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6)
是少女懷春的征兆。
柳氏接過雪柔腌制好的魚,放到籠屜上,又往竈臺下塞了幾根厚實的木材,竈臺裏噼裏啪啦的聲音響了起來。
“柔兒,你跟娘說實話,你是不是有中意的人了?”
“娘,你說......說什麽呢?柔兒平日裏也沒和其他人交往過啊,再說這婚姻之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柔兒怎麽怎麽會有呢......”
看柔兒說着話的時候,眼睛漂移不自主的躲開她的視線,柳氏就知道,柔兒這是在隐藏着什麽東西,不過畢竟是女孩子,她也不想再問了,反正她這個做娘的現在倒是不急,只要以後稍作留意,她自然會知道柔兒這心裏頭中意的是誰。
“絮兒,笑風來了,讓柔兒沏壺茶過來!”
竈房外頭,響起雪貴昌略微粗礦的聲音。
雪柔臉一紅,把臉埋的更低,轉身就從竈房裏櫃子裏取出了茶葉罐子,見她十分小心的将茶葉放到茶壺裏,将剛才燒開的熱水輕柔倒了進去,接着将茶壺茶杯擺好端着茶盤出去了。
整個沏茶的動作一氣呵成,柳氏可全明白了,原來是這麽回事,不說別的,這楊笑風是村裏頭出了名的孝順,看他的面相,以後肯定也是個疼愛妻子的,若柔兒真能嫁給他,定是天大的福氣。
堂屋裏,雪貴昌已經将桌子上的東西都收拾妥當,他去請楊笑風說讓他寫些東西的時候,楊笑風就随身帶了紙墨筆硯過來。
雪貴昌見他做事細心,心下實在是歡喜,又見他進屋之後,十分文雅的将筆墨紙硯都擺好了,不禁對他有多了幾分的贊賞。
雪柔将茶水端進來,和楊笑風四目相對之間,立刻将眼神收了回去,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她就覺得自己舌頭打結,呼吸急促,楊笑風看到雪柔放下茶盤之後低着頭眉目之間透露着羞澀,兩只手也不停的絞着衣角,便不動聲色的眼角露出微微笑意。
雪貴昌見柔兒低頭垂眉僵在原地,忙起身倒了茶水:“讓笑風見怪了,我這閨女平時沒見過什麽世面,怕見生人,還請笑風多擔待擔待!”
“不妨事,不妨事!”楊笑風又偷偷看了一眼雪柔,這少女羞澀臉紅的樣子,還真是好看。
雪柔呆的實在是面紅耳赤,便擡腳轉身出了堂屋。
雪貴昌見狀就搖了搖頭:“柔兒平日裏知書達理,今日真是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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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雪貴昌不知道雪柔姐為什麽這樣,可坐在凳子上一直被當做空氣的雪景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的,這楊笑風和雪柔姐顯然的就是眉來眼去,又看這楊笑風雖然不茍言笑,但時不時勾動嘴角的樣子,雪景就感覺有戲,想來之後會成就一段美滿婚姻也說不定呢。
楊笑風按照雪貴昌的要求寫了協議出來,并細心的将懷中的印泥掏了出來,這不得不讓雪貴昌又對楊笑風中意了幾分。
楊笑風寫完東西,收拾好筆墨紙硯就準備走,這個時候雪貴昌說什麽也想留楊笑風在家裏吃飯,要不是因着楊笑風,他也不可能這麽順利的就租到地主家裏的地,而且這次楊笑風又幫了自己這麽大的忙。
對楊笑風來說,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舉手之勞,何況他不在家的時候,雪家對他有眼疾的老母親甚是照料,他能幫點小忙已經很開心了。
雪貴昌拉着楊笑風的手,楊笑風和他都僵在原地。
雪景見這副局面實在是不好看,大家現在是鄰居也不必扭扭捏捏,小腦袋瓜子一轉,甜甜的聲音便回蕩在堂屋裏:“爹,楊大哥,你們就別再推脫了,這遠親不如近鄰呢,等會我和追風興冬哥去楊大哥家裏,把穆大娘接過來就是,這過年了,人越多越熱鬧不是嗎?”
