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而後又看着賀英韶, 是詢問的語氣,“那——他呢?”
賀英韶一想到這個就氣得吹胡子瞪眼,這個“他”指代誰不言而喻, “不用管他, 既然他不把我這個爺爺放在眼裏, 我也不會再考慮他,做錯了事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好好對畫畫, 不要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他過去以為賀為謙就是性格混了點, 不服管教,骨子裏有股叛逆的勁兒, 但在關鍵時刻能分得清輕重。
經過這件事賀英韶大為改觀,他怎麽都沒想到賀為謙會臨陣脫逃,選擇當縮頭烏龜,讓他們處于兩難的境地。
這麽一想賀英韶看向賀為聿的眼神更加欣慰,他以為他答應得這麽爽快是為了救場, 心中的天平逐漸偏移,夾帶了一絲心疼。
賀英韶激動地握住賀為聿的手, 想說些什麽, 礙于有旁人在不好直接問, 後者勾勒出一個令他安心的弧度,輕輕回握。
也是,他的小孫子表面好脾氣,但比任何人都有主見,賀為聿不願意的事情沒人逼迫得了他, 能點頭同意,想必也是考慮後的決定。
賀英韶心頭最後那點猶豫散得一幹二淨, 你情我願,皆大歡喜,竟然被賀經賦說中了,看自己兒子都順眼了起來。
事情終于敲定,順暢得不可思議,除了兩個客人,在場的無一不松了口氣,要是老爺子不高興,誰也別想好過。
談畫早在說出要征求賀為聿的意見時就有了數,聽到他的回答後才真正落下心,倒不是懷疑他,只是她貿然上門,沒有事先商量,有賭的成分。
“鄒總,”賀為聿對鄒嘉逸禮貌颔首,對談畫客氣地道:“談小姐。”
他們不熟,勉強算是未婚夫妻,才剛剛确定關系,這麽稱呼不近不疏,但談畫還是有些失望。
她看到賀為聿的視線緩緩下移,盯着她搭在鄒嘉逸胳膊上的手,談畫有些疑惑,但她顯然沒有這個自覺,只覺得手背的溫度在逐漸升高。
表哥因為他們磨磨唧唧心生埋怨,談畫怕她一松手他就會做出什麽事,所幸賀為聿沒有停留太久,很快便移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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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豎賀為謙和談畫從未公開宣布訂婚,現在換成賀為聿也無傷大雅,可以随便找個理由解釋,就圈子裏的人知道,賀英韶也懶得再考慮別人怎麽說。
聊完後外邊夜色漸深,公館內外燈火通明,賀英韶再次留他們下來吃晚飯,談畫沒答應。
就像靠近賀為謙會沒來由地心慌,早在第一次踏入這裏,談畫就喜歡不起來,總覺得冷冰冰又壓抑,好像曾發生過什麽不好的事情,讓她感覺抗拒。
如果不是為了賀為聿,她不想在這裏多待一秒。
很奇特的是,談畫跟賀為聿相處就很舒服,安全感十足,走之前她狀似拘謹地問:“爺爺,我能不能……”
邊說邊偷瞄賀為聿,賀英韶将她的小表情看在眼裏,“我正想讓他送你們回去。”
“不用,我們自己有車。”
鄒嘉逸牽起談畫就走,趁人沒跟上,嘴叭叭個不停,“你就不能矜持點?”
“你走這麽快,我心髒不舒服。”
談畫一擊即中,鄒嘉逸立馬一個“腳剎”,緊張地上下打量,“你沒事吧?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氣不過。”
“我沒事,”談畫不是特意吓唬他,他步子邁得大,情緒不穩定,“你別這樣,等會吓到他了。”
“吓……吓到他?”鄒嘉逸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差點笑出聲,“不是……”
都是男人,鄒嘉逸自然能看出當時賀為聿的眼神,那是對女人的占有欲,相當濃烈,不準任何人觊觎,連他這個表哥都得避嫌。
表露出來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按道理賀為聿在乎談畫,鄒嘉逸是該高興的,但他就是很不爽,還沒過門就屁事這麽多,以後不得上天。
鄒嘉逸直來直去,也不是個傻的,該有的心眼一個不少,看賀為聿給談畫灌了不少迷魂湯,知道現在硬碰硬讨不着好處,幹脆收起了沒說完的壞話。
“行吧,我盡量控制一下。”
惹得談畫驚奇地看了他一眼,怕自己語氣太重,“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以後日子還長,賀為謙跑得了一時跑不了一世,你有的是時間收拾他。”
“至于賀為聿,他真的很好,你跟他相處一下就知道了。”
鄒嘉逸一臉不忿,至少還聽得進去,能做到這種程度談畫就很滿足,走到停車場她下意識地朝賀為聿的車走去,對方提前打開了副駕駛的門,被悶聲不吭氣的鄒嘉逸一把提起衣領,“哪兒去?”
