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求你繼續玩我。

每個字眼都包裹着難以言喻的暧昧。

話音落下的瞬間, 趙慕予的右腳沒控制好力度,差點一個用力直接把腳下的油門一腳踩到底。

重新握緊方向盤後,她花了幾秒鐘控制好身體, 卻沒能控制好語氣,提高音量, 怒道:“你能不能別老是說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話啊!”

這話她早在十年前就對他說過, 只不過他已經不記得了。

江舟池受着趙慕予的怒氣, 眉宇間的閑适未見轉淡,聽完她的話,也只是尾音微揚,“嗯”了一聲,似乎沒聽懂, 看向她的黑眸裏幹幹淨淨,沒有半點算計, 問她:“誤會什麽。”

趙慕予張了張嘴, 下一秒又閉上,把原本想說的回答咽了回去。

她冷靜下來,多留了一個心眼, 懷疑江舟池是在明知故問,沒上這個當, 沒好氣道:“誤會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

江舟池卻說:“不清楚。”

——那就別說話了。

這句話趙慕予還沒有說出口, 就又聽江舟池緩聲道:“不過, 你可以随便誤會我。不管你誤會成什麽樣。”

聞言,趙慕予抿了抿唇。

剛才在餐廳露臺好不容易才吹散的那口悶氣又重新堵在了她的心口。

明明他已經不記得那段回憶了,可還是說出了和當年一樣的話。而這正好可以說明, 他對每個人都這樣。

這大概就是演員的職業素養吧。

趙慕予的态度又一下子冷了下來,絲毫不領情, 冷哼了一聲:“不好意思,我沒那麽閑。”

可江舟池像是沒有聽出她的反諷,一本正經地回應她的“道歉”,包容道:“沒關系,我很閑。”

趙慕予:“……”

對于無賴,最好的辦法就是別搭理他,否則他只會得寸進尺。

于是趙慕予明智地選擇閉上嘴,發誓不管江舟池待會兒說什麽,她都一律當沒聽見,将無視貫徹到底。

而江舟池也用行動向她證明,他真的很閑。

他并沒有因為她的沉默而結束這段聊天,反倒和她翻起了剛才在餐廳樓梯間外的賬,問她:“阿姨是打算給你和那小飛象搭橋牽線嗎。”

小飛象?

誰?

趙慕予眉頭一皺,對這個奇怪的綽號完全沒印象,仔細在大腦裏思索了好半天,才終于把“小飛象”三個字和“齊禹”對上號。

因為齊禹今天穿的衣服上正好有一頭小飛象。

“……”

這随便給人亂取綽號的能力也是挺厲害的。

趙慕予深呼吸了一口氣,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不住,打破了自己剛才的誓言,糾正江舟池:“你有沒有禮貌。人家有名字,叫齊禹。”

江舟池“哦”了一聲:“所以呢。”

趙慕予:“……?”

存心找茬是吧。

趙慕予懶得和他一般見識,回答了這個廢話問題:“所以,你別小飛象小飛象地叫他,要叫就好好叫他的名字。”

江舟池:“太難聽了,不想叫。”

“……”

怎麽還油鹽不進呢。

趙慕予被江舟池的理直氣壯氣笑了,一時間竟也無話可說。

不過,她現在倒是有幾分相信他今晚真的喝了酒,否則不可能幼稚成這樣。

要不是這會兒正在開車,趙慕予真想揪着江舟池的衣領,好好确認一下他是不是被奪舍了。

她更不理解他對齊禹的敵意從何而來,莫名其妙道:“齊禹是以前上學的時候撕過你作業嗎?”

江舟池:“沒有。”

趙慕予:“那他是在當紀檢委員的時候扣過你的分嗎?”

江舟池:“沒有。”

趙慕予:“那你無緣無故這麽針對他幹什麽?”

也不知道這個問題存在什麽難點。

這一次,江舟池回答得沒有上兩個問題那麽幹脆果斷了。

他調開了視線,重新望着正前方的道路,側臉映在車窗上,模糊不清,連帶着嗓音也有些淡,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因為剛才你為了他生我的氣。”

趙慕予:“?”

合着還成她的錯了?

趙慕予被倒打一耙,跟不上江舟池的思維邏輯,也沒想到他還好意思提這事兒,無語道:“什麽叫我為了他生你的氣。明明是你剛才太過分好嗎。你沒事和齊禹提男朋友的事幹什麽。”

——為什麽不能提。

——是害怕他知道你有男朋友,還是害怕家裏人知道。

換作以前,江舟池或許會這樣回答。

可現在,他知道這兩個問題攻擊性太強,只會讓她更生氣,于是換了一種方式,低聲反問:“如果是有事才提的呢。”

“?”