雪貴昌和楊笑風齊齊看向雪景,怎麽他們兩個大人,還沒一個小孩子想的通透,也是,經雪景這麽一說,楊笑風再推脫也就顯得不通情達理了。
“好,那就麻煩貴昌叔了!”
“不麻煩,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
雪貴昌家裏張羅晚飯的時候,雪景就拉着追風和興冬到了穆大娘的宅子前,三個人就像往常一樣,沒敲門就進去了。
092年夜飯
穆大娘雖然眼睛不好使,可耳朵倒是靈的很,一聽到聲音嘴巴輕輕一咧,連眼角的褶子都慢慢舒展開了,心想着肯定是雪家那幾個招人喜歡的小東西來看她了。
雪景的腳步才剛到屋子門口,穆大娘就張開胳膊對着門口喊:“景兒,快過來,讓大娘抱抱!”
穆大娘此時正坐在凳子上,桌子上的茶壺裏邊還冒着熱氣,現在穆大娘的兒子過年回來三天,穆大娘這邊有人照顧,雪景心裏頭也欣慰了些,她跨過屋子的門檻一口氣跑到穆大娘身邊對着穆大娘就又摟摟抱起來。
穆大娘眼睛看不見,但她知道,這孩子是跟她親的,眼睛裏不由的閃動着淚花:“還是景兒好,不嫌棄我這個婆子又髒又邋遢!”
雪景的腦袋輕輕一擡,穆大娘的眼瞳呈現出不正常的灰色,若是平常的孩子見了一定會害怕,可雪景偏偏不是平常的孩子,她知道穆大娘心地善良,卻是比很多眼明的人都好多了。
“穆大娘,今天不是大年三十嗎,我爹娘讓我過來請你們一起過去吃餃子呢!”
穆大娘聽得臉上笑成了一朵花,摸索着拉住了雪景的手。
那雙手很是粗糙,雪景能感覺到那雙手上的老繭,在自己的手背上的觸感。
“景兒,大娘就不去了,你們吃的開心就好了。”穆氏本來眼睛就不好,心裏還是不願意給雪家添什麽麻煩。
“大娘,這怎麽行啊,大年三十可是團員的日子,再說了,我娘包的餃子可好吃了,你要是不去,我爹娘回去肯定會責怪我的!”
穆氏知道,雪景這麽說,完全是因為想讓她一起去她家裏過年三十,她知道這孩子的苦心,心裏沒來由的酸了起來:“好好好,景兒真是個懂事的孩子,那我們就走吧!”
雪景見穆大娘同意了,對着追風和雪興冬使了個顏色,他們兩個就趕緊過來搭把手将穆大娘攙扶了起來。
大紅的燈籠門前高高挂,照亮了門前那條彎曲的小土路。
亮堂堂的堂屋裏邊,歡聲笑語之聲不斷。
柳氏特意點了兩根紅燭,今天是大年三十,這麽喜慶的日子,就把特意準備的紅燭給點上了。
還好雪景有先見之明,讓吳大頭打了個大圓桌出來,要不然這一大家子怕是坐不到一塊了,由于人口多,雪景就坐在柳氏的腿上。
等雪柔上完最後一道菜,柳氏就趕緊招呼着讓大吃嘗嘗今天的餃子。
今天晚上的餃子是兩種餡料,豬肉大蔥和韭菜雞蛋的,每個人的面前都有個盛着醬汁和辣椒醬的小碟子,今天這吃法,可是雪景特意讓柳氏準備的。
不要說是這種吃法了,這望雪村窮苦也是衆所周知的,要是在大年三十能吃上這樣一口餃子,那可是比什麽都幸福的事情了,在這普遍窮困的地方,能吃得飽飯才是農民最重要的事情。
穆氏眼睛不好,楊笑風就坐在她的邊上,楊笑風給雪景的印象本來就是文質彬彬及其細心的人,見他這會又十分細心的夾了餃子放到穆氏的嘴裏,這種母慈子孝的場景總是會或多或少的觸動着人心。
“這餃子,真是好吃!我活了這麽大,還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餃子呢!”
