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這人...

雖從未見過,但為何總覺得在哪兒見過?

他沉下眼,細細打量。

身旁的小童拱手伏身,“師尊。”

岳如銀精神一震,來人已經踱步到面前,周身散發着幽幽沉木的香氣。

這氣味,也好生熟悉。

可一時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聞到過。

“你就是銀如意。”天清歌重複道。

岳如銀拱手,“正是小可。”

方才的事還心有餘悸,對于面前人的打量,不自覺生出抵觸,腳步向後退了一小步,避開了天清歌審視的目光。

天清歌也不惱,淡淡移開視線,對身側的小童道:

“叫無塵來長生殿,故人來訪,怎能怠慢。”

天清歌着重“故人”二字,岳如銀聽着不舒服,眉峰微挑。

“是。”

小童匆匆退下,留下兩人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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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如銀感到拘謹,轉動身體,掃視四周。

他并不想與天清歌獨處,雖然對方并沒有做和說什麽越界的話語。

心底滋生的排斥根本不受他控制,盡管他已經竭盡控制了,還是想遠離天清歌這個人。

這是他自化生千年來,從未有過的感受。

岳如銀又向旁邊挪了兩步,天清歌冷淡的聲音自身邊響起,

“看來,銀公子似乎對我有些畏懼。”

岳如銀正視過去,“怎能不畏懼呢?天道長的大名在人界廣為流傳,小可只是普通的凡人,畏懼是理所應當的,讓您見笑了。”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他來到人界學會的第一個本領。

阿谀奉承的話誰都愛聽,特別是這些位高權重的人。

在九重天時,他就是太過嫉惡如仇,直言直語,得罪了不少人。

現在想想,他當初若是有現在一分半點,也不至于後來被人诟病。

天清歌勾唇一笑,“沒想到無塵會與你這樣的人做朋友。”

這就和自家白菜被豬拱了,岳如銀理解他的心情,保持着笑容,道:“我是什麽樣的人,無塵清楚。至于為何會與我做朋友。”

他故意拉長語調,毫不避諱天清歌冰冷的目光,

“那當然是我,值得。”

這話說得相當自信,他差點都要信了。

很明顯,他的這句話成功令天清歌的臉上出現了其他的表情,在崩壞與保持微笑之間徘徊。

看人吃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特別是這個人從一開始就對你帶着敵意。

一直低沉的情緒一掃而空,岳如銀憋着笑,“天道長,可以走了嗎?我怕無塵等急了。”

天清歌拂袖,兩步走到前面領路。

他跟在身後用袖子遮擋住半張臉,輕扯嘴角偷笑,一雙眼時不時偷瞄前面的人一眼。

苦中作樂,他倒是也練就的爐火純青。

在經過七拐八拐的長廊和廊橋,終于來到了天清歌口中的“長生殿”。

“長生殿”雖說名字很氣派,卻偏僻得緊,岳如銀觀察四周,發現這裏并沒有弟子在打掃和服侍。

看來,這裏并不是招待客人的地方。

心裏有了疑慮,再看周圍時自然帶着十二分的警覺。

踏進殿內,岳如銀一打眼就看到了夜無塵,越過天清歌,快步走了過去。

夜無塵看到他進來,平靜的眸子也散發出光彩,礙于天清歌在場,并沒有外露,只是上前迎了幾步,将他護在身後。

夜無塵恭敬道:“師尊。”

天清歌停止腳步,“嗯,為師有事要問你。”

夜無塵:“是。”

天清歌道:“這次的事情,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弟子并沒有錯,是長須長老先出言誣陷,後動用法力,想逼我二人就範,無塵問心無愧。”

天清歌睥睨地看着夜無塵,“你是沒錯,但你身後那位,就不一定了。”

夜無塵解釋:“師尊,進入青丘之後,月哥一直與我同吃同住,從未離開半步。那些謠言,不可信。”

天清歌:“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停頓幾息,繼續道:“他能将妖王設下的結界打破,你覺得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岳如銀不想夜無塵為難,上前,與他并肩立在一起,解釋:

“小可只是有些法力傍身,那日破了妖王的結界,并不輕松容易,也是折損了些壽命,才得以破除。況且,當時事态緊急,若是我不這般做,怕是無塵的命也跟着折進去。”

他說的誠懇、情切,夜無塵側目,目不轉睛盯着他的臉。

天清歌也朝他這邊看,被兩道目光鎖住,岳如銀不自在地低下頭。

地上的三道影子被燭火拉得老長,些許疊在一起。

他現在腳趾能摳地了,不是因為尴尬,而是怕天清歌繼續問下去。

“我不管你是何身份,明日一早,我會帶着你和無塵去青丘請罪。”

岳如銀眼珠微動,故意為難道:“我可不敢,我害怕。”

說着,他退回夜無塵身後,假裝害怕,一只手的食指勾住身前人纏住窄腰的腰帶。

感知到身下的人顫抖了下,岳如銀這才反應過來做了什麽,但事已既此,天清歌還在,他也不好撤回手,只能硬着頭皮繼續。

岳如銀小聲嘟囔,“那老頭駭人得緊,不管不顧就要殺了我和無塵,我可不想送上門讓他宰割。”

聽了他的話,夜無塵回頭。

岳如銀感覺到他的動作,擡頭與之對視,腰帶上彎曲的手指伸直,戳了下他的腰。

夜無塵的眸光變深,轉回了頭。

天清歌:“我已與妖王通信,他會親自坐審,還給你們一個公道。”

岳如銀裝作思考,勉強道:“好吧,您是無塵的師尊,您定不會诓騙于人。”

天清歌:“明日辰時來此,無塵,你帶銀公子去客房休息。”

夜無塵:“是。”

交代完,天清歌先行離開,岳如銀墊着腳,朝外望。

待天清歌完全消失在視野中,才松了口氣。

“吓死我了。”

“月哥。”

岳如銀:“怎麽了?”

