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高中三年, 趙慕予和齊禹一直是班裏的數學課代表。

齊禹是因為數學成績太好,而她則是因為數學太差,嚴重偏科, 所以給了她一個數學課代表的身份,試圖激勵她。

本來這也沒什麽。

直到高二的某一個早上。

本該開始早讀的教室裏一片鬧哄哄, 完全不像是要學習的樣子。

來到教室的班主任看得一陣火大, 又見趙慕予和齊禹正在清點誰沒交數學作業, 弄得大家更靜不下心來,幹脆把他倆趕出去:“你倆出去清。”

原本挺正常的一句話,卻因為班主任的前後鼻音不分,聽起來很像“你倆出去親”。

全班爆發出一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開始起哄。

最後又換來班主任的一頓訓。

趙慕予并不在意, 在教室外面清點好了作業以後,和齊禹一起把作業抱去了數學辦公室。

誰知回來的路上, 在走廊上偶遇了班上一個男同學, 對方又拿這件事開他倆玩笑,調侃道:“齊禹,你和趙慕予早上親得怎麽樣了啊?”

但凡說話的人換成叢涵, 趙慕予早就怼回去了,可惜對方只是一個和她說話不超過三句話的陌生同學, 她便連理都懶得理, 選擇了無視。

倒是齊禹不好意思了, 一腳踹在對方屁股上,罵道:“你小子瞎說什麽呢,滾滾滾。”

罵完, 他又代替男同學,向趙慕予道歉:“對不起啊, 你別理那小子,嘴裏沒一句話能聽。”

趙慕予本來就沒當回事,聽了這話,對齊禹禮貌性地笑了笑,正想說點什麽,餘光卻瞥見江舟池從她的身邊走過。

她臉上的笑容一斂。

至于後來發生了什麽,趙慕予不想再去回憶。

反正那天的課間操時間有多久,她就被江舟池堵在雜物間折磨了有多久。

這件事趙慕予一直記到現在。

所以,她挂斷電話,并不是做賊心虛,純粹是當年被江舟池害得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

處理好了電話的事,趙慕予也想起了待客之道,沒讓齊禹再在門口站着,往後退了一步道:“進來說吧。”

齊禹走了進去:“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我媽……”

話還沒說完,廚房門就被拉開了。

大概是聽見了外面的動靜,趙母走了出來,正想問問是誰來了,一見是齊禹,驚喜道:“哎呀,小齊你怎麽來了。你媽媽在大草原玩得開心吧,我看她朋友圈每天都發好多照片呢,還打算玩幾天啊?”

“今天下午就回來了。”回答趙母的同時,齊禹也順便回答了趙慕予的問題,解釋了自己的來意,“還買了很多牦牛肉和特産,讓我給您送點過來。”

桐市是一座開車半個小時就能繞城一圈的小城市,人際關系簡單又複雜,到處都是熟人。

趙母和齊母就是在麻将桌上變熟的。

一聽這話,趙母趕緊接過齊禹手裏提着的大包小包:“哎喲,你媽媽真是太客氣啦。正好,慕慕,你也去拿個袋子,給小齊裝點李子回去。”

趙慕予對趙母的禮尚往來沒有異議,老老實實回到剛才的“工作崗位”上裝李子。

齊禹一看,也跟着走了過去,幫趙慕予的忙,卻被她阻止道:“你坐着就行,要不然我媽待會兒又該教育我不懂事了。”

聞言,齊禹也沒有和趙慕予假客套什麽,應道:“行。”

原本還想招呼齊禹随便坐的趙母見狀,露出滿意的笑容,沒再說什麽,回廚房繼續炒菜去了。

空氣裏彌漫着除了人聲以外的任何聲響。

齊禹站在一旁,安靜旁觀了一會兒趙慕予“工作”,突然想起什麽,問道:“對了,孫老今年退休了,郭天組織了班裏同學去看望他,就在這周六,你要來嗎?”