“穆大姐,你要是覺得好吃,等會讓雪柔給你們帶些回去吃!”
因着楊笑風喂穆氏吃餃子,雪柔兩只眼睛可是時不時的往楊笑風身上看,看完還一臉羞紅的低着眉眼,她的動作和表情可都是被柳氏看在了眼裏,跟她說這話的時候,柳氏故意從桌子底下拿腳輕輕的踢了雪柔一下。
雪柔滿臉羞紅的看了一眼柳氏,立刻點了點頭,十分不自在的吃了一口餃子。
“這菜也好吃,大家快嘗嘗!”
“哎呦,今天這菜可是夠豐富的啊!今天可是大年三十,我今天高興,這可是我從縣裏頭買來的純糧釀造的酒,平日裏我可是不舍得喝的啊,今天我拿出來,和大家一起分享!”
雪貴昌說着,就從桌子底下拿出來一個小壇子,将小壇子的口給打開了,一時間這屋子裏便充斥着濃濃的酒香味。
雪貴昌将放在自己跟前的小碗分給了楊笑風雪興冬和追風,拿了壇子就往楊笑風的小碗裏倒。
楊笑風十分禮貌性的朝這雪貴昌點了點頭。
當雪貴昌給雪興冬倒酒的時候,卻是被柳氏給攔了一下:“昌哥,孩子還小,這酒喝多了傷身,你們也少喝點吧!”
雪貴昌哈哈一笑:“絮兒無妨,男子漢大丈夫,哪裏有不喝酒的,來滿上,興冬和追風怕是現在還沒嘗過這酒的滋味吧?可好喝了,你們都嘗嘗!”
柳氏給了雪貴昌一個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雪景也跟着偷偷的笑了笑,等二哥和追風喝過酒就知道那是什麽味道了,反正雪景是受不了這個酒的那種辣味。
“啊,好辣啊,辣死了!”
雪興冬一口就将碗裏的酒喝去了大半,平日裏他常聽村子裏的小孩講這酒可好喝了,心裏頭就想着這味道聞起來這麽香,喝起來肯定也十分的好喝,可沒想到這酒比辣椒還辣。
看着雪興冬扯着嗓子張着嘴拿手煽動嘴巴前面的空氣緩解辣味的表情,柳氏就趕緊将自己跟前的一碗餃子湯遞給了雪興冬,雪興冬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一口氣将那餃子湯喝了個幹幹淨淨。
相比雪興冬,追風倒更像個翩然飲酒的冷意公子,他眉間含着一抹愁色,品酒間竟透着這個年紀小孩不該有的高貴,那如一潭清波般的眼中更像是有着浩然花海一般,連雪景都看的癡了,她竟沒有發現,原來追風竟然這般的好看。
只是追風察覺到雪景在看他的時候,才微微的低下了頭。
“還別說,追風這小子,以後一定會有一番作為的!這喝酒就跟喝水一樣啊!”
雪貴昌也被追風飲酒的翩然姿态所折服,不由自主的誇獎出了聲,引得雪興冬不服氣的朝追風扔去一頓白眼,卻是惹得滿桌子坐着的人大笑起來。
093誰家公子爬牆頭
酒足飯飽,整整一壇子酒也空了。
楊笑風喝的微醉,不過今天卻是很高興,臨走的時候,柳氏刻意讓雪柔去送送楊笑風和穆氏。
雪貴昌和雪興冬也喝了不少的酒,剛吃過飯就躺倒床上睡了,倒是追風,喝了那麽多酒就跟沒事人一樣。
柳氏這邊正在竈房收拾碗筷,雪景就聽到門外有鳥叫聲,這大冬天的有鳥叫聲确實奇怪,還沒等到門外看個究竟,就看到一個白影就坐在他們家門外的那顆歪脖槐樹上。
還好雪景是不信鬼神的,就大着膽子推開門往那槐樹下走,這一擡頭,透過大門口那兩個紅色燈籠發出來的光亮,槐樹上坐着的人不是傅天澤是誰?