趙慕予表情一頓,差點又被他可憐的語氣騙了過去,保持清醒道:“你能有什麽事。”

江舟池卻沒說話了。

趙慕予見狀,更加肯定了自己剛才的猜測,就知道他是編不出來借口故意裝可憐。

前方信號燈正好跳轉成紅色。

她踩住剎車,緩緩停在一輛出租車後。

可也許是難得在和江舟池的交鋒裏占一次上風,趙慕予一時放松了神經。

在江舟池沉默期間,她乘勝追擊,也和他算起了舊賬,話沒怎麽過腦子就說了出來:“不過你不是連我的消息都不回嗎,現在和我廢那麽多話幹什麽。”

話一出口,趙慕予就後悔了。

因為這只會顯得她很在意江舟池沒有回她消息這件事。

雖然她是真的很在意,在意到哪怕她不停地自我催眠“我不在意”也沒用的程度。

但這并不意味着她願意在江舟池的面前暴露這一點。

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低級錯誤後,趙慕予的雙手再次攥緊了方向盤,心跳随之加快,像是在擔心江舟池的反應,又像是擔心江舟池沒反應。

封閉的車廂将一切嘈雜隔絕在外。

一時沒人說話的空氣更安靜了。

餘光裏,她瞥見江舟池重新轉過臉,盯着她看了幾秒,像是抓到了她什麽的把柄,嗓音隐約有笑的味道,語調緩緩,叫了她一聲:“趙老師。”

“……”

這個別有用心的稱呼又來了。

趙慕予知道接下來肯定沒好事,做好了随機應變的準備,态度依舊強硬,扭頭不耐道:“幹嘛……”

話音還沒完全落下,就被眼前突然放大的一張臉截斷。

只見江舟池一手搭在中控臺上,忽地傾身靠近,問她:“難道我長了一張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臉嗎。”

沒開燈的車廂裏,唯一的光源是前方的汽車尾燈。

燥熱的夜裏,光與影只捕捉到了一半的他,流轉在他漂亮又鋒利的眉眼間,造得他如t同一頭潛伏在暗處,伺機已久的野獸。

趙慕予呼吸一滞。

他确實長了一張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臉。

不過,不是別人對他,而是他對別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對視的幾秒時間裏,前方尾燈滅掉了,趙慕予也找回了丢失的理智。

她轉回視線,重新啓動車子,甚至沒顧得上思考江舟池那句話的意思,直接一巴掌糊在他那張迷惑人心的臉上,一把将他推開。

卻再也抽不回手。

江舟池沒有躲開,被她推得往後一退。

而後,他将她的手從臉上拿下來,握進自己掌心,說話的語調不急不躁,算是解釋剛才的話:“你為了一個小飛象挂我電話,我就不能用不回你消息來表達一下我的不滿嗎。”

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坦坦蕩蕩地承認他就是故意不回她消息。

趙慕予不屑地皺了皺鼻,輕哼了一聲,對江舟池的坦誠既意外,又不意外。

畢竟他一向不吝啬在她的面前展現他的小心眼,時時刻刻提醒她,他有多锱铢必較。

只是,剛才在餐廳的時候,她還以為他壓根兒不在意被挂電話的事,沒想到還是被他記了一筆賬。

然而現在不是談論這件事的時候。

趙慕予沒有再接江舟池的話,繼續用力往回抽自己的手,發現毫無作用後,心平氣和地威脅他:“不想死的話就放開手。”

江舟池同樣心平氣和,回道:“一起死了也挺好。”

“……好個屁!”見他又把“死”說得這麽無所謂,趙慕予的素質終于還是消失了,忍不住罵了句髒話,“你活夠了,我還沒活夠呢。”

聞言,江舟池扯唇低笑。

他靠回在車椅上,垂着眼,反複摩挲她的每一根骨節,每一寸皮膚,沒有計較她的口不擇言,清冷的聲線裏摻了一絲縱容,淡聲道:“好,那就再陪你活久一點。”