孫老是他們高中的班主任,郭天是班長。

趙慕予一秒也沒猶豫,很果斷地拒絕了齊禹的邀約:“不了。”

自從上了初中,她身體裏不愛社交的基因蘇醒後,寇口裙吧八三〇期七五三六追肉文補番車文她對自己的社交期望就變成了當個透明人,因此平時總是冷着一張臉,試圖營造出一種生人勿近的距離感。

這也導致大部分人對她的初印象都是“不好親近”。

遺憾的是,她身邊有個名叫尤霓霓的社交悍匪,直接讓她想在班上當個透明人的社交期望落空t。

盡管如此,她和班上同學的關系依然不溫不火,對高中的班級也沒有太深的感情,至今仍保持聯系的同學只有初中就認識的尤霓霓和蘇糊。

“又不熟,去了也是幹瞪眼,就別給自己找罪受了。”趙慕予簡單解釋了一下,而後把沉甸甸的兩口袋李子交到齊禹的手上,“給。”

齊禹接了過來。

他習慣了趙慕予的直接,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就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問問,被拒絕也不意外,只是看着她,又問:“那我們算熟嗎?”

“……啊?”趙慕予沒想到齊禹會這樣問。

這不是一個容易定性的問題。

她用自己的熟人标準衡量了一下,嚴謹道:“應該算五分熟吧,所以我現在得提醒你,要是再不走,等我媽出來你就走不了了。”

說完,她示意齊禹回頭看廚房門。

見她像防敵人似的防趙母,齊禹又是一笑。

能得到一個“五分熟”的答案,他已經很滿足了,也知道她的擔心,沒有再久待,趕在趙母出來之前,留下一句“那再聯系”便離開了。

送走了齊禹,趙慕予的心情莫名輕松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

她關上門,路過餐桌,看了一眼剛才放在桌上的手機,猶豫着要不要給江舟池回一個電話過去。

可就在這個想法冒出來的瞬間,剛剛那段才恢複不久的記憶也随之重新浮現在她的眼前。

昏暗不清的夜色。

觸手可及的江舟池。

盈了滿鼻的清冽氣味,以及,柔軟的嘴唇。

……

趙慕予被這一連串畫面刺激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趕緊晃了晃腦袋,把這些可怕的畫面晃得七零八碎,順便也打消了給江舟池打電話的念頭。

這時趙母端着菜從廚房走出來。

見客廳裏只剩下趙慕予一個人,她失望道:“诶,小齊怎麽走了,我還說留他吃晚飯呢。”

一聽這話,趙慕予在心底給自己鼓了鼓掌。

她就猜到趙母存了這份心思,假裝沒聽懂趙母的遺憾,進廚房端菜,拿碗筷,準備吃飯。

然而就算齊禹沒有留下來吃飯,今晚的飯桌上也不安寧。

趙母和趙爸說起齊禹送特産一事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展開聊了聊,對趙慕予說道:“小齊今年剛讀完博,打算回桐市當老師,這事兒你知道吧。”

“現在知道了。”

雖然趙慕予和班裏同學的關系一般,但沒落下他們的任何一件人生大事,而這都要歸功于消息靈通的趙母。

趙母見她反應平平,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問道:“那你覺得他人怎麽樣?”

“挺好的。”趙慕予知道趙母肯定會把話題繞到這件事上,倒沒産生什麽抵觸清楚,只提前把話說死,“但不适合我。”

“……你都沒接觸過,怎麽知道适不适合。”趙母聽不得她這種試都沒試過就妄下定論的言論,“你和小齊是老同學,大家都知根知底的,萬一談得來呢。”

“我老同學那麽多,難不成每個都去接觸看看?”趙慕予有理有據地反駁。

趙母覺得她這是在詭辯,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趙爸打斷道:“你那些老同學算什麽,你媽現在手裏可是掌握了咱們桐市所有單身男士的信息。”

說完,他給趙母夾了一筷子菜,勸道:“老婆,吃點苦瓜,消消火,別為這種事兒動氣啊。”

趙母瞥了一眼趙爸。

這話看似是在為她說話,實則幫誰不言而喻。

她知道父女倆這是又統一了戰線,想了想,沒有再在飯桌上聊這個影響食欲的話題,換了一個問題,問趙慕予:“那小江怎麽說?”

“……什麽怎麽說?”趙慕予對江舟池的最後記憶還停留在那晚,聽趙母提起他,語氣又莫名心虛了起來。

趙母倒是沒聽出來什麽不對勁,只當她又忘了,音量提高:“我不是讓你确認一下他下周回不回來嗎,你該不會又忘得精光了吧!”