“阿澤,你是貓嗎,到樹上去幹嘛?”
這個富家公子,大年三十的不在家裏吃團圓飯到這裏來幹嘛?真是讓雪景有些匪夷所思。
“你能陪我坐一會嗎?”
傅天澤這聲音,讓雪景莫名聽得有些傷感,雖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這種讓人有些心酸的口吻好像有魔力一般,讓雪景無法拒絕。
“好!”
她很爽快的答應,緊接着,就覺得自己的身體一飄,離開了地面,下一秒她便和傅天澤一起坐在老槐樹的樹幹上。
還好這老槐樹,少說也有數十年了,樹幹還算結實,再說這樹也并不算高,坐的地方也夠穩固剛好把她小小的身體卡個正着。
燈火下,只看到傅天澤側臉的雪景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總覺得他有很多的故事,總覺得他像一個謎一般的充滿着神秘感。
傅天澤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的孤獨過,每到過年的時候,總有一種感覺壓的他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那種強烈的孤獨寂寞感,像是夜晚襲來的毒蛇一樣,緊緊的盤附在他的胸口,在這槐樹上看這萬家燈火,卻根本沒有一盞燈是為他而亮,沒有一戶門是為他而開,沒有一顆真心是為他而跳。
“來,吃塊糖吧,這個很好吃的,很甜的!張嘴,我喂你吃!”
雪景從懷裏掏出來一塊糖,将糖紙剝掉,這是上次去縣裏的時候,她嘗了好幾家才買到的糖果,畢竟這個時候的她對所有人來說,只是個五歲的小孩子,喜愛吃糖果也沒有什麽不可以,只是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即便是成年了,每到過年的時候,雪景總會吃糖,因為少了糖,好像跟少了什麽似的,年就過得不那麽的完整。
傅天澤回過頭,吃下雪景遞到嘴邊的糖。
那糖确實很甜,甜的他整顆心都好像不是那麽的孤獨了。
“對了,今天是大年三十,你吃餃子了嗎?”
“餃子?那是什麽?”
“天哪,你居然不知道餃子是什麽,你以前過年都不吃餃子的嗎?你等會,我給你拿些餃子回去,我娘包的餃子真的特別特別特別好吃,我保證你吃了一次會想下一次的!”
“景兒,你真的......很好!”
傅天澤覺自己的嘴又開始不聽使喚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雪景面前,總是忍不住要說這些甜蜜的話。
“我當然知道我很好了,你快送我下去,我去給你拿餃子去!”
雪景拉着傅天澤的袖子,下一秒的他已經站到了地上。
雪景剛回頭準備給傅天澤拿餃子的時候,又回頭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要進去嗎?我娘看到你肯定會很高興的!”
傅天澤對着雪景搖了搖頭,今夜見了她之後,他的心居然莫名其妙的安穩了很多,那種寂寞估計的感覺也被一點一滴的腐蝕掉了。
“好,那你在這裏等着,我去給你拿餃子去!”
雪景小跑着進了竈房,正在竈房裏頭忙碌着的柳氏看到她過來,立刻又從懷裏掏出兩塊糖塞到她的手裏。
“娘,你包的餃子太好吃了,我沒吃飽,還想再吃點。”
柳氏放下手中的碗筷,在圍巾上将手給擦幹淨了,點在雪景的小鼻子上有些涼涼的:“你這個小饞貓!”
柳氏說着,已經來到了竈臺前,把鍋蓋給掀開了,這裏邊煮好的一鍋餃子,是柳氏給大哥一家準備的,她正準備盛出來,讓追風給大哥家裏頭送去,柳氏用笊籬撈了一碗餃子出來,雪景端了碗一溜煙就跑出了竈房。
柳氏還在後面喊着:“小心點,別摔了!”