“回家啊。”
“你跟他回什麽家?我送你。”
“你忘了嗎?我們是對門鄰居,”談畫又補一刀,“你家在另一個方向,不順路,你快點回去吃飯吧。”
“我辛苦陪你跑一趟,你連飯都不準備請我吃?”
“吃飯的機會多着呢,我知道你肯定想說我跟他吃飯的機會也很多對吧,但現在不一樣,我得跟他聯絡一下感情,很着急的那種。”
鄒嘉逸本來想挫一挫賀為聿的銳氣,現在看來是不成了,他總不能下了談畫的面子,也不想讓她責怪他,不情願地上了車,走之前再三囑咐她要注意安全,就差直接喊賀為聿警告他小心點。
再次坐上賀為聿的車,得到了雙方家長的認可,談畫表現得很雀躍,不忘替自家表哥解釋,
“你別介意,我表哥就是關心則亂,他沒有惡意,實在是因為你哥太……”
“他不是我哥,很早就不是了,我也不是章千凝和賀經賦的兒子,我只是我自己,還有爺爺的孫子,”賀為聿近乎漠然地說出這些,恢複些許溫度,“我能理解,畢竟我也無法原諒他。”
談畫一開始只想着任務,沒考慮他和賀為謙的關系,後面知道很一般以後,就變得理所應當了起來。
聽他這語氣,兄弟阋牆是早有的事,談畫越聽越放心,不用去戴這頂導致他們決裂的帽子。
賀為聿的憤怒和她有關,這說明他很看重她,談畫還有點良心,聽出他的落寞,“你有我,你是我的未婚夫,未來會成為我的丈夫,當然你首先是你,這點總是沒錯的。”
“我們家比較簡單,外公和表哥對自己人特別好,一開始可能會有點難相處,但只要你真心實意,他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賀為聿點頭,能被她的家人接納,也是他努力的方向。
車破開夜色向前行駛,飯點還沒過,街邊的一排排飯店正是忙碌的時候,有許多人在排隊。
“你之前說過要請我吃飯,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賀為聿拿起手機看時間,同樣的話談畫估計他又要說第二遍,“打住,還不晚,我少吃一點就行了,醫生說我有在慢慢恢複,你不許反悔。”
“正是因為現在情況不穩定,所以要額外注意。”
他沒抵住談畫的祈求選擇妥協,帶她來到一家火鍋店,不喜歡太熱鬧的環境,定了個包間,面對大圓桌,兩個人只占了很小的一角。
用手機掃碼點餐,服務生先把鍋底端上來,談畫看着白鍋沒敢過分挑剔,賀為聿看穿她的想法,特意幫她調了幾個碟,不讓味道太寡淡。
“我突然想到,你好像都沒怎麽叫過我,”談畫主動幫賀為聿挽起袖子,同時說道:“今天算是例外,你叫我談小姐。”
談畫無理取鬧,在這種情況下,看賀為聿為她“服務”,她便想要作一作,“我還以為你會脫口而出喊我嫂嫂,反正你以前又不是沒喊過。”
賀為聿幫她攪勻料碗,依次放到她面前,菜都準備好放在一旁的推車裏,他沒再做別的,而是偏頭看她,“你怎麽知道我以前喊過?”
“你這話說的,我能不知道嗎?記憶力有那麽差?”