“……”

完了。

剛才被江舟池一打岔,她确實又把這事兒給忘得一幹二淨了。

趙慕予夾菜的動作一頓,內心十分心虛,但沒在臉上表現出來一分一毫。

等細嚼慢咽完了嘴裏的食物,她才有條不紊地回答趙母:“确實還确定不了,他現在在拍戲呢。”

“啊?新電影還沒下映呢,怎麽又在拍新戲了啊。”這次的證據比上次更充足,趙母無話可說,只長嘆了一口氣,“哎,他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怕是連半天的休息時間都沒有吧。”

趙爸安慰道:“嘆什麽氣呢,孩子工作忙那是好事啊。再說了,小江每個月往老江銀行卡上打那麽多錢呢,又不是故意不回來。下周老江生日,咱們好好給他慶祝慶祝不就行了嗎。”

趙母又是一聲嘆:“算了,吃飯吧。”

趙慕予算是逃過一劫,心情卻并沒有變得輕松。

也許是因為趙母這些天時不時就念叨這件事,她被感染得不禁也開始為了江爸生日的事犯愁,卻又心有餘而力不足,幫不上什麽忙。

在略顯沉重的情緒裏,趙慕予結束了這頓晚飯。

等到她看見客廳裏那兩箱已經裝好的脆李,本就不怎麽美麗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本來之前計劃的是晚上就寄走這倆箱子,結果活雷鋒同志又消失了,到現在還沒有回她的消息。

而另外一個——

已經踱步走到房間門口的趙慕予又折了回去,沖廚房裏的趙母問道:“媽,江舟池把收貨地址發給你了嗎?”

趙母:“還沒呢。估計又忙去了吧。”

“哦……”

看來寄快遞的計劃只能先擱置了。

趙慕予回到房間,在椅子上靜靜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拿出了手機。

她打開微信,先是解除了江舟池的黑名單,而後對着他的聊天框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歷時好幾分鐘,終于把消息發了出去:【要是不想收到一箱爛掉的李子,就快點把地址發過來。】

-

南城。

酒店套房內。

天邊夕陽早已沉了底。

而同樣早已結束通話的手機還保持着待機狀态,在彈出微信消息的那一刻,終于耗盡電量,自動關機了。

屏幕裏映出落地窗外的煌煌燈火。

沒開燈的房間裏,獨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如同被夜色吞噬,安靜到仿佛消失了。

過來送餐的章宇一開始沒找到人,以為他又飛去桐市了,幸好及時瞥見窗邊好像有一道人影。

走過去後,章宇确定自己沒眼花,松了口氣,奇怪道:“老板,你這是睡醒了,還是一直沒睡啊,怎麽坐在這兒呢。我開燈了啊。”

上周新戲一開機,他老板就連軸轉拍了三天,今天好不容易有幾個小時的休息時間,結果晚上又有一場大夜戲要拍。

說完,章宇開了一盞相對柔和的落地燈,免得江舟池習慣了黑暗的眼睛受不了。

誰知等到燈亮起,最先受不了的是他的眼睛。

看見江舟池搭在沙發扶手上的右手後,章宇瞪大了雙眼,吓得差點沒拿穩手裏的打包盒,立刻沖了過去,擔心又着急道:“老板!你的手怎麽流血了!”

突如其來的大呼小叫喚回了江舟池不知所蹤的思緒。

他神色輕斂,順着章宇的視線,轉過眼眸,攤開了手掌,好像聽了章宇的話,才知道自己在流血。

而章宇看清他的傷口後,又狠狠倒抽了一口涼氣。

原本冷白的膚色被燈光鍍上了一層暖色,也讓掌心裏的那團暗紅色更深了一層。

是幹涸的血跡,如同一道道裂痕,将他修長如玉的右手分割得找不到一片完整的皮膚。

而被他握在手裏的,是他之前親自燒制的一只玻璃蠟燭,半透明的藍色燭身,紫色調的燭火,原本是要送人的禮物,如今卻碎成了兩半,玻璃紮進他的掌心,劃得血肉模糊。

光是看一眼,章宇都覺得疼,可江舟池的目光淡得仿佛在看別人的傷口。

章宇移開了視線,不敢再看第二眼:“我馬上叫人來幫你處理!”

