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酒吧大廳并不安靜,偶爾還會響起幾道顧客的歡呼聲。
如果只是兩個人面對面的聊天,興許還不會被旁人聽到內容。黎修遠應該是喝高了,分貝連同情緒一起高昂起來。
黎央駐足在原地,兩側是半人高的木質圍欄,目光越過去,落在卡座上背對她喝酒的兩個男人身上。
同行的林致顯然也是聽到了剛才的話,湊到她耳旁問: “央央,我怎麽好像聽到了你……前夫的名字。”
黎央伸出食指擋在嘴唇前。
那邊黎修遠又繼續嚷嚷: “他居然用這一招來整老子!給我升職,實際是為了插人手在我身邊把客戶轉移走,然後開掉我……盛廷予,算你狠!”
和他一起的男人也口齒不清地結巴道: “黎,黎總,我就說不……不不能信他,他吧!”
黎修遠醉醺醺的話語在黎央心中卷起驚濤駭浪。
下意識拉住林致手臂,她快速跑到黎修遠他們旁邊的卡座裏坐下。
“噓。”沖林致示意了一下,黎央靠在沙發上,仔細去聽那頭的動靜。
酒吧的兩個卡座之間有一個擋板,上面都是菱形的小空格。
黎央擔心被發現,不好扭頭去看那邊的情況,聽清楚兩人的交談卻是綽綽有餘。
黎修遠時高時低的聲音傳來: “都說狡兔死,走狗烹,盛廷予靠着我們這些老員工穩住正誠,現在就要開始過河拆橋。”
他喝了口酒, “肖總啊,當,當當初他開掉你,讓我接替你的位置,我就……嗝……應該有所警覺。現在居然給我玩這招陰的,我早該想到,他給我升職沒安好心……沒好心……”
被叫做肖總的男人說: “黎總……咱這算是同,同是天涯淪落人,都被那兔崽子給擺了一道,是時候讓,讓他嘗嘗我們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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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雙手環胸,大腦快速運轉。
肖總接替位置難道這個人是正誠的前市場總監肖恒
開除他以後,盛廷予提拔了黎修遠,是另有目的
——黎修遠還有用。
——讓他放下戒心。
曾經和盛廷予争吵時的話在腦海裏回響,将零碎的線連成一體。
前因,後果,頓時齊了。
那邊的話還在繼續,黎央拿出手機,點開語音備忘錄錄音。
“我已經按照肖總你說的,和安全檢查部的人和鬧事群衆聯系好了,時機一到自會有人到正誠去鬧。到時候當場查出正誠藥業賣假藥,看他這個盛天總裁下輩子怎麽辦。”
“噓……黎總,小點聲,可不能讓其他人聽到。”
“噓。對,你說得對,咱們悄悄說。”黎修遠壓了點聲音,突然笑起來, “嗬嗬嗬,就等着看盛廷予完蛋吧。”
原本壓下去的聲音在笑過後又喊起來: “我要讓他後悔……後悔……後悔不該這樣對我們,要讓他給我道歉!”
“對,道歉!來黎總,喝!”
……
接下來的話變成計謀成功後的幻想。
黎央冷着臉關掉手機,收緊手指,手機邊緣抵着肌膚,壓得四周泛白。
她重重呼了一口氣。
這個人明明和她父親是同胞兄弟,為什麽沒有父親的一點善良。
怪不得當年爺爺不肯把正誠交到他的手裏。
正誠,正身立本,誠信良善。他黎修遠哪裏有一分符合
稍稍側頭用餘光瞥過正喝酒的兩個男人,黎央搖搖頭,和林致離開了酒吧。
秋天的夜晚氣溫不高,晚風拂過,帶來陣陣涼意。
林致看黎央一臉沉思,沒敢出言打擾她。
片刻後,風吹來她淡淡的嗓音: “林致,剛才的話你就當做沒聽見知道嗎”
*
偶然得知了黎修遠的計劃,這件事就像一根刺梗在黎央心頭。
說不清是對這個人的深惡痛絕,還是因為牽扯到正誠和盛廷予。
思考兩天後,她還是決定把錄音交給用得上它的人。
挑了一天上午,黎央去盛天大廈附近找了一個賣唱的小乞丐,拜托他幫自己送東西。
那小乞丐一開始滿臉不願意,在黎央拿出三百塊錢說這是定金後,立馬川劇變臉,問她需要做些什麽。
這種時候,錢果然好用。
黎央給他說: “你去盛天大廈,找一個叫做段缙的人,把這個光盤親手交到他手裏,事成後來對面的咖啡館找我,我給你剩下的錢。記住,如果有人問是誰要你給的,你就說是個男人,別說是我。”
小乞丐忙點頭,又聽了怎麽說動前臺聯系段缙後,拿着光盤就去行動。
黎央去了咖啡館裏。
上午時人不是太多,偌大的廳裏只有寥寥數人,舒緩的輕音樂流淌在咖啡館的每一個角落,好像能洗掉所有煩悶的心情。
黎央坐下點了杯咖啡,然後發消息給饒可夏幫忙找一個護工。
之前祖文曼說的那部戲進組時間未定,等到工作她肯定不能回家,家政嫂照顧黎元洲多有不便,找個護工是很有必要的。
這邊吩咐下去,她開了一場吃雞。
以段缙那人不茍的性格來看,陌生人來送東西,自然會檢驗一番後才讓對方離開。
她估計還要等一會才能見到人。
不出黎央所料,一把游戲打完,咖啡館的服務員走到她身邊說: “小姐您好,有人來找您。”
“好的,謝……”黎央擡起頭,完沒說還的話戛然而止,揚起的唇角也猛然僵住了。
眼前,剛才那個小乞丐領着盛廷予和段缙,還指着她說: “哥哥,就是這個姐姐。”
不是,這怎麽就把人領來了
給你三百塊錢不是這樣幹事的啊!