雪景出了院子,傅天澤還在那裏等着她,看着傅天澤有些孤寂的模樣,她總是想忍不住的去關心他,在現世的時候,她是獨生女,又怎麽不知道一個人上期生活在孤獨中的那種感覺,傅天澤有時候能讓她看到童年的她自己,這個年紀,本應該享受着快樂的童年,可傅天澤的臉上,卻看到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對人世的薄涼,她不知道他曾經經歷過什麽,她只希望這碗餃子能讓他體會到過年的一些樂趣。
雪景将餃子遞給了傅天澤,燈籠發出微弱的燭光,照着他的白衣,朦胧的紅色光亮籠罩着他,看着她的雪景似乎也不覺得那麽冷了:“阿澤,這個餃子你快趁熱吃,我娘包的餃子可好吃了。”
“好,景兒快回去吧,天冷,你凍了我會心疼的!”
雪景臉一紅,阿澤怕是又發作了,不過這個年紀的她也只不過是個小屁孩,用不着考慮那麽長遠的事情,也只是單純的喜歡看美好的事物罷了。
“嗯好,那我先進去了,餃子你記得吃啊,趁熱吃,真的很好吃的!”
雪景假裝進了院子,剛進院子就偷偷貓在門框邊上偷偷的往外看,直到阿澤的身影消失了,她才把腦袋縮回去回了屋裏。
長樂山莊,用餐房。
張立站在餐房門口,腦袋左探右探,上看下看,他這不是腦袋抽風了,而是再找自家主子。
看了這麽久,他脖子都快酸了,好不容易舒展個身體,就聽到門外似乎有什麽動靜。
“劉雲,快快快,公子回來了,快把飯菜給熱一熱!”
張立剛回過頭,劉雲已經提着兩個收拾好的大食盒子出去了,這速度,快的真是讓張立有些瞪目結舌。
傅天澤身子輕飄飄的進了餐房,他就像個鬼魅一樣,若不是張立早就習慣了公子這般神出鬼沒,怕是早就被吓個半死了。
張立回過神的功夫,傅天澤已經站到了餐桌旁,他的手中托着一個碗,只見他将那碗小心翼翼的放下,張立還以為那是什麽寶貝,當他看清了之後,差點沒吓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094這個年,有點味道
張立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一只手更像是見鬼一般的指着傅天澤放到桌子上的一碗餃子直打哆嗦。
“張立,給我拿筷子過來!”
傅天澤的聲音很冷,雖然他才只是個十歲的小孩子,但他的聲音卻有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張立立刻把手收回,順便合上剛才差點沒被驚掉的下巴,整個人像失了魂似的出了餐房,沒走幾步,就碰到了從大廚房熱好飯菜回來的劉雲。
兩個人一個失魂落魄,一個風風火火若不是劉雲閃得快,差點就碰到一起去了。
差點弄掉食盒的劉雲,回頭就給了張立幾個狠厲的眼刀子:“張立,你吃錯藥了?”
“不是我吃錯藥了,是公子吃錯藥了!”張立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出來,這會兒被這麽一撞,終于反應過來,整個人灰溜溜的瞅着劉雲。
劉雲再次丢出一個眼刀子,她還以為什麽事,公子沒吃藥那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這張立大驚小怪什麽啊,收拾好臉上的表情,整理了一下領口,再往自己身上上下看了一遍,确認不會有什麽不妥的地方惹公子不高興後,又帥氣的瞪了張立一眼擡腳往餐房方向走去。
劉雲剛進餐房,整個人就像是個木頭人一樣戰在了那裏。
面具遮住了她的半張臉,可從她微張的嘴能夠看得出,她和張立一樣的吃驚。
“怎麽樣,我說的沒錯吧!”