“不用了。”

沒有起伏的三個字,叫停了章宇的腳步。

“……啊?”章宇不太理解,心想江舟池應該是不想弄得太麻煩,但又放心不下,左t右為難道,“可萬一感染了……”

“死不了。”

沒說完的話被江舟池毫無生氣的嗓音截斷。

一瞬的沉寂後,他擡起眼,看着章宇,平靜道:“死了也沒什麽。”

聽了這話,章宇更慌了,終于察覺了他的不對勁,卻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結結巴巴丢下一句“哦、哦那我先出去了”,便拔腿跑去走廊,打電話找秦總。

江舟池無動于衷,收回了視線。

拂掉手裏的碎玻璃後,他起身走到洗手臺,将血漬沖洗幹淨。

大概是僞裝得太久,連他都快相信自己是個好人了。

然而他到底是一個在陰暗處等着她憐憫的卑劣者,表現出的寬容仁慈不過是讓她不再躲着他的假象。

可惜,這個假象不堪一擊。

她只需要流露出一丁點對他的不在意,又或者露出抛下他走向別人的馬腳,就可以将它輕易擊碎。

然後。

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占有欲開始失控。

就像這流水,無法控制,直到找到開關,重新僞裝好為止。

而代價是不能見她。

-

趙慕予等了四天,也沒等到江舟池的回複。

一開始,她還能用“拍戲太忙,沒時間看手機”來說服自己,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她實在騙不下去了,畢竟江舟池之前又不是沒有忙過,可也沒見他這麽久不回她的消息。

更何況他在第二天就回了趙母的微信。

這不是明擺着故意對她的消息已讀不回嗎。

趙慕予不理解,以往的經驗也用不上,唯一能想到的也解釋得通的可能性就是——江舟池生氣了。

可推出這個結論後,她更想不通了。

她不就是挂了他一通電話,至于生這麽久的氣嗎。當初她那麽不客氣地叫他滾,也沒見他氣這麽久啊,弄得她好像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錯誤似的。

“——趙慕予,這都幾點了,還不起床,是打算一覺睡到太陽下山嗎?”

門外傳來趙母的聲音,結束了趙慕予的午睡時間,同時也結束了她沒有結果的冥思苦想。

她已經被這件事折磨了整整四天,在這一刻,終于決定放過自己,不再揣摩難以捉摸的江舟池到底是怎麽想的了。

回了趙母一句“起來了”後,趙慕予把手機往枕頭上一扔,伸了個懶腰,翻身起床。

誰知剛穿上拖鞋,就聽見床上的手機“嗚”地振動了一聲。

亮起的屏幕上彈出一條新的微信消息。

趙慕予一看,立刻撲過去,拿起手機查看消息。

等到看清發消息的人,她眼睛裏剛亮起的光又倏地熄滅了。

消息是尤霓霓發來的,邀請她:【我最最愛的木魚,你最最愛的我将在一個小時後抵達桐市。糊塗蟲有點事,晚飯來不了,不過叢涵學長他們已經到了。所以,請你務必空出時間,和大家共進晚餐,收到請回複!】

直到升起的心再次落回原處,趙慕予才意識到自己居然還在期待江舟池回她消息。

她一邊唾棄自己的言行不合一,一邊回複尤霓霓:【。】

尤霓霓不是桐市人,初一那年因為父親工作調動,搬來桐市讀書,和同班的她還有蘇糊成為了朋友。

當時她已經和陳淮望、叢涵還有李寂仨人劃清了界限,所以一開始尤霓霓并不知道他們的關系,是高二那年憑自己的本事認識了陳淮望以及其他人。

後來,高二還沒讀完,尤霓霓就回到了以前的城市生活。

盡管如此,她每年暑假都會回桐市看看他們這群朋友。

就算後來大學畢了業,她也沒有改掉這個習慣,連帶着叢涵等人也被感染得紛紛效仿,不管再忙,每年暑假都會抽空回來聚一聚。

快六點的時候,尤趙慕予收拾好了東西出門,搭尤霓霓的順風車去餐廳。

一出小區,她就聽見那道熟悉的聲音,熱情地呼喚着她:“木魚木魚!這兒!”

趙慕予循聲望去。

只見不遠處的路邊停了一輛黑色越野,副駕駛座上的尤霓霓半個身子探出來,兩只手像雨刮器似的,沖她左揮右晃。

而坐在駕駛座的陳淮望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攬着尤霓霓的腰,大概說了她什麽,她聽了以後鼓着臉頰,從窗外退回車內,在車椅上好好坐好。

趙慕予一時有些感慨。

雖然陳淮望和尤霓霓已經在一起很多年了,但她每次看見倆人在一起的景象,依然覺得新奇。

以前的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從小就對人愛搭不理,讨厭吵鬧的陳淮望,居然和尤霓霓這個一刻也閑不下來的小話痨在一起了。

趙慕予走了過去,隔着副駕駛座降下的車窗,看了一眼陳淮望,算是相互打招呼了。

尤霓霓則是趴在車窗上,一眼注意到趙慕予的變化,盯着她的左腳踝,驚呼道:“哇木魚,你腳上的紅繩好那個哦!”