這話說得漫不經心。

趙慕予卻聽得心神微微一晃。

她轉頭看了江舟池一眼,只覺得今天的他和以往不太一樣。

雖然他犯渾的時候也會做這樣的事,但那些事都是一些不可理喻的變态行為。

可現在,他只是握着她的手,什麽出格的事也沒有做,就好像……只是希望她陪着他,在他厭煩這個世界的時候。

這個念頭冒出的瞬間,趙慕予不禁懷疑自己今晚可能也喝了酒,否則怎麽會産生這麽可怕又自作多情的想法。

在将這個想法清除幹淨之前,趙慕予沒有再開口說話。

而江舟池在“挾持”了她的右手後,也如同小孩子得了安撫玩具,不再吵鬧,安靜地玩她的手。

為了維持這得之不易的安寧,趙慕予也退讓了一步,沒有再非要從江舟池的手裏拽回右手,放慢車速,專心開車。

晚上九點,晚高峰期早已過去。

馬路上沒多少車,一路上暢通無阻。

二十分鐘後,他們順利抵達高鐵站的停車場。

眼見着終于可以送走大麻煩了,趙慕予松了口氣,扭頭提醒道:“到……”

話沒說完,她突然沒了聲兒。

副駕駛座上,江舟池将帽子扣在臉上,靠着椅背,似乎是睡着了。

見狀,趙慕予也沒急着叫醒江舟池,視線不受控地再次落在他的右手上。

剛才在包廂裏,她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只隐約記得看起來是一道新傷,剛結痂沒多久。

趙慕予又想起了自己那個沒有得到明确答案的問題。

她不是一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

每次遇見什麽難題,她都是選擇放過自己,從來不會強迫自己非要弄清楚。

可這個美好的品德一旦碰上江舟池的事,就會自動消失,讓她變得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趙慕予暗自在心底嘆了口氣,趴在方向盤上發呆。

直到看見新一批乘客出站,她才猛地想起來江舟池還要趕高鐵,沒時間在這裏耗下去,趕緊回過神,打算叫醒他,卻見蓋在他臉上的黑帽滑了下去,露出一雙黑眸,正在看她。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的。

氣氛莫名缱绻。

在開口說話之前,趙慕予察覺到自己右手一松。

于是她立刻收回手,搭在方向盤上,用一個現實話題沖散車廂裏令人無所适從的氛圍,哼道:“你倒是聰明啊,知道把臉遮得嚴嚴實實。到時候去交罰單,電子眼拍到的違章行為裏只有我一個人的臉。”

江舟池正在松安全帶,聞言,輕輕一笑,難得良心發現一次,彌補她:“那就賠你一個好消息吧。”

趙慕予才不相信他能帶給她什麽好消息,但還是問了一句:“什麽好消息。”

江舟池:“最近三個月你都不用再見到我了。”

話音一落,趙慕予臉上僞裝出的不滿微微凝固。

的确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可她的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感到心頭一陣空落落。

江舟池見她反應平平,甚至可以說是沒反應,有點不太滿意,眉心一蹙,問她:“怎麽不笑。”

“笑?什麽笑?笑什麽?”趙慕予一連串的疑問。

“聽見好消息不該笑一下嗎。”江舟池如同導戲的導演,對她的反應提出明确的要求,“就像你剛才和小飛象那樣的笑。”

“……”

這又是什麽奇怪的要求。

趙慕予的思緒還停留在江舟池給出的“好消息”上,沒怎麽動腦,就像個提線木偶似的,按照江舟池的要求,牽動唇角,勉強給他湊出了一個笑容。

卻被江舟池嫌棄道:“很假。”

“……?”

趙慕予努力笑得自然一點。

然而臉上的心不在焉被江舟池盡收眼底。他依舊嫌棄:“還是很假。”

本來趙慕予還想再繼續改善改善,但突然反應過來,她幹嘛要陪他玩這種無聊的游戲啊。

意識到自己又被耍了一頓後,她板着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催道:“行了,大閑人,趕緊下車,我沒工夫陪你在這兒耗。”

江舟池倒也沒有再得寸進尺,眉眼舒展,重新戴上了帽子,打算離開。

可這時趙慕予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在他下車之前,最後問了一句:“既然你都知道我不樂意看見你,那你三個月以後也能不能別出現在我的面前。”

江舟池拉開了車門,聽了這話,也沒有回頭看她,回答幹脆:“不能。”

“……為什麽。”趙慕予從以前就不理解他這樣費力不讨好是為了什麽,明明到頭來受到傷害的是他自己。

“——因為我想見你。”

蒙蒙昧昧的嗓音和昏黃路燈一起回蕩在車廂裏。

下一秒,被關門聲震碎。

副駕駛座的車門被打開,又被關上。

江舟池下了車,走進夜色裏,孤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進站口,只留下一縷趁機鑽進車廂的晚風陪趙慕予。

她仍望着江舟池離開的方向,一顆心在寂靜的夜裏撲通撲通直跳。

沒見過這麽屢教不改的人。

都說了讓他別再說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話。

-

從高鐵站回來後,趙慕予來到酒店和尤霓霓彙合。

蘇糊已經到了,給她開了門。

只不過倆人還沒來得及說上半句話,尤霓霓就頂着還沒沖幹淨的頭發,圍着一條浴巾,從浴室裏沖出來,按捺不住激動的心,關心道:“木魚,怎麽樣怎麽樣!”

