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下弦月

下弦月

十四中期末考完要上課。

江安瞳剛一踏進門,趙凡宇帶着一群人呼風喚雨地圍過來。

“我靠江安瞳,你綁架年級第一啊?!”

江安瞳:?

“我綁什麽玩意兒?”她擰着眉問。

趙凡宇一臉興奮:“前兩天數學考試,聽說你把試卷一把拍在那個監考老師的臉上,指着她的鼻子大罵,說老子他媽不考了了誰愛考誰考。”

江安瞳挑眉。

餘玉婷滿臉八卦:“還有還有,聽說你溜到教務處趁周文峰不注意拿根繩子把溫時因五花大綁然後扛在肩上翻出學校帶走了。”

江安瞳嘴角一抽:“我這麽牛逼?”

趙凡宇點頭如搗蒜:“那是啊,誰有你牛逼,”他往嘴裏塞了半個包子,“講真的,就算哪天說你把學校炸了我都信。”

江安瞳看着他鼓起的臉頰和滿到從嘴裏爆出來的包子,有些一言難盡。

“咳咳。”趙恒站在門,咳嗽了兩聲。

“坐回位置上,我說兩句。”

周圍的人作鳥獸散,江安瞳讪讪坐回講臺邊兒。

趙恒推一把眼鏡框,雙手撐在講臺上:“期末考試已經考完了,反正離放假還有好一會兒,放也沒幾天好放,我勸你們這段補課時間給我收收心,不要再給我出考試時候的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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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斜眼瞅了眼扣指甲蓋兒的人:“是吧?”

那人擡起眼,兩人對視,江安瞳無辜地眨巴眨巴眼。

他心下一沉,莫名火大。

“課表等會兒讓班長來我這抄一下然後寫黑板上,任課老師有一半去批試卷了,現在先自習,周思上來管一下。”

他說完準備要走,被江安瞳叫住。

“趙老師,”她小嘴摸了蜜一樣叫他,“你看,程川同學不在了,那我先坐回後邊兒?”

趙恒樂了:“你還想坐回去啊?犯了什麽事兒自己沒點數?講臺邊兒呆着!”

江安瞳抿了抿唇,不開心地癱回椅子裏。

——

處分下來确實很快。

兩天後,江安瞳溫時因被叫去教務處。

兩張處分通知單鋪在桌子上,右下方蓋着兩個鮮紅的校方公章。

周文峰板着臉:“處分單下來了,等會兒會貼在年級公告欄上,”他面色不悅,“恭喜江安瞳的高中生活又多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濃墨重彩這四個字咬得極其重。

江安瞳撓了撓鬓角。

年級公告欄邊圍了一小撮人。

江安瞳在一旁拍了拍溫時因的肩,她轉過頭,語重心長:“沒想到啊,第一次跟你的名兒連一塊兒竟然是在處分單上,”她搖頭,“屬實是沒想到啊。”

溫時因垂頭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揚了揚眉。

江安瞳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地松開手。

“下一次連一塊兒就是在成績單上了。”

趙凡宇站在溫時因另一邊,嬉皮笑臉地學着江安瞳把手搭在他肩上。

“是吧,年級第一。”

溫時因皺眉:“手撒開。”

趙凡宇“嘿”了一聲:“還挺高冷。”

“兄弟,真不是我說,”他說,“你受得了江安瞳,還能受不了我,我跟你講……”

江安瞳翻了個白眼,隔着一個人,重重地在趙凡宇背上錘了一把。

“不會說話就閉嘴。”

趙凡宇吃痛地叫了聲:“我還沒說什麽啊,反正你已經沒什麽形象了,還怕我說。”

溫時因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不會說話就閉嘴。”

趙凡宇:?

你倆挺團結一致啊。

——

補完課放暑假前有個全年級的休業式,高三還在繼續上課,高二上個學期舉行過了,這次就順理成章地給了高一。

學校禮堂大得喊一聲可以有回聲。

整個年級的學生從正門魚貫而入,按着班級座位依次坐好,有些亂哄哄的。

江安瞳窩在最後一排,百無聊賴地刷手機,眼睛逗刷疼了還沒等到開場。

男女主持人身着正裝上臺,開場詞傳入話筒通過音響傳遍整個禮堂。

江安瞳一沾那字正腔圓的播音調子就犯困,她打了個哈欠,關了手機,瞅了眼前排對着手機一陣厮殺的趙凡宇,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給爺小聲點。”

趙凡宇轉過頭來飛速地瞥一眼後面的人,求饒道:“姐,我求你別搞我了,快一波了。”

江安瞳無趣地別開眼,往後一癱,在兩位主持人充滿感情的演播稿下睡得十分安詳。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旁邊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禮堂的椅子橫排相連,她感覺身邊有股重量壓下來。

江安瞳在睡夢中驚醒,下意識坐起來地朝旁邊看過去,對上溫時因那雙淺栗色的眸子。

他也在看着她。

距離有點近,江安瞳甚至能看清他向上微微翹起的睫毛,似乎在顫動着。

她心下重重地跳動了一拍,帶着不同尋常的力度,似乎要活活蹦出胸腔。

她手捂了捂心髒,說話都有點不利索:“那,那什麽……你怎麽在這?”