黎央腹诽着,盛廷予已經自然而然坐在她面對面的位置上,絲毫不意外的樣子: “果然是你。”
“什,什麽啊。”她頗為怨念地看了一眼小乞丐。
小乞丐低着頭,很是委屈: “姐姐,他們說不帶我過來見你就不讓我走了。”
行,是她玩不過盛廷予這只老狐貍。
不過能帶着盛廷予到這,也算是完成了任務,黎央按剛才所說給小乞丐剩下一半現金,盛廷予卻讓她打住,同時對段缙揚了揚下巴。
段特助心領神會,帶着小乞丐走了。
身旁沒了其他人,盛廷予開門見山: “你從哪裏得到的這個光盤”
事已至此,她沒什麽瞞着的必要。
端起咖啡輕呷了一口,東西已經冷了,她垂眸看着杯中的液體說: “光盤是拖人刻的。前幾天我和林致去酒吧,偶然聽到黎修遠和肖恒醉後說出口就錄了下來,但具體真假我也不清楚,東西交給你自己定奪吧。”
說話語氣不甚熱絡,連看也不願看他一眼。
一股莫名的情緒堵在心口,勾起一陣陣酸澀。
放在腿上的手捏成拳複又松開,他妥協似的嘆了口氣: “以後這種事不要做了。”
黎央神情一滞,胸腔裏的那把火剛燃起,又被盛廷予一盆水撲滅了: “如果被黎修遠知曉,可能會威脅到你的安全,他的這些招數動不了我,你不要冒險。”
黎央把杯子放下,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表情淡淡, “盛總恐怕是會錯意了,我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正誠,和你并沒有什麽關系。”
明明白白表示你別太自戀了。
盛廷予也不生氣。
兩人靜坐一會,似乎是感覺到有目光一直停留自己身上,黎央輕咳兩聲,終于掀起了高貴的眼簾。
“你當初給黎修遠升職,是為了之後能把他開除嗎”
盛廷予如實回答: “他手裏有不少正誠主要的合作對象,貿然把他開除可能會導致這些客戶流失,所以必須将他手上的客戶轉移才能進行下一步動作。”
“所以,讓他升任市場部總監,是處理這件事的手段之一”
“是。”
黎央抖着肩冷笑了一聲。
黎修遠是被盛廷予開除了沒錯,但他利用爺爺降低黎修遠的戒心也是事實。
今天把光盤交給盛廷予,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拿起包準備起身,面前的男人忽然道: “吃過午飯嗎要不要一起。”
上次在慈善晚會和盛廷予見面她就感覺到了這人的反常。
她剛才那種态度,竟然還被邀請吃午飯。
拎着包從位置上站起來,黎央一手支着桌子,上身微傾,笑得妩媚妖嬈, “抱歉啊盛總,我日理萬機很忙,實在勻不出空和你吃午飯。”
說完要走,盛廷予上前拉住她的手臂, “真的不能回去”
記憶中,黎央鮮少聽到盛廷予用這樣柔和的語氣問她話。
提到盛廷予,就是這個人怎麽冷漠,怎樣薄情,在工作上他手段淩厲,日常生活中與人劃着一道深深的鴻溝。
她這個成婚三年的妻子也不例外。
欠身從抽回手臂,黎央揚起臉與他對視, “盛總,我想上次已經說得很明白,咱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黎央,關于那件事的确是我沒有考慮你的想法,抱歉。”
“……”
最後的兩個字瞬間将她的所有話都堵在嗓間,黎央上下翕合着嘴唇,不敢相信能從盛廷予口中聽到道歉。
性格和身份使然,他極少幹過什麽錯過,更別說想現在這樣表達歉意。
黎央想了想,隐隐生出一個猜測: “你知道了”
指代雖然不明确,盛廷予還是應了聲“嗯”。
難以言喻的苦澀感從鼻尖泛起,眼眶跟着湧上熱意。
黎央連忙撤回視線去看窗外,用說話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你去查了黎修遠對我和我爺爺做過什麽,可憐我,所以才覺得抱歉嗎”
想要回答“是”,可潛意識中瘋狂叫嚣的情緒在告訴他并非如此。
不過這陣沉默落在黎央眼裏成了默認的表現。
眺着原處的目光轉移回來,男人英俊溫潤的面容近在眼前,可她仍感覺兩人之間隔着無法消弭的冰川。
曾經想要的庇佑盛廷予給了,而在她可以庇護自己時,想要得到的東西永遠都是奢望。
從18歲那年起萌生在心裏的情感之芽,終究沒有逃過枯死的命運。
黎央輕輕一笑: “我不要你的可憐。”
語畢,她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過了幾秒,盛廷予也出了咖啡館,在外頭等待的段缙走上來,看到老板面無表情,猜到他肯定是在黎央那裏碰了壁。
這種時候多說多錯。
段缙打算閉緊嘴跟着盛廷予回盛天大廈,誰知對方忽然叫他的名字: “段缙。”
段缙心裏警覺: “盛總,有什麽事嗎”
盛廷予停頓好一會, “你說,女人到底要怎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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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央: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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