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在咖啡廳裏鬧了這樣一頓,盛廷予以為一會還能看到黎央折騰,結果這丫頭晚飯時幹脆沒回來。

昨日和林致說好找時間去吃洋房火鍋,擇日不如撞日,為了讓閨蜜開心一點,黎央帶她去消費了一頓。

回來時盛廷予在書房開越洋會議。

不知道還有多久結束,黎央按照他平日喜歡的口味磨了一杯咖啡送上去,順便打算問問林致哥嫂的事。

推開門,黎央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把咖啡放在桌上。盛廷予坐在書桌前,正用英語對着電腦交流。

趁他結束一句話的空檔,黎央小聲問:“還有多久呀?”

她平時表現得乖,盛廷予倒也不讨厭工作時黎央杵在旁邊,用嘴型回了她兩個字:“快了。”

盛廷予說快了,那就是真的快。

五分鐘都沒有,黎央還坐在旁邊玩手機,就聽盛廷予問她:“什麽事?”

她也不拐彎抹角:“我想問問你,林致的哥哥和嫂子會不會被公司開除?”

盛廷予說的和之前想的無異:“我不管分公司人事變動。”

“那……你能不能讓那邊不要開除他們,如果可以,調到外地工作行嗎?”

這是她今天和林致商量出來的辦法。

讓這種人嘗點苦頭是好,但若真的沒了工作恐怕會更麻煩。

林致任她哥哥欺負,多半是擔心他哥去借高利貸連累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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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把林科調到外地去,雖不能從根本解決問題,但至少可以避免林科上門騷擾林致。

盛天在全國都有分公司,調動兩個人,于盛廷予而言并無多少困難。

可黎央沒想到,盛廷予問她:“我憑什麽幫你?”

“林致是我朋友,她哥哥一直都在為了錢的事情騷擾她,我想幫幫林致。”

“你也說了,那是你的朋友,”盛廷予說,“而且,安排一個分公司的人事對我有什麽好處?把他調去省外,能給我帶來什麽利益?”

盛廷予一向不做對自己無益的事。

所以黎央沒奢望他一定答應,也沒想到會得到這兩句反問。

黎央有想過,他即便不愛自己,但看在三年夫妻的份上,至少沒有把“你我”兩字分得那麽清。

似乎,每次只要對盛廷予有那麽一點點期待,他都會毫不留情的打破。并且還說,死心吧。

黎央咬着嘴唇,努力擠出笑容,勉強說出一句話:“那、那就算了吧……”

起身欲要離開,盛廷予忽然叫住她。

男人冷漠如初,分明長着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其中卻豎着一塊無法融化的堅冰。

盛廷予說:“黎央,認清楚自己的身份,除了保你保你爺爺還有正誠,你無權給我提任何要求。”

心猛然墜到底,處在一片冰涼之中。

黎央點點頭,緩步出了書房。

夜裏涼爽,風從窗戶灌進屋中,黎央進了卧室,找遙控關掉窗簾,躺倒在床上。

卧室的裝潢都是按照盛廷予的喜好布置的。

他性子冷,偏好也是一股性冷淡風,偌大的房間多黑白灰三種顏色,這種熟悉感,仿佛瞬間把她帶回了那個場景。

*

第一次見到盛廷予是在五年前,黎修筠的葬禮上。

高考剛結束,黎央和同學約了去國外旅游。也就兩日,她接到家裏打來的電話,說父親沒了。

黎央清楚記得,那日氣溫頗高,金色的球挂在上空,天上一碧如洗,可落在她身上的每一束光都涼得徹骨。

迅速買了機票回國,黎央在殡儀館看到黎修筠最後一面。

聽繼母鄒幻梅說,父親是喝醉了酒,從樓梯上摔下來磕到頭,當場死亡。

十八歲的認知不同于五歲那年,母親走了她尚且只是哭哭鬧鬧,長大後雖然會難受,但習慣和時間已經沖淡了那點痛苦。而再一次面對家人的離世,黎央只覺得世界幾乎沒有了光彩。

出殡那日是個陰雨天,從上午開始雨就一直時停時落。

前來吊唁的人不少,黎央只在角落看着。

來人都穿黑色衣服,胸前別白花,滿目的黑白色壓得讓她喘不過氣,偶爾還能聽到身旁傳來的幾句私語:

“正誠的千金是叫黎央吧?哎,小時候媽媽出車禍,現在她爸又走了,好可憐啊。”

“可不是,繼母還不允許她父母葬在一起,她鬧了好久呢。”

“造孽啊……”

黎央悶得心煩,起身離開了靈堂。

外頭正在下雨,天空灰蒙蒙的,壓得極低。

她站在門口看靈堂裏黎修筠的照片。

父親永遠都是一副溫和微笑的模樣,開心時,眉尾會高高揚起,微深的顴骨都灌着喜悅,然而現在,卻死氣沉沉地定格在那一瞬間。

雨漸漸變大,淋濕了單薄的喪服。

身上的涼意從一點擴散,直到籠罩全身。黎央顫抖着身子到一旁蜷成一團,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的身影闖入眼簾,到她面前停下。