趙慕予:“?什麽怎麽樣。”

尤霓霓:“你和我哥哥難道沒有在車上發生什麽不該發生的事嗎!”

江舟池一旦不在場,她就又口無遮攔了起來。

趙慕予習以為常,也懶得糾正尤霓霓的用詞了,捏了一把她的臉,遺憾告知她:“不好意思啊,還真沒有。”

“……”

尤霓霓臉上的興奮頓時被失望取代,下一秒又聽趙慕予說:“不過現在倒是可以發生一點不該發生的事。”

“什麽什麽!”尤霓霓立馬重新燃起愛的希望。

趙慕予卻沒有回答了,捏臉的手往下一移,作勢去扯尤霓霓圍在胸前的浴巾。

尤霓霓:“……!”

她吓得趕緊護住浴巾,往後一跳,躲開了趙慕予的魔爪。

蘇糊已經很久沒見到倆人打打鬧鬧的場面了,在一旁看得忍不住笑。

懷念青春的同時,她也久違地當起了調停者,分開倆人,把急性子的尤霓霓推回浴室:“你先去把頭上的沫沖淨了再說,不急這一兩分鐘。”

“哦……”

尤霓霓很會見機行事,知道現在這情況對自己不利,于是順着蘇糊給的臺階走了下去,回到浴室進行收尾工作。

安置好了尤霓霓,蘇糊又對趙慕予說:“木魚,你也去洗一下吧,外面t還有個浴室。換洗的衣服在沙發上。”

“好。”

和江舟池鬥智鬥勇的一晚,趙慕予身心俱疲,也出了一身的汗,黏黏糊糊的,确實一場熱水澡好好放松一下身體和心靈。

誰知洗澡過程中,她時不時就能聽見一陣門鈴響,還以為門鈴失靈了。

直到從浴室出來,看見客廳桌上擺滿的各式各樣的外賣,她才弄清楚原因。

原來那一聲聲門鈴代表着一個個外賣。

尤霓霓已經收拾好了自己,正盤着腿,披頭散發地坐在椅子上,和蘇糊一起吃着烤串兒。

聽見腳步聲,她回過頭,見趙慕予洗完澡出來,立馬張開雙臂,一臉“我貼心吧快誇我”的表情,向趙慕予展示桌子上的東西,驕傲道:“将将将——Surprise!看我為你準備了什麽!”

趙慕予一看。

原來除了吃的,桌上還有好幾打啤酒。

“你剛才是因為我哥哥在,所以才不喝酒的吧。”尤霓霓憋了一整晚,終于可以問出這個困擾了她一晚上的問題了。

趙慕予卻沒有回答。

她走了過去,拉開尤霓霓和蘇糊對面的椅子坐下,說:“怎麽,打算把我灌醉套話嗎?”

“……怎麽可能!我是這種卑鄙無恥的人嗎!”尤霓霓大聲反駁,以為音量有多大,說的話可信度就有多高,殊不知自己的眼睛裏寫滿了“心虛”。

趙慕予沒有拆穿,也不介意尤霓霓的別有用心,因為這點酒還灌不醉她。

坐下後,她開了一罐啤酒,像喝飲料似的,有一下沒一下地喝了起來。

尤霓霓見狀,以為自己騙到了趙慕予,暗自松了口氣。

不過,她精心策劃的酒後吐真言計劃被看穿是事實。

這下她不敢輕舉妄動,打算采取迂回戰術,先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麻痹趙慕予的神經,降低警惕,于是轉移了話題,問道:“對了,木魚,你下周就要回雲城了吧?”

趙慕予點頭“嗯”了一聲。

提到“雲城”,蘇糊也想起了一件事:“你之前說你們校長慫恿你參加戀綜的那事兒,後來怎麽樣了,你拒絕成功了嗎?”