溫時因面無情緒地移開眼:“休業式我不能來?”

江安瞳回過神:“能來,你不光你能來,你上臺頂替那倆主持人演個講都行。”

溫時因偏頭,挑了挑眉。

“你怎麽坐這兒啊?”她問,“你們班呢?”

溫時因嘆氣:“江安瞳。”

“啊?”對面應了一聲。

“你睡醒是不是腦子會間歇性短路。”

江安瞳:?

“你再罵?”

他扶額:“我九班,你八班,這就是我們班。”

“……”

她轉過頭,十分專注地看着臺上的人,随手指了指:“看哈,咱們主持人長得……挺帥。”

溫時因面無表情:“那是校長。”

“……”

江安瞳別開臉,往椅背上一靠,默默閉上了嘴。

良久,臺上的校長一臉祥和:“我的話都老生常談了,就到這裏吧。接下來的時間就留給我們學校優秀的後生了,掌聲歡迎高一年級溫時因同學上臺。”

江安瞳一頓,愣了兩秒,沒反應過來:“啊?”

她身邊的人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了眼座位上的人,發出一聲短促的笑,然後迎着一道道從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走上臺。

江安瞳瞪着一雙美目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有點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還真上去演講了?

前排趙凡宇憋不住笑出來:“哈哈哈哈哈哈大小姐,你尴尬嗎?”

大小姐惱羞成怒地踹了一腳椅背。

那人絲毫不惱,還是嬉皮笑臉的:“小心點,別再給我踹倒了,到時候又吃個處分。”

江安瞳倒是希望現在能一腳給他踹到臺上,她洩氣般地癱回椅背。

頒獎音樂震耳欲聾,具體頒的是個啥獎她沒聽清,但是前綴詞很多,聽起來有點厲害的樣子。

音樂戛然而止,頒獎臺上方的聚光燈一簇簇地打下來,照出一片明亮的地方。

少年站在明晃晃的聚光燈下,穿着幹淨潔白的校服短袖,漆黑的發絲反射出星點透亮的光。

溫時因修長的手指握着話筒,他目視前方,光線勾勒出他稍顯清隽冷淡的眉眼。

他說的每一個字回響在寧靜無聲的禮堂大廳,所有人都仰着頭看着講臺上的人。

他似乎有種讓世界都為之停留的氣質。

“最後,‘東隅已逝,桑榆非晚’,這句話送給你們每一個人。謝謝大家。”

溫時因的期末演講沒有稿子,也不是什麽長篇大論,從頭到尾三分鐘不到。

沒有像主持一樣過分誇張的抑揚頓挫,也并不如朗誦一般的聲情并茂,更像是用平淡的語氣在敘述自己即興所想。

語氣裏卻仿佛帶有某種獨特又強烈的說服力,振聾發聩一般,底下迸發出猛烈的掌聲。

江安瞳失神,她指腹摩挲着關節,片刻,看到溫時因朝後排走來的身影她才将将回神。

感受到身邊多了一個人的重量,她把頭湊過去小聲道:“你來真的啊?”

溫時因勾唇:“不行?”

“行啊,你最行了,你什麽都行。”

溫時因:“……”

江安瞳手肘撐在座椅扶手上,掌心拖着下巴,腦袋微微朝溫時因那邊靠了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邊兒。

“溫時因,”她叫他,“我發現你好像确實有點,牛逼。”

期末考試跟着她吃了個處分還照樣被校長親自請出來頒獎發言,說明他三好學生的形象在全校師生的心裏已經根深蒂固,達到無法撼動的程度了。

而種子就是在當年中考溫時因這位狀元郎以趨近滿分的成績進了十四中開始播下的。

一中抓耳撓腮摸不着頭腦的時候,十四中校領導集體已經準備好為他接風洗塵了。

大概這就是牛逼的資本。

溫時因掃了她一眼:“你想說什麽?”

江安瞳把視線從臺上移到旁邊,撇撇嘴悶悶道:“什麽說什麽,我就覺得你很牛逼啊,這可是本小姐對你的褒獎,我勸你別不知好歹。”

溫時因盯着她垂下的睫毛,忽而笑出聲來。

江安瞳皺眉:“你笑什麽?”

他低頭朝她湊近,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少女一側的臉龐,有點兒癢,她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

“那就,”她聽見他說。

“多謝小姐的贊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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