說完,她害羞地捂住了臉,一副看見了少兒不宜畫面的表情,已然忘記自己早就過了“少兒”的年紀。

追星一族總是愛演又浮誇,趙慕予見怪不怪了,也猜到了尤霓霓肯定會用紅繩大做文章。

可誰讓她這次回桐市沒帶多少衣服,尤霓霓約得又急,她沒時間臨時去買一條長褲,就算想遮起來也辦法,只能擺爛了。

趙慕予打開後座車門,坐了上去,而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慌不忙地回應尤霓霓:“你脖子上那印記也挺那個的。”

尤霓霓:“……!!!”

趙慕予說得不清不楚,尤霓霓心裏卻清清楚楚,又或者說是做賊心虛。

話音一落,她立馬對着車鏡照了照,見自己的脖子上果然有個紅色印記,臉騰地一下紅透,扭頭就拿腦袋頂陳淮望的手臂,無聲地罵着他:“誰讓你這麽不小心的!”

陳淮望沒躲,用手掌抵住尤霓霓的腦袋,免得她一不小心滑下去撞到換擋器,嗓音散淡道:“确定是我咬的,不是蚊子咬的嗎。”

說完,他擡眼瞥了一眼後視鏡裏的趙慕予,沒什麽情緒起伏,但蘊含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趙慕予當沒看見。

尤霓霓倒是立刻擡起頭,重新看了看自己的脖子。

好像……是有點癢。

那這玩意兒應該就是……蚊子包咯?!

尤霓霓終于意識到自己被騙了,準備好了拳頭,要找趙慕予算賬,卻被陳淮望揉了揉頭發:“下次要打人記得用手,別再為難你這顆本來就不夠用的腦袋了。”

尤霓霓:“……”

趙慕予坐在後排,看着倆人的鬥嘴,一瞬間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六七歲。

不過,現在不是懷念青春的時候。

于是她難得貼心,提議道:“二位,不如我來開車,你倆安心打情罵俏?”

“……”

尤霓霓和趙慕予認識了十幾年,已經對她每種語氣所代表的情緒了如指掌,知道她這是想揍人了,趕緊拍了拍陳淮望的手臂,催道:“快開車快開車,要不然咱倆今晚就要成亡命鴛鴦了!”

大小姐一發話,停在路邊的越野車終于彙入車流。

等他們抵達餐廳的時候,叢涵、李寂已經在包廂裏坐着了。

趙慕予走在最後。

剛要反手關上包廂門,突然感受到一股反作用力。

她腳步一頓,還沒來得及回頭确認情況,就見叢涵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臉上露出熟悉的浮誇表情,張開手臂朝她走來:“喲喲喲,看看是誰來了!”

一聽就知道不是在和她打招呼。

因為這種亢奮的語氣專屬于某個人。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趙慕予的心跳瞬間加快。

她像是被燙了手一般,猛地縮回還搭在門上的手,而後轉過身。

将近半個月不見的男人此刻正站在她的身後,雙手懶懶插兜,長腿一伸,抵住了即将關上的包廂門,一張臉被壓低的帽檐分割出明顯的陰影。

而那雙黑眸就藏在陰影裏,沒了一貫的散漫,只剩下不動聲色的冷淡,在察覺她視線之際,眼皮一垂,居高臨下地睨着她。

絲毫不見那一晚的荒唐。

恍惚間,趙慕予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十一年前,面對的是超市初遇那晚的江舟池,冷冷的,像吹了一整個冬天的風,疏離冷漠,沒有人情味。

不同的是,這次她用不着心虛。

只不過還沒來得及移開眼t,就見江舟池半斂着眼,眼神帶着淡淡的審視,往下一落。

趙慕予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忍住了下意識想要藏起左腳的沖動,第一反應居然是慶幸自己還好沒有摘下紅繩。

她逼自己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地任由江舟池打量。

這時,叢涵已經走了過來。

見趙慕予還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他當她是故意擋路,大聲讨伐她:“趙慕予,你擋在門口幹什麽,不想讓江舟池進來嗎!”

江舟池倒是不介意。

話音落下,他掀起眼簾,目光重新落在趙慕予的臉上,扯出一絲沒什麽溫度的笑,緩聲替她回答:“可能是因為賣保險的王八蛋禁止入內。”

趙慕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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