“當然。”每每說起這件事,趙慕予的語氣裏總會帶上一點得意。

她把之前那個一勞永逸的理由給倆人講了講:“校長總共找了我三次,我想着事不過三,所以最後一次直接和他說,我男朋友不同意我參加。”

“幹得漂亮!”尤霓霓毫不掩飾自己的私心,舉起可樂,碰了碰趙慕予的啤酒。

蘇糊卻沒有和尤霓霓一起慶祝,反倒有些遺憾,對趙慕予說:“其實我覺得你可以參加看看。”

“嗯?”趙慕予微微一愣,沒想到蘇糊會這樣說。

而尤霓霓一聽這話,立馬拽了拽蘇糊的衣服,小聲提醒她:“糊塗蟲,你不能因為你的綽號叫糊塗蟲,就真成了糊塗蟲呀!怎麽可以支持木魚參加戀綜!那我哥哥怎麽辦!”

蘇糊笑着摸了摸尤霓霓的腦袋,開導她:“說不定這對你哥哥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呢。”

“……真的嗎?”尤霓霓半信半疑。

她知道,蘇糊不會騙她,可她眼下又确實想不出來這件事能帶給江舟池什麽好處,一時間陷入了自己的糾結裏。

趙慕予沒有在意倆人的悄悄話,還在想蘇糊說的話。

也許是因為了解她的性格,所以周圍人在得知戀綜這件事後,第一反應都是勸她別參加,而蘇糊是除了校長以外,第一個支持她參加節目的人。

對此,她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好奇,問蘇糊:“為什麽你覺得我可以參加看看。”

蘇糊:“因為據說節目組會按照你的理想型标準給你找約會嘉賓。你不想知道你和你的理想型相處起來是什麽樣的嗎?或者體驗一下和理想型談戀愛的感覺也好。”

“嗯?糊塗蟲,你要這麽說的話,那我可就來勁兒了啊。”還沒等趙慕予說話,尤霓霓就已經原地複活,踴躍地自告奮勇道,“這種事哪兒還用得着節目組,我就可以幫木魚找理想型。”

說完,她扭頭問趙慕予:“說吧,你喜歡什麽樣的!”

趙慕予也沒怎麽想,回了句:“喜歡你絕對找不到的那樣的。”

尤霓霓:“……?”

這不就是不讓她找的意思嗎!

尤霓霓聽出了趙慕予對自己的嫌棄,鼓了鼓臉頰,卻又無從反駁,幹脆不反駁了,轉而拿出手機,在桌下悄悄打字。

趙慕予把這番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用手裏的啤酒罐輕輕叩了叩桌面:“尤記者,和誰通風報信呢。”

“……沒、沒和誰通風報信啊!”尤霓霓吓得一個激靈,擡起頭,底氣不夠,謊話來湊,腦子轉得飛快,“是……是望望說他想我了,我不好意思當着你們的面回他的消息,就只能偷偷回了。”

趙慕予沒說話了,只是看着尤霓霓,眼神裏清清楚楚寫着——“你最好是”。

尤霓霓再次心虛地軟下身子。

她知道自己的小心思逃不過趙慕予的眼睛,于是沒有再為自己辯解什麽,也不搞小動作了,放下手機,喪氣地趴在桌子上,把可樂換成啤酒,打算借酒澆愁。

在尤霓霓的心中,趙慕予的性格和外表一樣,有點冷,看起來不是容易親近的類型,可實際上卻是無比可靠和令人安心的存在,也是她成長道路上最好的傾聽者,會在她迷茫的時候給她指明方向。

當然了,趙慕予偶爾也會和她倒倒苦水,傾訴煩惱。

但從來不會和她聊江舟池。

所以,她至今不知道倆人之間發生過什麽事,甚至連他倆到底是在一起過又分開了,還是壓根兒在一起過都不清楚,只知道趙慕予對江舟池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熱。

蘇糊同樣不知道兩人的過往。

但她比尤霓霓心思細膩一點,所以這麽多年了,或多或少可以看出來,趙慕予對江舟池有着不一樣的感情,而且好像困在了這段關系裏,想要跳出來,卻又被什麽東西牽絆着,找不到出口。

一陣安靜過後,蘇糊再次開了口,繼續剛才的話題:“其實參不參加節目不重要。”

聞言,趙慕予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蘇糊的身上,聽她說:“重要的是,你可以嘗試着讓其他人進入你的生活,看看自己和他們相處起來是什麽樣的,這樣才可以修正一些事。”