她聽着奇怪,猛地意識到她不是原主以後,警鈴大作,談畫得意忘形,忘了她不能打包票。
有原主所有的記憶,談畫搜尋了一圈,賀為聿就是個背景板,她有掉馬的顧慮,心虛得很,找補說:“好像确實沒有?我有點想不起來了,最近事情太多,腦子不太靈光。”
不能深想,簡單的問句讓談畫細思極恐,賀為聿沒有追究下去,也不會輕易揭過。
手搭在談畫脖子後方,讓她直視他,“這兩個字以前不會出現,現在更不會,這輩子都沒有可能。”
“你只會是我的未婚妻,未來會成為我的妻子。”
将她剛說的話轉變視角複述,談畫不太好意思地東張西望,沒看到他低頭看了一眼,為了掩飾那些深不見底的、不曾被所有人窺見的心思。
賀為聿沒有說謊,在喜歡上談畫之前,他沒有多餘的禮數,在喜歡上談畫之後,他連靠近都不敢,“嫂嫂”二字被他刻在心裏,像無法逾越的天塹,根本不用宣之于口。
更何況她喜歡賀為謙,遇到任何阻礙都沒有動搖,賀為聿懂得知難而退,不會上前找不快。
可賀為謙只會讓她傷心難過,談畫像煙花絢爛地燃燒,光亮過後只餘一地灰燼,賀為聿當然不會再看她飛蛾撲火,更想守護好她此刻的笑容。
等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賀為聿的手往前移,改為捧住她的臉,觸感滑膩,漸漸地看得癡了,他克制不了身體的沖動,談畫的信任告訴他不需要忍,于是他遵從本心,含住了她的唇。
飯前賀為聿去洗了個手,佛手柑的味道被沖淡,取而代之的是清涼的薄荷味,不刺鼻,好像任何味道到了他身上,都能被融合得很好。
說來奇怪,賀為聿聽到“嫂嫂”二字的時候,他腦中閃現的全是前世的畫面,談畫就像是個行走的小太陽,明媚豔麗,任誰看了都想收入懷中。
可惜那是對賀為謙的,她有一顆強大的心髒,時刻保持從容,唯一的例外,是最後被賀為謙拒絕的那次。
如星星隕落,此後天幕暗淡無光。
在這樣的情況下,賀為聿該嫉妒,該憤怒,該做點什麽來證明自己的存在,但他越是愛意滾燙,就越是克制。
厮磨着談畫的軟肉,斷絕傷到她的可能,直到她主動輕啓齒關,賀為聿才小心地探入。
一吻結束,談畫像剛跑完長跑,氣喘籲籲,賀為聿也耳垂通紅,在外人看來,像被燙了嘴,或者是被鍋子的蒸汽熏的。
“以後不準再說,我不喜歡聽。”
賀為聿提要求,談畫哪有不答應的道理,“知道了,本來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覺得你對我很生分。”
“那你想讓我怎麽叫你?”
“……”
這把談畫難住了,折騰了一通,她也不好意思提,“随便,我都可以。”
鍋底咕嘟嘟地冒泡,油随時都可能濺出來,聽到火鍋店大堂裏傳來的聲音,有種莫名的羞恥感,談畫準備把菜下進去,掩耳盜鈴般道:“鍋底都要煮幹了。”
“我來吧。”
賀為聿自覺地從她手中接過筷子,燙好了給她放到碗裏,囑咐她放涼了再吃,太燙對咽喉不好。
下鍋的時間把握得剛好,像每秒都經過精确計算,嫩而不柴,談畫滿足地眯起眼睛,她平日裏飲食的控制程度,連她這樣龜毛的人都受不了。
“你這幾天有空嗎?”
“怎麽了?可能後天。”賀為聿淡淡地說,他用抹布将灑在桌面上的油擦幹淨,有點後悔今天穿這件來,中途出去了一趟,“不好意思,你等一下。”
回來時手上拿着兩個圍裙,他問過談畫的意見,給自己身上系好,将袖子挽得更高了些,談畫看着衣擺屬于她的專屬刺繡,感覺到他的珍視,搖了搖頭,“我就問問。”
其實她是想問什麽時候去領證,轉念一想今天已經很突兀,“你會不會生氣?我沒有過問你的意見就擅自做了決定。”
“不會,我同意,也是我心甘情願的。”
不存在被她脅迫的情況,“只是我怕唐突了你,本來我想盡快把事情解決完,等一切準備就緒再和你家提這件事,也能體現我的誠意和對你的看重,沒想到……”
賀為聿忍俊不禁,談畫則因為他的話翹起嘴角,
“我可是給過你時間做心理準備,婚約是一定要換人的,我說了一切有我,就不會食言。”
“不用再等了,你哪天有時間,我們一起回家吃飯,外公也想見見你。”
領證或許可以再等等,談畫吃到七分飽,賀為聿默默地将剩下所有菜吃完,用毛巾擦了擦手,拿起車鑰匙和手機,“走吧。”
到了門口各回各家,他們像平常那樣相處,實際上還是有所變化,談畫在原地磨蹭了半天,賀為聿轉過身,“為什麽不進去?”
談畫沒說是在等他邀請她去坐坐,氣呼呼地道:“不為什麽!”
即便這樣,洗完澡談畫還是很沒骨氣地敲了敲對面的門,賀為聿從貓眼裏看到她,一開門,談畫從他的胳膊底下靈活地鑽了過去。
跑過的時候帶起一陣香風,狐貍眼充滿狡黠,不複在別人面前的驕縱,頭發烏黑垂順,讓她的美顯得很不真實,抱着睡覺用的枕頭,不見外地朝屋裏走。
“我們都是未婚夫妻了,偶爾在一起睡一覺也沒什麽吧?”
