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離開咖啡館後,黎央攔了一輛車回公寓。
開到一半,她忽然改變主意,讓司機掉頭去了西郊公墓。
不在祭祖的日子,公墓沒有什麽人,空曠的四周冷冷清清,高跟鞋與石板地相撞的“篤篤”聲傳出去老遠。
黎央走到黎修筠墓前,墓碑上笑着的男人永遠定格在那一瞬間。一手熨着裙子底,她慢慢蹲下。身,輕輕喊了一聲: “爸。”
細小的聲音在這片靜谧裏尤為突兀,停頓幾秒後,她又道: “我撞到了黎修遠的一個秘密。
“他想借誣陷正誠賣假藥來陷害盛廷予,您也知道,一個藥品公司如果和假藥扯上關系,那這輩子恐怕就難翻身了。正誠是爺爺一手建立起來的,我不會讓他動正誠。
“若他真做了這件事,我會不遺餘力地讓他付出代價。”
話音落,黎央重重地嘆了口氣。
過了一會,她對着墓碑上的照片笑起來, “爸,過一段時間我把你的墓遷到媽那裏去,你們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當年黎修筠去後,後事是鄒幻梅一手操辦,把黎修筠的墓置在西郊公墓。
而薛覓的墓地卻是另一頭。
一個西一個東,橫跨了整個海城。
黎央和鄒幻梅大鬧了一場,但那時她沉浸在黎修筠過世的悲傷中,根本沒法理智地處理這件事,最後也就不之。
黎央給黎修筠說了一下近況,然後去另一處公墓看了看薛覓。
接下來一段時間,除了兩個代言通告,她都在家裏陪黎元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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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文曼說的那部戲一直沒定下開機時間,煩躁的等待過程裏,卻意外發生了一件好事。
饒可夏找護工的事有了進展,非但如此,找來的護工還是以前黎家的管家,符伯。
當初正誠陷入危機,在黎家做事的人便被遣散了。
符伯是黎央嫁給盛廷予後離開的。
三年來,她沒有符伯的什麽消息,這次碰見實在太過意外。不過符伯說是聽到別人說她在找護工,抱着來确認的心情聯系饒可夏,沒想到還真是。
看到黎央和黎元洲如今的近況,符伯說什麽也要留下繼續照顧黎元洲。拗不過這個曾經在黎家幹了二十多年的中年男人,黎央把他留下了。
知根知底,這樣的人用起來才安心。
興許是時來運轉,拍攝那部沙雕劇的事也出現了轉機。
黎央破天荒地聽祖文曼說她可以不用參演。
祖文曼解釋理由,是公司争取到一部仙俠劇的女主角,那部戲不日就要開機。
因為黎央前段時間靠着《歡喜一生》和《明日之後》的綜藝圈了一些粉,公司權衡之後把機會給了她。
幸福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現在擺在面前的選擇不是A就是B,黎央看完祖文曼給她發的劇本,直接答應了。
這部戲開機時間臨近,第二天晚上就是開機宴,祖文曼要求黎央和她一起去,先見見劇組的制片人和導演。
當天下午,黎央穿了一件白色的秋裙,外搭藕粉色的小香風短外套出了門。
祖文曼順路到公寓裏接她,一起去開機宴。
地點定在寧延會所。
黎央出道三年,演的戲不多,加上一些角色過于跑龍套,參加開機宴的經歷還是第一次。
可跟着祖文曼到會所包廂,她立馬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俗話說得好,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開機宴上制片人和投資商會露面,但更多的是戲裏的主要演員。
然而在場的人多是生面孔,其他演員沒見不說,還有幾位美豔的女郎。
黎央的臉立馬沉了下來。
而向來對她不是冷嘲就是熱諷的祖文曼這會不知道有多熱情,親切地拉過她的手介紹: “來黎央,這位是制片人高總,這是李導,這是……”
祖文曼給她一一介紹完在座的制片人和投資商,見黎央沒有反應,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手臂。
她呆愣這麽一會,包廂裏的人倒一點也不介意,尤其是那個看起來三四十歲的制片人,滿臉堆着笑向她走來, “這就是黎小姐吧,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真的很漂亮。”
高總說着,向她伸出了手。
這個場景是什麽情況,黎央再傻也能猜個七。八分。
她還以為祖文曼真這麽好心,給她找了一部各方面都不錯的女主劇,結果是有東西等着她呢。
祖文曼見黎央還沒動靜,又扯了扯她的袖子,然後對着高總賠笑: “不好意思啊高總,我手底下這個藝人年輕,有些害羞,您不要介意。”
說着,她斜眼打去一個眼色,仿佛在說“以後還想在圈內混就識相點”。