張立神出鬼沒的從身後拍了劉雲一下,看她這副吃驚的樣子,張立心底倒是有些小小驚喜。
“筷子帶過來了嗎?”
“公子,帶過來了!”
張立說着,就把劉雲随手提着的食盒打開,食盒的最上層擺着幾盤精致的糕點,旁邊放着一雙銀筷子。
張立從袖子裏掏出一塊潔白的絲巾,然後将那筷子從食盒中拿了出來,一個大男人,身上本不應該放這種物件的,可張立早就已經習慣了,誰叫他家公子規矩多,別說這山莊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塵埃了,就算用的筷子餐具用餐前都是不能直接沾人手的。
張立拿着銀筷子到餐桌前雙手遞了上去,傅天澤接過筷子,連看都沒看張立,便夾起了一個餃子。
他越往嘴裏送,張立和劉雲的眼睛就瞪得越大。
天哪,他們家公子什麽時候吃過這種東西啊,這每日裏的飯菜和食譜都是宮廷裏的菜譜裏頭精心挑選的,雖然說張立的廚藝已經算是出類拔萃的,可劉雲是更上一層樓,為了自家公子胃口能好一些,她可是曾偷偷在禦膳房外學習過三個月,可這餃子也太簡單了點,再說公子怎麽可能喜歡吃這種農戶家裏頭吃的東西?
更讓張立和劉雲吃驚的是,公子似乎沒有讓他們把餃子拿去熱一熱的意思,居然就這麽冷着吃,實在是不像公子平日裏的作風啊。
張立回過頭,用眼神遞給了劉雲一個信息,劉雲立刻用眼神也回複了他。
這個眼神所表達的意思就是公子今天的确沒吃藥,而且這病已經很嚴重了。
張立默不作聲的退到了門邊,和劉雲并排而立,兩個人就這麽默默的站着,看自家公子吃了整整一碗的餃子。
傅天澤今天的胃口似乎很好,往日裏十幾個菜色每個菜也只是堪堪品嘗兩口而已,這整整一大碗餃子竟然被他吃了個幹幹淨淨,張立和劉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朝着對方都點了點頭。
看來他們兩個人要抽時間到雪家姑娘那裏取取經了,要是公子以後每天都能吃這麽多,那他們兩個肯定做夢都會笑的。
傅天澤吃完餃子,臉上露出一副滿足的表情,好久都沒這麽好好的吃過一頓飯了,原來這就是年的味道,原來最好吃的也并不是那些山珍海味。
......
雪貴昌家裏頭,柳氏已經收拾好竈房的碗筷。
她将鍋裏的餃子都撈出來放進碗裏,用食盒裝好之後,就囑咐追風把這些餃子給大哥家裏頭送去,追風臨走的時候,柳氏還從屋子裏拿出來一個小包裹,囑咐他交到雪雲和雪燕的手裏。
追風的速度很快,餃子送到雪貴良家裏頭的時候,那些餃子還是熱着的,因着不想引起什麽不必要的麻煩,追風是從窗戶裏頭跳進去的。
而對窗戶外頭跳進來的追風,雪貴良家裏頭的人已經習以為常了。
這段時間,雪貴良還是會到田裏去幹些雜貨,或許是因着快要過年的關系,朱氏這幾天明顯的安生了很多,沒有一直找他們家的麻煩,因着這幾天的休息,雪雲的傷也好了很多,不但結痂了,而且還可以在床上坐起來了,這幾天也多虧了大哥家裏的接濟,他們一家人才能有口飽飯吃,追風進來的時候就把食盒放到了炕上,打開食盒,餃子的香味彌漫在整個屋裏。
雪貴良看了眼餃子,他的眼睛有些紅紅的,那緊緊握着的手指關節已發白,這些天,他欠大哥的實在是太多了,他們家現在的處境,也根本不知道以後要拿什麽來報答大哥。
“孩他爹,咱們快點吃吧!”