談畫把拖鞋甩得老遠,賀為聿幫她撿起來放進鞋櫃裏,皺着眉看她赤腳在地上踩來踩去,拿了雙拖鞋,将人打橫抱起放在沙發上,給她一只只穿上,這樣才滿意。
“可你之前不是說,不過是口頭約定,連訂婚宴都沒辦過,做不得數?”
“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賀為聿已經換上了家居服,氣定神閑地問,有心思捉弄她,談畫想要解釋的心不再迫切,“他是他,你是你,我跟他相看兩厭,我和你的話……當然是兩情相悅啊。”
對情話信手拈來,她繼續道:“家裏人也很支持,不像之前弄得雞飛狗跳,這樣的話豈不是好事一樁?你賴不掉了。”
眼神到處亂瞟,又醞釀着壞心思,談畫漸漸向他靠近,盯着他的嘴唇看,用指尖輕點,連音調都壓低,“再說就算不是,也能一起睡啊,你說對不對?”
賀為聿驟然壓了下來,她的兩只手都被按在沙發上,以絕對禁锢的姿勢反客為主,“方便你吃幹抹淨就跑?”
“你有沒有對別人說過這種話?”
談畫氣急敗壞,“你當我是那種随随便便的人嗎?當然只對你說過啊。”
穿來第一天連情況都沒搞清楚就直接把人給睡了,這事不好說,現在看來有夠随便,除了任務,談畫承認看上了賀為聿的臉和身材,依照男主的頂配設置,不會有第二個人能比得上他。
“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霸道啊……”
她小聲嘀咕,賀為聿反複确認她不是在生氣,試探着說:“可能我本性如此。”
“以後得麻煩你多擔待。”
不是讓她習慣,而是讓她多擔待,以商量的語氣,談畫的心軟成了爛泥,做任務就要有做任務的态度和職業素養,她可以保證關系存續期間,不去招惹其他人。
“好啦,我比較大大咧咧,看事情不是很全面,你有任何不滿的也可以及時和我溝通,不要憋在心裏。”
“我能坐起來了嗎?”
用這種姿勢聊天,夠奇怪的,談畫憋着笑,賀為聿俯身親她的唇角,他額外偏愛這個位置,談畫也很喜歡,有種很欲的感覺,手臂和額間突出的青筋,像迸發的荷爾蒙。
仿佛是為了控制自己的欲望,不願沉溺其中,這次談畫想岔了,因為他很快偏了偏,側着頭,以最深的方式吻她。
談畫張合時會輕輕咬他一下,正是舌尖的部位,她很快知錯松開,輕微的力量讓他感覺靈魂出竅,全身的熱意都往身下沖。
“現在可以了。”
賀為聿在她耳邊說,用盡了全部的自制力,談畫過程中閉上了眼睛,睫羽一顫,睜開時被燈閃了一下,才看清他的輪廓。
他起身去了廚房,背影有些慌張,談畫在客廳裏緩解尴尬,恰巧單寧打來電話,她找了一圈,最後在沙發的夾縫裏找到手機。
單寧通知她“雲想霓裳”設計大賽決賽名單公布,雖然從“映然”退了出來,但和同事們團建時建的小群還在,大家都在讨論,談畫不常參加活動,沒在臨時群聊裏,也就沒及時收到消息。
問她結果對面支支吾吾,聲音很小,像是剛醒怕打擾別人,只說讓談畫自己查。
匆匆挂斷電話,談畫回家抱來電腦,打開網頁查詢,進去的時候卡了好一會,在名單最上方找到自己的作品名字,一擡眼賀為聿端着杯熱牛奶從廚房裏出來。
屏幕的光映照在談畫臉上,她核對了一遍沒看錯,又快速浏覽了其他參賽者的作品,各有千秋,小跑到賀為聿面前将牛奶放到一旁,然後跳起來勾住他的脖子,雙腿夾住他的腰。
賀為聿以保護性的姿态托了一下她的屁股,談畫感覺到他手掌的溫度,捶他的肩膀,“你摸哪兒呢?”
“那我放你下來?”
他沒有任何要松手的動作,記得她有心髒病,不能受刺激,對談畫呵護之至。
“不要,我跟你分享一個好消息。”
手機上彈出幾條消息,剛才單寧的神神叨叨都是裝的,其實她早就知道談畫入圍了,瞞着想給她驚喜,談畫将聊天界面給賀為聿看,“我之前參加了一個國內的設計比賽,今天公布決賽名單,我入圍了。”
“其實我參加過很多比賽,但這個比賽的意義不一樣,它是我在國內參加的第一個,如果能拿到獎的話,之後開工作室會順利一些。”
“一連得到兩個好消息,你是我的幸運星嗎?”
仗着賀為聿騰不出手,談畫用手蹂躏他的臉,高興地在他的嘴唇上親了又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