“你能先把手拿開嗎?”

岳如銀後知後覺,慌裏慌張,沒用對力,竟勾住腰帶往身前帶。

夜無塵看似身強力壯,此刻卻極為柔弱,後背撞進他的懷裏。

他以為夜無塵的傷還沒好透,又出現了其他情況,從背後抱住他的手臂,前胸貼在挺闊的背脊,

“無塵,你怎麽樣?”

“月哥,我沒事。”

“真的嗎?你若真的沒事,怎麽輕輕一拉就倒了?”

懷裏的人沉默不語,岳如銀急道:“無塵,你別逞強。”

良久,似是不好意思,低聲道:“我餓了。”

岳如銀驚訝,“餓了?你還沒吃飯?”

夜無塵點頭,輕聲答:“嗯。”

他松開手,“那你快些吃飯,你現在是個凡人,不吃飯怎麽能行?”

夜無塵:“我先帶你去客房休息。”

岳如銀附和,“正好,你将吃食帶進客房,我有話要同你講。”

“好。”

岳如銀跟着夜無塵來到膳堂,周圍弟子見到他,竊竊私語。

他的耳力極好,無非是在談論他與夜無塵的關系。

他并不在意這些個勞什子的話,反正在九重天時也經常被人當着面議論。

再難聽的話,他也是聽過的。

坦然地挑了些小菜,側首道:“我們回房間吧。”

“嗯。”

回到客房,岳如銀剛放下手中的小菜,身後的夜無塵立刻道歉,“對不起。”

“和你有什麽關系,旁人的嘴又不是你的,你能管得住他們說什麽嗎?”

說着,他先坐了下來,拿起一副筷子遞給夜無塵,“你也快點坐下,飯菜要熱的才好吃。”

夜無塵接過坐在他身側,兩人的肩膀幾乎挨在一塊。

岳如銀道:“你先吃,等你吃完,我再講。”

“月哥不餓嗎?”

“我上來之前吃了一個雞腿,不餓。”

待夜無塵吃完,岳如銀将事情的經過複述一遍,肅然道:

“無塵,別的可以稍後再論,護心鱗一事,究竟是怎麽回事?”

夜無塵輕描淡寫道:“不小心弄丢了。”

岳如銀蹙眉,“無塵,這個東西,可不是不小心就會弄丢的。”

夜無塵避而不答,起身踱到房門前打開,“月哥,時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岳如銀氣他有事瞞着自己,愠怒道:“你确定不告訴我嗎?”

夜無塵身形一頓,擡起的腳懸在門檻之上,幾息後放下,另一條腿也邁了出去。

關上房門前,他深深凝視岳如銀一眼,随即關上了房門。

門上的人影離開,腳步聲漸行漸遠。

岳如銀胸腔內燃起一縷火苗,越燒越旺,小臂擡起,重重落下,桌子上的碗筷“叮叮當當”直響,出現了裂痕。

他不僅生夜無塵的氣,也在生自己的氣。

如果他當時沒有陷入瘋魔,後面的事就不會發生,夜無塵的護心鱗是不是就不會落入他人之手。

無塵向來對他言聽計從,今日一反常态,這其中定是有難言之隐。

本來是上山找人商量的,沒想到最終兩人不歡而散。

“哎。”岳如銀嘆氣,将桌子上用過的碗和筷子放在一塊,喊來太微山弟子,交給他們,回房簡單洗漱了下,便上榻休息。

這夜,岳如銀久違地夢見了九重天的衆仙,與他們痛痛快快打了一架,第二日一早,渾身像散架子了似的,又酸又痛。

他勉強撐開眼,發現他人躺在地上,觸手一片冰涼。

再往榻上一瞧,被子完完整整在那裏躺着。

他說呢,只是做夢怎麽可能如此逼真,像是真得打了一架似的,渾身酸痛。

岳如銀手掌撐在地上用力撐起身體,地上的涼意順着掌心傳遍身體每一個角落。

“阿嚏!”

一個噴嚏猝不及防,震得他頭有些痛,他揉了揉鼻子,趕忙套上衣衫。

“咚咚。”

房門扣響,岳如銀正往腰上纏腰帶,頭也不擡道:“進來。”

房門打開,聽腳步聲他便知道來人是誰,可昨夜他沖夜無塵發了脾氣,這會兒想道歉,又拉不下來臉。

夜無塵似乎也沒有開口的打算,整間屋子盡是衣裳摩擦的“窸窣”聲。

終于将腰帶系好,又一個噴嚏直沖腦仁。

“阿嚏!”

岳如銀感覺到眼眶濕漉漉的,眼淚都被逼出來幾滴,擡手随意擦掉,率先出了門。

腳步聲緊随其後,他頭也沒回,一直揉着不太舒服的鼻子。

“你生病了。”

身後那人終于說出了第一句話,岳如銀不在意道:“可能吧。”

“我去同師尊講,待你病好再去。”

岳如銀腳步未停,別扭道:“不用。”

夜無塵柔聲道:“月哥。”

“幹嘛?”

“你在生氣。”夜無塵兩步跨到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聞言,岳如銀微仰起頭,沒好氣道:“我是那麽小氣的人?”

夜無塵眼神無奈,他看着這樣的眼神更加來氣,嗤笑一聲,

“好你個夜無塵,沒想到你的叛逆期來得如此之晚,你是嫌我活得太久,想氣......”

岳如銀:“!!!”

後面的話被溫熱的掌心堵住,他錯愕看向夜無塵,那人也正注視着他,語氣決絕,

“你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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