雪貴良起身,默聲把食盒裏的餃子分給了雪雲和雪燕,大哥想的周全,就連筷子都準備好了,雪貴良一口一口的吃着餃子,但滿口卻是食不知味,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樣報答大哥。
雪燕有吃的了,也不敢大聲的嚷嚷了,這餃子實在是太好吃了,一口一個,那香味在嘴裏口齒留香,但是又怕朱氏突然之間來找麻煩,她不敢耽誤片刻,有幾次被噎的臉都變了色,還是柳氏不停的給她輕輕拍着背緩解才好了許多。
等吃完餃子,追風将碗筷又收進食盒裏,這才把背上的小包袱給拿了下來,塞到了雪雲的手裏。
“姐姐,是吃的嗎?”
雪燕見追風塞了一個小包袱給雪雲姐姐,還以為是什麽吃的東西,立刻就湊上去看,雪雲也有些不解,等她們打開包裹的時候,追風已經離開了屋子了。
包袱裏頭竟然是兩套新衣服,是雪雲期待已久的新衣服。
“新衣服......”
雪燕差點沒失聲喊出來趕緊捂住了嘴。
雪雲的眼角一紅,眼淚悄悄的順着臉頰往下落。
“虧了大嫂這麽有心,還給雪雲和雪燕準備了新衣服,以後咱們全家就是當牛做馬,也一定要報答大哥大嫂的恩情啊!”
雪貴良當然明白,他心裏頭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等開了春,他幹完自家田裏的活,就算是晚上不睡覺,也會幫着大哥家裏頭幹活。
095禿老頭的小物件
春節是一年的開始,一大早,雪景他們就起了個大早,洗漱完畢就帶着追風和雪興冬去敲雪貴昌和柳氏的屋門去了。
剛剛起床的雪貴昌和柳氏剛洗漱完畢,柳氏這會兒正準備到竈房裏頭準備早飯去,聽到敲門聲她愣了一下擡腳去開門。
一開門,就看到雪景追風和雪興冬已經穿好了衣服在門外等着了。
柳氏嘴角輕輕一勾,帶着笑意:“你們這群小饞貓,是不是餓了,娘這就給你們準備好吃的去,你們就在院子裏頭先玩會吧!”
柳氏剛想擡腳去竈房,雪景小小的身體就湊了上來,拉着她的衣角聲音甜的跟蜜一樣:“娘,我們不餓,你先回屋裏坐會,等會再去做飯!”
柳氏被雪景這麽拉着進了屋,又被她指引着坐了下來,倒是一旁的雪貴昌,一直都彎着眼睛,他是想看看這幾個小東西到底想幹嘛。
“爹,你也坐過來,跟娘做一塊啊!”
“好好好,我坐過來!”
雪貴昌忍住笑意,坐到了柳氏邊上。
兩個人就像是個小孩子一樣,目光齊刷刷的等着雪景下一步的指示。
雪景看雪貴昌和柳氏已經坐好了,便拉了追風跟她站在一起,接着雙手做出一個拜年的姿勢,對着雪貴昌和柳氏說道:“爹娘,你們過去的一年辛苦了,景兒和追風祝你們兩個在新的一年裏萬事如意,心想事成,甜甜蜜蜜,”
“哈哈哈!”
雪貴昌豪放的笑了起來,原來景兒是給他們拜年來着,雪貴昌也緊緊只是聽說,這大戶人家才有拜年這一說,像他們這種窮苦人家不要說是過年了,就算過年有頓飽飯那就已經是很開心的事情了,沒想到今年不僅能吃飽,而且還能聽到拜年的吉利話,雪貴昌可是萬萬都沒想到。
柳氏眉眼也笑成了好看的彎彎月牙,看到兩個人臉上都是幸福的微笑,雪景的心裏甜甜的。
“娘,紅包!”
雪景笑着,輕輕嘟着嘴将手給伸了出去。
“對對對”,柳氏說着她怎麽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前幾日到縣裏頭趕集的時候,她就讓雪貴昌換了些銅板出來,她早就把這些銅板串好了,就放在枕頭下面。
柳氏起身,把枕頭拿起來将幾串銅板拿在了手裏。
“來來來,一人一串啊!”
