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夜無塵雙手趕忙扶住他的雙臂，攬進懷裏，“月哥，你怎麽了？”
岳如銀外側的手擡起，一把抓住夜無塵的外袍，“快，帶，我走。”
這幾個字吐出，已經用盡了所有氣力。
夜無塵不敢猶豫，打橫抱起岳如銀，召喚龍吟劍，帶着二人飛了出去。
一路疾行。
岳如銀的手緊緊揪住夜無塵的前襟，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手背的骨骼凸起。
勉強睜開眼，道：“去，前塵，村，那裏，沒人。”
夜無塵垂下頭，沉聲道：“好。”
得到回應，他也算安下心來，松開了手，頭一歪，靠着夜無塵強有力的胸膛，陷入黑暗。
迷糊中，身體忽冷忽熱，鑽心的疼痛一陣一陣的折磨着他的身體。
他能聽到身邊人一遍遍急切地呼喚，和動作輕柔的撫摸與照顧，但卻掙脫不開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亂竄的法力依舊在身體裏亂竄，但冷熱交替與疼痛卻在逐漸平複。
岳如銀知道，這次，他又扛過來了。
再睜開眼，外面的天已經黑透，夜無塵擔憂的臉就在眼前。見他醒來，彎腰，湊了上來。
“月哥，你終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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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如銀左右轉動腦袋，兩個眼珠向下瞧。
果然，他的身上纏繞着黑氣。
收回視線，他對上夜無塵緊張的目光，平靜道：
“無塵，我又入魔了。”
夜無塵道：“無論月哥變成什麽，無塵都會一直站在你這邊。”
岳如銀仰面躺着，視線挪到頭頂的房梁上，笑着道：
“我知道，你這樣直白的說出來，倒是叫我這老臉熱得慌。”
說完，他轉回頭，收起笑容，眉峰緊蹙，
“不過這次，好像與前幾次不同，體內的法力怎麽都平複不下去。”
思及此，腦內蹦出一個人影，他的手伸進懷裏摸索，
“對了，找雲離問問，他調查過‘幽夢花’一事，興許會知道些什麽。”
指尖觸碰到冰涼且堅硬的物品，觸感光滑，岳如銀五指并攏，将洛清歡交給他聯絡的貝殼拿了出來。
肩膀上一雙手搭上來，稍稍用力，将他扶起，靠在牆上。
岳如銀這才發現，他們竟是在之前劉嬸兒和劉伯的房間。
曾經簡潔幹淨的小屋，現在除了他身下這張榻還完好無損，其他的都有被翻過的痕跡，地上東倒西歪躺着壞掉的桌椅和櫃子。
物是人非，甚是凄涼。
收回視線，岳如銀掌心攤開，舉到眼前。
雪白的貝殼靜靜躺在手心，他擡起另一只手，食指的關節曲起，輕輕在上面敲了三下。
“咚，咚，咚。”
随着最後一聲落下，貝殼上邊的殼自中間的縫隙向上打開，裏面呈現出洛清歡的影子，盤腿坐在一張橫桌前，正低着頭閱着文書。
岳如銀覺着新奇，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新奇的時候，壓下想一問究竟的念頭，道：
“雲離。”
聽到他的呼喚，洛清歡擡眸，眉歡眼笑道：
“小叔叔怎麽會突然想起我來？”
岳如銀謹慎道：“你身邊有其他人嗎？”
洛清歡聞言，輕咳幾聲，腰板坐得筆直，一本正經道：
“你們兩個，去給我備些吃食和果酒。”
侍童道：“是。”
待侍童離開，洛清歡探頭四處張望，片刻後收回視線，笑盈盈開口，又咽了回去，一臉驚恐，
“小叔叔，你的眼睛則怎麽變成這樣了？難道？”
洛清歡捂住嘴，先是不可置信，緩了一會兒，才放下手，
“你入魔了？”
岳如銀點頭，“嗯。”
洛清歡激動道：“我不是讓你小心嗎？他既知曉你的真實身份，定會找機會下手的。”
夜無塵道：“好好說話。”
洛清歡道：“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讓我好好說話？我還沒說你呢，夜無塵，你是怎麽照顧小叔叔的，竟讓他又入了魔。”
洛清歡越說越激動，“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小叔叔意志堅定，還有強大的元神保護，他早就死了！”
岳如銀聽着他說着這段話，心裏倒是平穩無波。
但旁邊夜無塵的臉卻愈來愈陰沉，他趕忙勸道：
“這事不怪無塵，怪我。明明察覺到天清歌的身份異常，還讓他有靠近我的機會，是我的錯，你不再數落他了，他比我還難受。”
洛清歡抿了抿唇，嚴肅道：“你能聯系我，就證明有事情是你沒有把握的。”
岳如銀道：“雲離，我體內的法力從我醒來後，也沒有平複的跡象，是為何？”
洛清歡聞言，沉默幾息，道：“你等我，我馬上去人界找你。”
“好，我與無塵在炎州的前塵村。”