黎央敢肯定,如果她真做出了什麽,明天就會知道“不識相”是個什麽後果。
咬了咬嘴唇,她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微笑,握上高總的手, “高總您好。”
明明是不情不願,在祖文曼之前那番解釋下,落在高總眼裏真就是羞怯的表現。
高總呵呵地笑着,有意無意地捏了捏黎央的那只手,然後朝屋裏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來,黎小姐,快進來吧。”
三人先後入座,黎央特地坐在和高總隔一個的位置上。
大概是因為高總就喜歡這種害羞挂的,面上的橫肉笑得顫抖,端着杯子就要敬黎央一杯。
到了這種情況,黎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裝作很不好意思地接受敬酒,祖文曼說什麽她就跟着應和,其他人問什麽她就随便答。
那個高總臉上笑得親切,勸酒的時候卻不含糊。
非但如此,一桌的人像得了指示,分別都要和黎央喝上一杯。
被這些人輪番灌了一旬,黎央沒多大感覺,但裝作暈乎乎的模樣摁了摁太陽穴,一副快要醉的樣子。
祖文曼瞥了她一眼,眼裏閃過一抹嘲諷,然後笑着對大家道: “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些事,得先告退了,黎央,你好好陪陪高總他們。”
黎央心裏警覺,連忙從位置上起身, “文曼姐,我和你一起吧。”
“你這丫頭,我去處理自己的事,你跟我一起幹什麽,”祖文曼一手摁住她的肩膀,把她摁到自己的位置上, “你就陪着高總他們多喝幾杯。”
這下,直接把黎央安排在了高總旁邊。
高總又端來一杯酒, “黎小姐是不是覺得我無趣,不願和我多喝兩杯。”
“您說笑了,怎麽會呢。”黎央苦笑着接過酒自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祖文曼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門合上的一瞬間,黎央感覺這間包廂就像是一片網,把她死死桎梏在其中。
高總也沒了什麽顧忌,和她越坐越近,直接一只手搭在她的椅子靠背上,上半身幾乎是湊了過來,還用腳輕輕摩挲着她的小腿。
心裏泛起一陣惡心,黎央兩只手緊握成拳,甚至在腦海中模拟一拳打暈這人的場景。
但如今這情況,只能智取。
她忽然揚起唇,對着高總莞爾一笑,微微垂着頭,眼中含着幾分柔怯,聲音也軟得可人, “高總,文曼姐讓我好好喝你喝兩杯,你可不能嫌棄我酒量不好,不和我喝盡興呢。”
黎央今天的打扮本就看起來乖巧,又軟下聲音說話,高總哪頂得住這份柔情。
只見她眼波流轉,右眼下的淚痣清麗不足,妩媚有餘,登時就喊着好自灌了幾杯。
*
另一頭,祖文曼走出包廂,沒有多久便有人跟了上來。
寧延會所是海城的高檔會所之一,價格昂貴,環境十分良好。
這一層樓的包廂并不多,光潔的地瓷磚上倒映着唯二的兩個人影,祖文曼停下腳步,對李導說: “李導,感謝您願意給我們這個機會,我手上這個丫頭有點軸,以後還要拜托你多照顧了。”
“祖小姐客氣,黎小姐能被高總看上是她的福氣,我只是成人之美。”
“那……”嘴裏才吐出一個音節,突兀的開門聲打破了走廊上的沉寂。
腳步聲從後方隐隐傳來,平穩而有力。
祖文曼和李導下意識望過去,看到走廊盡頭的包廂裏走出來幾個人。
為首那位身姿英挺,肩寬窄腰,一身深色的法蘭絨質地西裝襯出他完美的身材比例。
清隽的容顏上目光凜冽,給這張原本溫潤的模樣添了不少冰冷,即使隔着一段距離,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
盛廷予身後跟着段缙和正誠藥業的幾位核心員工。
事情商讨完,衆人正離開,盛廷予忽然聽到身旁兩道窸窸窣窣的議論: “李導,今天就這樣了,黎央那邊煩請你盯着點。”
“放心好了,高總出手,這個黎小姐今天是跑不的。”
腳步驟然停下,盛廷予望向身側,站在走廊窗邊的兩人話已說完,就此分別。
吩咐了其餘幾位員工先離開,盛廷予問段缙: “聽到了嗎”
四周安靜,那兩人的聲音不大,傳到他們耳中綽綽有餘。
起先段缙也心驚一下了,但又想是不是名字相似給聽岔了,結果盛廷予都親自問,不禁開始擔心起來。
黎央的名字不算大衆,而且正好在這海城的恐怕更是寥寥無幾。
段缙: “是……聽到了黎小姐的名字。”
得知并不是自己錯覺,盛廷予下意識擰起眉頭。
——跑不了
這是什麽意思。
心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盛廷予說: “立刻去問,黎央現在在哪。”
*
就在距離盛廷予一百米都不到的地方,黎央正往面前的酒杯裏倒酒。
把酒瓶放在桌上,纖細白皙的手指将酒端起,她面帶微笑,雙頰緋紅地向高總看了看,把一杯酒遞往前: “高總,還來嗎”
高總一把奪過酒杯飲盡,然後高舉着杯子打了個酒嗝, “來!繼續!”