雪景接過兩串銅板,數了一數,每串是二十文錢,對小孩來說,這二十文已經不算個小數目了,雪景将一串放進自己的懷裏,另外一串就遞給了追風。
只不過追風并不接,雪景只好代替追風把那二十文也放到自己的懷裏了,反正以後追風若是想吃什麽東西,問她要錢就是了。
興冬見兩人都得了壓歲錢,立刻學着雪景的樣子拜起年來:“爹娘,我也祝你們兩個新的一年恩恩愛愛,順順利利!”
“好好好,我們的冬兒也長大了,來,這是你的壓歲錢,收好!”
柳氏将一串銅板放到雪興冬的手掌心,雪興冬拿着那串銅板不知道數了幾遍,才如獲至寶的将那串銅板放進了懷裏邊。
收了壓歲錢的雪景自然高興的厲害,今天他們可以到村子外頭轉轉,看到有好吃的好玩的就買下來,當個有錢的小孩真好,聽爹娘說,村子裏頭的禿老頭會做很多好玩的小物件,每到過年的這一天,他就會把這一年裏頭他做的小物件都擺出來賣,村子裏過得富裕的能收到壓歲錢的小孩就會到他的攤子前頭去買回來玩。
這禿老頭也只不過是能騙騙那些小孩的壓歲錢罷了,只不過雪景并不是因為想被他騙,只不過聽爹娘說他身世可憐,所以才想光顧一下他的攤子。
收到壓歲錢的雪景,立刻就拉着追風和雪興冬朝村口禿老頭往年擺攤的地方去了。
他們去的時候,已經有幾個小孩在那裏等着了,而且有兩個還是熟人,不是雪興文和雪梅是誰?
真是冤家路窄,上次他們兩個燒了自己家屋子的賬還沒算呢。
“禿老頭,趕緊擺,趕緊擺,小爺我正等着呢,有什麽好東西,趕緊擺出來,小爺家裏有的是錢!”
還沒走到禿老頭的攤上,雪景就聽到雪興文在朝着那禿老頭嚷嚷。
禿老頭彎着的背頭都快紮到地上了,地上鋪着一塊破布,他滿是凍瘡的手,正一件一件的從他身後的破包袱裏頭拿東西出來。
那些東西多半是木工活,看起來像是禿老頭平日裏到林子裏頭撿的廢棄木料,那些木料被他雕刻成各種各樣的模樣,有雞鴨鵝,貓狗龍虎等各種小玩意。
還有些事他從河裏頭撿來得被他打磨的滑不留手的珠子,可以用來做彈珠玩,禿老頭的手剛從破包袱裏頭拿出一個彈弓,雪興文立刻就嚷嚷了起來。
“禿老頭,這件彈弓小爺我要了!”
禿老頭咳嗽着,将那彈弓擺在了那些物件中間。
“這彈弓多少錢啊?”
禿老頭剛放下彈弓,雪興文就迫不及待的将那彈弓拿在了手裏,左看右看實在是喜歡的厲害,有了這個彈弓,他就可以到山上去打些鳥來玩了。
禿老頭彎着腰咳嗽着,一張臉不知識凍得通紅還是因為咳嗽憋得通紅:“這彈弓六文錢”
一聽這彈弓六文錢,雪興文臉色立刻就變了:“怎麽這麽貴啊,禿老頭,你想搶錢嗎?”
“這彈弓躬身是我從林子裏頭撿了大半月撿回來的成形的木頭叉子做的,這皮料也是我無意間得來的,加上手工錢,六文錢我老頭子沒賣多!”
雪梅一看有人欺負弟弟了,立刻就叉着腰一副潑婦罵街的架勢:“你個死老頭,你知道我們兩個是誰嗎?我們家裏頭不差錢!你這彈弓四文錢賣給我們好了!”
禿老頭擡起紅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