蘇糊也不知道自己找到的症結是否正确,只希望可以給趙慕予帶來一點幫助。

而趙慕予在聽完這番話後,沒有再說話,垂下眼,一根食指無意識地在啤酒罐上來回繞圈。

尤霓霓思想單純,很擅長把複雜問題簡單化,從來不會考慮太多其他事。

但蘇糊會站在不同的角度思考問題。

所以,她明白蘇糊的意思。

她現在需要的是一段健康的正常的相處。

只有這樣,她才可以确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好一會兒,趙慕予才停下不斷在罐口轉圈的手指,拿起啤酒罐喝了一口,而後看着蘇糊,回道:“好。我會再重新考慮看看。”

之前她把上節目當成了一個大麻煩,因此打從一開始就很抗拒,只一心想着如何拒絕,從來沒有考慮過從其他角度看待這件事。

可現在蘇糊的話讓她對這件事有了新的認識。

得到了趙慕予的回答,蘇糊知道自己想要傳達的東西都被她好好接收到了,便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和她聊起了生活和工作。

誰知正聊得盡興時,桌上突然傳來一陣啜泣聲。

趙慕予和蘇糊聽見後,同時愣住,朝哭泣聲的源頭看了一眼。

只見尤霓霓還趴在桌上,手裏捏着已經被她喝得精光的啤酒罐,正在默默流眼淚。

喝醉可以理解,但喝哭是什麽意思?

趙慕予不明所以,只覺得有些好笑,伸長手,揉了揉尤霓霓的頭發,關心道:“又怎麽了,我的大小姐,誰欺負你了嗎?”

尤霓霓沒有說話,但聽見趙慕予的聲音後,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用還浸着眼淚的眼睛瞪了瞪她,而後丢下她和蘇糊,一歪一倒地獨自朝房間走去。

趙慕予:“?”

怎麽看起來欺負人的那個人像是她?

作為第一責任人,趙慕予承擔起了關心尤霓霓的責任,和蘇糊說了句“我去看看”便跟了上去。

一進房間,她就看見尤霓霓傷心地側躺在床上,自言自語道:“壞木魚,笨木魚,居然還想着去參加戀綜!要是錯過我哥哥,你就後悔一輩子吧!”

趙慕予:“……”t

胳膊肘可真會往外拐。

要是見色忘友能有一個排行榜,她絕對能排全國第一。

這話趙慕予聽得不樂意了,走了過去,坐在床邊,戳了戳尤霓霓的背,反問她:“憑什麽是我後悔一輩子。”

尤霓霓被酒精浸泡的大腦已經不足以支撐她思考這種難題了。

還沒等她想出個什麽所以然來,就又聽趙慕予補充了一句:“萬一是你哥哥後悔一輩子呢。”

尤霓霓只抓住了一個關鍵信息——她哥哥要後悔一輩子了。

一想到這兒,她的眼淚流得更厲害了,一邊哭,一邊前言不搭後語地胡言亂語着:“嗚嗚嗚我哥哥真是太可憐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喜歡你!”

這事兒趙慕予确實不知道。

也沒奢望一個醉酒的人能說出什麽清醒的話。

她從紙盒裏抽出幾張衛生紙,替尤霓霓擦幹臉上的眼淚:“好了,別哭了。要是哭腫了眼睛,明天陳淮望看了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尤霓霓沒說話了。

沒一會兒,哭泣聲也越來越小,大概是哭累了,快睡着了。

趙慕予還是頭一次遇見這麽好處理的醉鬼,倒是松了一口氣,打開床頭燈,給她留一點亮,而後打算走出房間。

誰知剛站起來,就又忽然聽見尤霓霓叫她:“木魚……”

“嗯?”趙慕予低頭應了一聲。

尤霓霓的聲音被睡意幹擾得有些模糊,好一會兒,才喃喃問道:“你喜歡過我哥哥嗎?”

話音一落,趙慕予腳步微頓。

房間裏很安靜。

除了時強時弱的冷氣聲,只隐約聽得見窗外的深夜蟬鳴。

趙慕予站在床邊,視線落在尤霓霓的側臉上,思緒卻飄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忘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再聽從心的聲音。

可是,這樣安寧又悠遠的夜晚,似乎至少應該對自己誠實一次。

不知過了多久。

蟬鳴已逐漸微弱,冷氣還在規律運轉。

趙慕予收回了紛亂的思緒,目光重新聚焦在已經進入夢鄉的尤霓霓身上,回答她的問題。

“沒有‘過’。”

“我一直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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