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鹽花

海鹽花

卧底，背叛在最初。

羅繼賢由第一日開始就已經知道自己日子不會好過，但是，沒想到會是這樣難過。

起先是抱着擔心暴露的不安，但有着使命感跟正義感撐着，知道自己要做一件艱難的事，與邪惡抗衡，這不算什麽。

所有的任務都是如此，艱難是必須的。

但随之日子慢慢過去，跟那些人實際交往，知道他也會哭也會笑，知道他今日上火要飲涼茶，知道他明日要給家裏帶尿不濕……那些人在心中都已經不是一個符號象征，具體得過分。

而且，有些對自己還很好。就算知道他是壞的，都難免帶上了感情。

感情，是最多餘的，同最危險的。

它會令背叛者煎熬。

所以，混在其中，忘我的時候最輕松。忘記自己的理想，忘記自己的良心，忘記自己的任務，這樣，做起惡來才能與這些美好的東西割裂開來。

泊車拉皮條、講數劈友……

無法作假的，要親力親為，做到最盡，當正自己真的是個古惑仔。

在黑暗世界的燈紅酒綠中被染色，卻又不可以完全遺失，要警醒自己，究竟，自己是誰。

他性格變得越來越沉默，沉默得可以包容冷酷。

當抛自己落苦海，為了有朝一日的上岸不斷掙紮。

所以，他實在沒預料到，有一日，苦海裏還會彙入一條愛河。

-

那一日，羅繼賢得到機會，有資格入到了倪家。

雖然不是即刻推BOSS通關，但是終于進大本營喔，難免激動緊張，因此高度敏感。

所以，當他發現傾完生意後的書房有動靜時候，他選擇了返身去查探。

一步，又一步，靠近了厚實的窗簾，小心謹慎，為不驚動裏面的人。

然後，他猛地拉開了窗簾。

被厚實窗簾遮擋的屋外陽光頓時歡欣鼓舞奔入房間。

即使被這光耀眼到想躲避，羅繼賢還是皺着眉頂住了，去看清躲在窗簾後的人。

第一眼，是琥珀色的眼瞳，清澈的，明朗的，暖融融的。

但随即，那眼瞳裏泛起了受驚的漣漪。

是個無害的女孩子，不是預設的什麽危險。

所以，羅繼賢也一時忘了反應。

“你誰啊。”女孩子先消化了那驚吓，不悅地質問。

羅繼賢的腦子也在此時為他識別出了這個女孩子，他做過功課看過資料的——倪坤的三女，倪永欣。

比照片好看太多太多，鮮活為着那不深的印象增色。

“三小姐好，我是新來的，羅雞。”羅繼賢規規矩矩解釋着，“不好意思，剛剛倪老板傾完生意，我只是想确認下安全。”

羅繼賢解釋着自己的行為，也産生了疑問，倪永欣她怎麽會在這裏？随之眼神落在她腹中那因受驚而下意識合上的書，書名在陽光下非常名正言順展示着自己：《金瓶梅》。

倪永欣也察覺到了羅繼賢的視線，猛然用手将那書名蓋住，但又立即覺得自己在掩耳盜鈴，反而惱羞成怒瞪向了羅繼賢，威脅道：“不準你告訴我爸爸，知不知道？不然……不然我就跟他說你非禮我！”

應該是倪坤不給她看的，怪不得她要偷偷躲起來。

偷着看鹹書，還裝得氣勢洶洶實則色厲內荏地威脅人不準說出去。

有些可愛。

羅繼賢臉上浮現了些許笑意，又在倪永欣追問他明白沒有時候斂去，故意畢恭畢敬地應她：“知道了，三小姐。”

好像又挺老實的。倪永欣半信半疑地打量着羅繼賢，視線落在他那充滿線條美感與力量感的倒三角腰腹上時，頓住。

其實這個年代，她這個年紀，早知道兩性之間究竟咩回事，哪裏會差一本《金瓶梅》去滿足好奇。但是，只是因為一次她無意在翻書架時候拿了下來，被倪坤看到，然後不容分說奪走并勒令她不許看，被禁止了，她才會逆反到一定要看。

看着也只是當樂子一樣。

但是，此刻，那點本來不屑一顧的樂子，因那被背帶褲束縛，因那被襯衣包裹卻依然撐得要滿出來的軀體，勾引得心猿意馬。

她原來是咁鹹濕的？倪永欣不願意承認，刻意偏過了頭，嘟囔道：“還不讓開。”

她縮在窗臺上，羅繼賢擋在那裏，她根本無路可走。

羅繼賢聽話讓開，倪永欣立即跳落地，站定，還想要放句狠話什麽的找補，沒說出口，就被打斷了——

“欣。”

倪永欣聽到了自家哥哥的聲音，下意識将書藏到了身後，裝得無辜，扮得自然：“咩事？”

倪永孝無奈地推了推眼鏡，“不是說要去看電影？還是不想看了要取消？”

“啊？那麽快夠鐘了？”倪永欣擡腳就要往倪永孝那邊走去，又因為還拿着書而躊躇，她瞄了眼一旁好整以暇的羅繼賢，立即來了主意，将書拍在他懷裏，“羅繼是吧，你幫我放好書啦。”

這才小跑迎向倪永孝，挽住他的手，迅速将他拉離書房，不讓他有機會去看到那本書究竟是什麽。

“你剛剛在……”

“看書嘛，所以忘記時間咯，我以為還早嘛。不可以取消的，這套戲我想看好久了，難得現在這邊上映，走吧走吧，我不要遲到。”

聲音在遠去，羅繼賢這才将按在胸口的書拿下，無辜地展示自己的書名。

被那書猛地一拍，他胸口還有點小痛。

真是個任性的女孩子。羅繼賢無奈搖了搖頭，卻沒有生氣，反而為倪永欣的孩子氣感染，覺得好笑。

打開書櫃，他将那本書放進了某個空位。

不知道是不是原位呢？他可不知道，所以，希望老天保佑這位三小姐吧。

如果被罵的話，會不會哭鼻子呢？羅繼賢笑着關上了櫃門，拍了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