好受。
樂正可穿着熟悉的家居服，懷裏緊緊摟着那顆石頭。
在程珏的那場夢境裏，大概在兩年後的那場海難裏，樂正可就是這樣死去的。
空白、寂靜、五感被蒙上厚重的水壓。
将窒息與死亡重現，是最有可能接觸到這陌生物質的辦法。
水面上的波瀾逐漸平靜下去，已經過去兩分鐘，心肺能力再好也不過四分鐘，樂正可有哮喘，這麽下去會出人命。
程珏不知道為什麽随着時間的推移，自己反而碰不了樂正可的身體了，而一開始碰不了身體的淺藍游魂卻慢慢可以觸碰到樂正可。
現在只有樂正可的游魂能把他撈出來！可這只冷血的游魂就站在泳池邊看着什麽也不做！
程珏真的怒了，氣得想揍身邊這個游魂！
“你是不是想害死他！你是不是為了奪回你的身體所以騙他！你明知道他傻你就利用他是不是？！樂正可！他要是沒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噓——安靜些。”
淺藍游魂指了指水下。
平靜水面依然平靜，但是微小幅度外擴的波瀾顏色很奇怪，池底開始有藍色光芒，一點一點往外蔓延。
水下的人沉到了底，脊背幾乎貼着池磚，頭發和衣服随水流微動，鼻腔與肺部功能壓縮到快要停滞。
有蔚藍鎏光從雙手指縫中傾瀉，先是緩慢地尋找着什麽，然後如同閃電般，極速朝着相吸引的物質方向略去！
室外的雨聲漸弱，時間仿佛停滞了。
兩只鬼魂的耳邊是‘嘩啦啦’書頁聲。
這些程珏最清楚。
是那場夢裏的聲音，是夢裏的他在寫日記。
在樂正可死後，他一遍一遍，一本一本，寫到堆滿整個書架......
全是關于他和他的。
*年8月5日，我很感謝主人買下我，主人很好，能留在主人身邊做事，我很開心，被救贖的感覺太幸福了。
*年8月17日，主人犯病了，是我拿錯了藥，主人沒有罰我，可我還是很難過，對不起主人。
*年9月1日，主人身邊的人實在太多太多，我不夠出色，我要更努力，今天主人終于去學校了，是帶着我一起去的，他讓我喊他‘哥哥’。
*年9月29日，哥哥有點奇怪，從今天起要和哥哥一起洗澡，哥哥的身材很好，太漂亮了所以我很自卑，什麽時候能和哥哥一樣？
*年10月4日，今天有女生跟我表白，我并不喜歡她，已經拒絕了，不知道為什麽，哥哥還是很生氣。
*年10月5日，哥哥不準我去上學了，讓我在一層圖書室跟着林教授上課，雖然不理解，但是我會聽哥哥的話。
*年10月19日，最近總是丢內褲，哥哥說可能是仆人洗丢了。
*年10月31日，樂正可瘋了......
*年5月22日，我不想這樣，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不對的，不應該......不知道逃了多少次，我逃不掉，我永遠逃不掉了......
*年12月2日，他向我求婚了，說等我成年就辦婚禮。
*年3月27日，我好像愛他？我答應他了。
*年3月29日，已經兩天了他還沒回來，伯父伯母和哥哥們說他死了，他說過要回來給我慶生的，我知道他們全都在騙我，為了不讓他和男人結婚，他們全都騙我......
*年......什麽訂婚禮物？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不要那破石頭，我要他，我要他回來......
......
“樂正可！！！”
程珏的手開始消融，面前的淺藍身影也開始模糊，他想抓住他，卻怎麽都動不了，不知道是空間還是時間在撕扯着他們，這種感覺讓他毛骨悚然，暗藍色的光像鬼火一樣纏繞住他們，時間突然變快，眨眼間吞噬殆盡！
“呃啊——”
池底的人終于睜開眼。
一批巡視的仆人們聽到動靜，誰喊了一聲“主人！”之後，樂正可耳邊就開始吵鬧起來。
樂正可被水嗆的厲害，手裏還死死扣着那塊蔚藍寶石，他被人帶上來的一瞬間，懷裏石頭碎裂，殘渣落在草地上。
溺水的男人雙手是血，吓壞了一群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