醉意麻痹了神經,導致說話都有些吐不清楚。
高總把杯子放回桌上,另一只搭在椅子背上的手放下來撐到坐墊上,人又往黎央這裏湊近了些。
“黎小姐,快滿上!”
難聞的酒氣随着他說話朝鼻尖上噴灑,黎央心裏厭惡,表面卻還維持着嬌柔的笑。
不過她并沒有繼續倒酒,用手搭着高總的肩膀輕輕推了推,嗔道: “高總,您是海,海量,可是我已經要喝不下了。”
“沒關系,喝不下咱……咱就去我那……”說完,他還嘿嘿笑了兩聲。
巨大的惡心感已經讓黎央無法忍受,向旁邊靠了靠,一手推着高總保持距離,小聲說着: “那……我先去一趟洗手間,您等我一會。”
黎央撐着桌子緩緩起身,然後沖高總眨了眨眼。
她雙頰緋紅,做這個動作時盡态極妍,掩蓋不住的風情呼之欲出。
光是接了她這個媚眼,高總的身子就酥了大半。
這個“您等我一會”可真是別有含義。
黎央走出包廂,前一秒那種嬌柔妩媚的神情瞬間消失。
從包裏拿出一張濕巾邊擦手邊往洗手間的方向走,一直到盥洗池前,壓抑已久的惡心感終于找到宣洩之處,她直接撐在洗手臺上嘔了起來。
太惡心了!
不管是人或事,都惡心透頂!
祖文曼怎麽可以這樣做,為什麽要打着開機宴的旗號來騙她。
抓着洗手臺邊緣的手太過用力,骨節成了一種不健康的白。
長籲了一口氣,黎央顫抖着拿出手機,連忙撥盛廷越的號碼。
現在能幫她的只有盛廷越了。
剛才她給的暗示還算明顯,只要那個高總精蟲上腦,肯定會迫不及待地跟來。
周圍沒其他人,黎央能保證自己一手刀下去,那個油膩猥瑣的高總可以順利睡到明天早上。
然後,只要盛廷越出面來接她,相信肯定沒有什麽人敢為難。
可擔心什麽來什麽,打了兩通電話,盛廷越就是沒接。
怎麽關鍵時候就聯系不上!
黎央又急又氣,心裏委屈地鼻子開始泛酸。
偏偏在這時,外面傳來幽幽的喊聲: “黎小姐……黎小姐我的央央美人兒……”
這叫喊像一道催命符,瞬間擊破了黎央的心理防線。
不管了,沒有盛廷越她也可以順利脫逃。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黎央理了理鬓角,走出了洗手間。
“黎小……你在這啊。”腳步虛浮的高總看到她,眼睛立即眯成兩條縫,還舔了舔嘴唇。
懶得再裝出讨好人的模樣,黎央拎着包走到高總面前, “哎呀,您怎麽過來了”
高總嘻嘻笑着: “不是黎小姐讓我……等,等你嗎。”
語畢,他拉住黎央的手腕, “走吧央央美人兒。”
黎央往回抽自己的手, “請您放開。”
高總只當她是故意玩這種半推半就的把戲,笑得十分猥瑣, “這裏沒人,你不用害羞,車已經在下面等着了。”
這人雖然喝醉了,力氣卻異常的大。
黎央拼命地想收回手,卻一點也掙脫不開。
“高總,請放開,請您自重!”
“都一晚上了,還害羞……”
随着一道人影闖進視線範圍,男人大着舌頭說的話戛然而止,下一秒,一只腳踹上他的腰,整個人就飛了出去,摔了個狗啃屎。
黎央的手被拽着,要跟着一起摔下去時,一只手從後面摟住她的腰,把她帶進了一個溫暖的懷中。
熟悉的木質香瞬間包圍過來,黎央身子僵住,大腦也在這一瞬間停止了所有思考。
摔到在地上的高總連忙翻身坐起,沖兩人的方向大喊: “誰!誰他媽敢踢我不知道我是誰嗎”
黎央感覺到腰上的手臂纏得緊了些,冰刀似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呵,是誰動我的人,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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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門,放盛狗!【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