合上貝殼的蓋子收起，夜無塵遞給他一杯冒着熱氣的水。
一天未進食的身體，只感覺到稍許的饑餓和口渴。
岳如銀接過杯子，捧在手心，眼睛盯着杯中蕩起的波紋。
從雲離迫切下界的反應來看，事情應該比較嚴重。
畢竟這是具凡人的身體，再加上前兩次他亂動用元神中的法力，遭到的兩次反噬，已經讓肉身沒有了之前的康健。
想到這兒，他倒沒了百年之前的灑脫。
頭一次有了畏懼死亡的恐懼。
他怕，若是他死了，無塵會不會再如百年前一樣，做傻事。
捧住杯子的手不自覺收緊。
夜無塵道：“月哥，你會沒事的。”
岳如銀擡頭，嘴角向上揚起弧度，“我當然會沒事，也一定不會有事。”
這句話，既是說給夜無塵聽的，亦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自己死掉。
頭頂，垂挂着的帷幔被一陣忽而刮起的風帶動，前後搖晃。
緊接着，洛清歡出現在沒了房門的門口。
見到他二人，幾個箭步沖到榻前。
“總算找到了。”
話還沒說完，他伸出手指，抵在岳如銀的眉心上，閉上了眼。
岳如銀目光鎖在洛清歡身上，夜無塵亦是。
半晌，洛清歡才睜開眼，放下手垂在身側。
夜無塵道：“如何？”
洛清歡垂頭不語，岳如銀微笑道：“既是不好的結果，有沒有解決的方法。”
洛清歡有些為難道：“有，不過，有些難辦。”
聽到他的回答，岳如銀心裏一喜，“說出來聽聽。”
“若是能尋回原身，元神得以回歸，就不會神隕。”
夜無塵道：“你的意思是，月哥會死嗎？”
洛清歡道：“是的。既然醒來，意識也沒有被吞噬，身體應是沒有異樣的。可小叔叔的這個情況，卷宗上記載，這種情況，持續幾天，身體就會因為承受不住亂竄的法力，最終爆體而亡。”
岳如銀道：“既能解決，其他的一切就不是難題。”
夜無塵道：“月哥的原身在沉淵宮，我們現在就出發。”
洛清歡道：“你以為沉淵宮是說進就進的嗎？那可是天帝的宮殿，把守森嚴的緊，怎麽可能随意進出。”
說到這兒，他腦子裏驀地想起一件事，兩手一拍，道：
“過兩日九重天要舉辦盛宴，倒是可以抓住時機溜進去。”
“我和無塵現在的身份，怕是過不了守門的這一關。”
“有我啊，你忘了，當初我将你藏了一百年，天帝都未尋到你，小小的守衛更不在話下了。”
說着，洛清歡幻出一顆白色的珠子，上面的氣息，與洛清歡身上散發出來的相同。
岳如銀道：“這是？”
洛清歡解釋，“這個是我母妃的法器，別看它現在是一顆珠子，但裏面，暗藏玄機。”
談到母妃，洛清歡的眸光溫柔如水，他一只手兩只并攏，口中念念有詞。
白色的珠子竟變幻成一朵白蓮，洛清歡指着中間道：“你們二人藏在這裏，我帶你們回九重天。”
兩日後，各地駐守的上仙和有仙品的都從各地趕了回來，參加這次的盛宴。
九重天部分守衛被調到各方位的大門嚴守，部分安排在舉行盛宴的宮殿，剩下一小部分，負責巡守。
洛清歡假裝醉酒離開宴席，身體搖搖擺擺，有好幾次險些摔倒，又扶着回廊的柱子站穩。
身邊的侍童想要攙扶，被他趕了回去，說是要轉轉透透氣，清醒清醒。
侍童得令，自是不敢違抗，遵從他的話，離開。
又是一路搖晃，待行至沉淵宮前，洛清歡幻出珠子，故意手一滑，珠子掉落在地，骨碌碌朝沉淵宮裏滾了進去。
“哎，我的珠子！”洛清歡大着舌頭嚷嚷道。
他追着珠子跑，一只腳剛要踏進沉淵宮的門檻，就被兩側的守衛攔住。
洛清歡急道：“你們別攔着我啊，我的珠子，那是我母妃留給我的！”
守衛道：“雲離上仙，這裏是沉淵宮，沒有天帝的允許，不得擅入。”
洛清歡努力集中分散的視線，湊近守衛，将酒氣吐到他們臉上。
“這是哪兒？”
守衛面不改色道：“沉淵宮。”
洛清歡晃着身體擡頭看了半天，這才道：“原來是沉淵宮，雲離冒犯了。等天帝回來，我再來吧。”
說完，他轉回身，嘴角浮起一抹笑，左搖右擺離開。
另一邊，岳如銀與夜無塵藏在珠子裏，滾了不知多久，才停下。
雖說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但耳朵卻能聽見外面一切的聲音。
洛清歡在前一天交代過，他在珠子上施了法術，會帶他們尋到原身的地點。
若是珠子停下來，許久不再滾動，就代表找到了地方。
洛清歡還将打開珠子的口訣交給了他。
岳如銀與夜無塵對視一眼，他便念起了口訣。
珠子幻成白蓮綻開，二人從裏面跳出，身形放大，恢複成原樣。
再次念了一遍那句口訣，白蓮又幻回珠子，他彎腰撿起收好，剛站直身體，一旁的夜無塵道：
“月哥，你的身體......”
身體？
岳如銀擡起兩臂掃了眼，發現并沒有異樣，側首看向夜無塵，想要開口詢問。
在發現對方的視線注視的并不是他，而是前方，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轉過身，與夜無塵一同望去。
他的原身，正立在那裏，直直盯着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