木然地擡起頭,映入眼中的是一張俊秀清貴的臉。青年風姿卓絕,器宇軒昂,原本是沉悶的黑色正裝在他身上仿佛多了些許色彩,極佳的面容上桃花眼清冷深邃,如一片靜谧的桃花林,其間蘊含她讀不出來的情緒。

“你是黎央?”他平靜地問,聲音清朗沉穩,不似其他人故意渲染着一股悲哀。

黎央點了點頭。

青年睇她一眼,忽然擡手去解身上的紐扣,把外套脫下給她,“穿上。”

他用着命令的口氣,态度說不上好,“被淋成這樣,怪可憐的。”

黎央微微睜大眼睛,怔忡地望着眼前的外套,眼中漸漸泛起了淚花。

他口中的可憐,和其他人的不大一樣。

接過外套披在身上,淡淡的木質香竄入鼻腔。黎央看着青年從身旁那人手裏接過傘,往她的方向遮來,伸出了另一只手。

她小心翼翼地擡起手握上,幹燥溫暖的掌心與她的相貼,一股暖意從指間蔓延,和外套上的餘溫一起溫暖了這具冷得顫抖的軀體。

後來,黎央知道了那人是盛天集團的二公子盛廷予。

旁人都說他薄情寡義,心冷得像塊石頭,是個典型的盛家人。

黎央聽後,總笑着想:心冷,但手挺暖的。

*

翌日一早,盛廷予醒來時身側的位置已經空了。

被褥下沒有熱度,看來黎央起床多時。

樓下仝嫂已經備好早餐,盛廷予入座進餐,端起咖啡呷了一口,味道偏甜,不像是黎央泡的。

他這才注意到黎央人不在。

問了仝嫂,仝嫂擦了擦手,從流理臺前走過來說:“少夫人說她有事,一早就出門了。”

“多久走的?”

“有半個小時了吧,還問了我哪裏賣的水果好,應該是要去療養院。”

黎央的爺爺一直住在療養院,她通常隔兩天就會去看。

得知她的情況,盛廷予沒再過問。

咖啡不如他意,這頓早餐像是失了味,完全沒有再用下去的心情。

換上外套出門,在玄關換鞋時,仝嫂忽然問了句:“少爺,您和少夫人是不是吵架了?”

盛廷予皺眉,表示疑惑。

仝嫂:“少夫人今早眼睛有些腫,像是哭過。”

想來想去,能和吵架有那麽一絲絲關聯的只有昨晚。

這都能哭,多大點事兒。

輕嗤一聲,盛廷予說:“沒有。”

仝嫂站在原處,雙手不安地揉着圍裙,眉目間掩蓋不了那份愁緒。稍作思考,她硬着頭皮開了口:“少爺,您千萬別怪我多嘴。咱們少夫人是個性子好的,從不給您添亂不鬧脾氣,但她畢竟家裏情況特殊,心思是要敏感些。有時候可能因為一句話就會多想,少爺您就讓着點,哄她兩句。”

忙着出門,盛廷予沒心思和仝嫂多說關于黎央的事,敷衍一句“知道”便走了。

司機已經在外面等待。

興許是被那幾句話擾了心神,這一路上,盛廷予腦海裏想的都是黎央。

成婚以來,他和黎央之間還真未發生過争吵,有那麽幾次他不高興,黎央過不了多久就會來認錯。

她脾氣好得不像話,就如昨日在咖啡廳那般,被人罵了只會哭鼻子。

一哭鼻子就紅通通的,

看起來怪招人疼。

盛廷予揉了揉眉心,莫名有些煩躁。

車到公司,盛廷予走進辦公室,看到段缙已經在工位上候着。

把手裏的文件交給秘書,段缙起身去彙報:“盛總,這是正誠市場部上期的報告和我查出來的一些資料。”

盛廷予從秘書手裏接過文件快速翻閱着,眯了眯眼,他手一揮,把文件扔在桌上,“肖恒這個市場部總監怕是做膩了。”

他轉過身,倚着書桌,對段缙說:“讓人事部把正誠這個季度的績效考核給我一份,特別是黎修遠的,然後安排幾個信得過的人跟肖恒的業務。”

“是。”

“還有……”盛廷予微微停頓,“非洲的那個項目,增派兩個人員。”

段缙:“是您來指定嗎?”

“昨天咖啡廳裏那兩位。”

段缙一驚,“許總那邊的員工?可是這項目和那邊沒有關系,這恐怕不太方便。”

“你去辦就是。”

苦惱地蹙起眉頭,段缙有些搞不清盛廷予的用意。

盛總從來不會把私人情緒摻雜在工作裏,怎麽突然就為夫人破戒了?

這難道……就是愛的力量?

段缙忽然屏住呼吸,像個想吃糖的小孩一樣小心試探,“盛總,怎麽突然要加人手?”

經他一問,剛才盤踞在心頭的內容又被翻出來。

盛廷予斂目,口氣中帶着連他都沒有察覺的無可奈何:“因為我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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