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身上的衣服被換掉, 談畫一坐起來,海藻般的頭發散開在肩頭,她挪動身體, 單腳站立起來, 蹦蹦跳跳去衛生間洗漱。
賀為聿回來的時候, 恰好碰上談畫扶着衛生間的門框,左搖右晃站立不穩,還想往前跳, 把他看得心驚肉跳, 上前将人打橫抱起。
“扭傷了還亂跑,萬一摔倒了怎麽辦?”賀為聿把早餐放到桌子上, 自責自己不在她身邊,佯裝生氣。
“我醒來的時候沒見到你,”談畫指了指早餐,嗓音溫軟,“阿聿, 我餓了。”
明知她在轉移話題,賀為聿舍不得責備, 給她在床上支了個小桌子, 早餐是蝦餃配豆漿, 談畫低頭的時候頭發總會落下,賀為聿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個有兔子挂飾的皮繩,不甚熟練地幫她紮頭發。
“你的頭發……”
談畫的帽子用了發卡固定,賀為聿也是昨晚給她換衣服的時候才發現。
“接的,好看嗎?”
“好看。”
因為紮了一天的丸子頭, 直發自帶卷曲的弧度,平添風情, 劉海和黑長直很容易顯得古板,談畫不同,有種禁忌的妩媚感,危險又讓人想靠近。
“我的衣服是你給我換的嗎?”
“嗯。”
都坦誠相待那麽多回,談畫不是害羞,就是想确認一下,“你的皮繩哪來的?”
“找同事借的,之前你那根皮繩被我扯斷了。”
準确來說,是剪斷的,賀為聿在這件事上犯了難,怕扯痛她,只能用剪刀剪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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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同事?”
“嗯。”
賀為聿一臉坦蕩,談畫倒不好說什麽,顯得她小肚雞腸。
“畫畫,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你說。”
“你的室缺長好了,心髒非常健康,不用再做手術,也不用時時刻刻提心吊膽,你會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談畫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咀嚼了很多下才咽下,賀為聿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高興傻了?”
她的叛逆心突然萌動,青春期來得比別人都要晚,從昨天她受了那麽大驚吓,沒有半點不适,談畫就隐約猜到了結果。
再說要是真的沒好,賀為聿會跟她商量手術方案,而不是悠哉悠哉地陪她吃早餐。
談畫傲嬌地“嗯”了聲,沒有多餘的言語。
“你不驚訝嗎?”
“不驚訝,同樣的問題你都問過兩遍了,煩不煩啊,”當事人無比淡定,“已經驚訝過一次了,上次醫生不是說長好了2mm嗎?現在徹底好全,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談畫用來解釋平淡反應的理由很敷衍,和之前被賀為聿問起截然不同,她就是懶得裝,賀為聿心裏清楚得很,幹嘛又要問她。
賀為聿也沒鑽牛角尖,談畫能恢複,他比本人要更開心,“昨天是怎麽回事?我問過了,他還沒能跟你說上話,你就跑了。”
這裏的“他”,指的是保镖。
“我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有點應激反應。”
“都過去了,畫畫,我永遠都在。”
“你不問我是什麽事嗎?”
“你想告訴我嗎?”談畫的沉默被他以為是否認,賀為聿仍舊是之前的态度,“我說過,等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我有耐心等。”
“是嗎?”談畫低下了頭,邊吃餃子邊道,昨晚她做了噩夢,記得有一雙手在幫她擦眼淚,這應當不是錯覺,該說的不該說的,賀為聿聽到不少。
賀為聿确實聽談畫說了一些,她一直在喊爺爺,也猜到她碰見過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談畫沒有“爺爺”,只有外公,原主金尊玉貴地長大,沒遇見過太大的風浪,別人以為夢裏的話不可信,但賀為聿知道,這是談畫本人的經歷。
得知她曾經過得不好,賀為聿心疼又無措,他能改變她這一世的結局,可異世界是他無法企及的過去,他無能為力。
談畫知道窗戶紙總有捅破的時候,賀為聿不說,那她暫時也不問。
賀為聿的辭職審批就快下來了,在此之前他還要留在醫院,既然談畫沒事,自然要回去。
幾天不能下地走動,賀為聿推來一輛輪椅,将談畫抱了上去,交待完才離開,工作室的同事不知道她受傷,談畫打開手機給發單寧消息,說她下午再去。
這會是早高峰,穆書語堵在半路,談畫在等待間隙查看新聞,財經板塊報道賀氏和國外知名企業達成合作,對方高層由賀為謙親自接待,彰顯對此次合作的重視。
配圖很高清,看背景是在機場,談畫被其中一張吸引了視線,在賀為謙背後出現了兩道身影,一男一女,至于她為什麽在那麽多人裏鎖定這兩個,因為她認出了其中一位是賀為聿。
哪怕只是背影,憑借對方的衣服和他昨天穿的一模一樣,還有新聞發布的時間,種種跡象表明,是賀為聿沒跑了。
旁邊那女的和他挨得很近,談畫的焦點回到賀為謙身上,縱使覺得不對勁,太過于巧合,可她的不高興不是假的。
房門被推開,穆書語沒來得及表達關心,談畫就自己操控輪椅向前,“書語,你來得正好,推我去找賀為聿。”
她這是要秋後算賬,穆書語也不敢多問,給她拿了個口罩帶上,談畫算半個公衆人物,考慮得周全些比較好。
來到神外所在樓層,談畫沒到賀為聿的辦公室,看見小姚護士和她的同事們聚在一起,想去打個招呼,聽見她們道:
“你們說顏薇要不要臉啊,知道賀醫生結婚了還湊上去。”
“她到底什麽來路,空降就算了,連送個藥都能送錯,要不是我及時發現……”
“咳咳。”
有人發現了談畫,小姚護士一轉身,談畫變成了長頭發,又戴了口罩,她沒馬上認出來,但那雙眼睛很有辨識度,“畫畫……”
“賀為聿在辦公室嗎?”
“在的。”
談畫朝她們點點頭,小姚護士沒想好要說什麽話補救,人已經被推走了,她這才想起顏薇前腳剛進賀醫生辦公室,到這份上,護士長又叫她們幹活,只能希望賀醫生自求多福。
賀為聿的人品,她還是信得過的。
門是談畫自己打開的,她是腿扭了,又不是手斷了,不小心用重了力氣,門撞到牆上彈了回來,這麽大的動靜吸引了裏面的人。
穆書語很懂她的心思,自覺把門關上,賀為聿的臉色很不好,談畫沒看他,而是看向出現在這裏的女人,是個面生的護士。
長得很漂亮,工作服遮不住她前凸後翹的身材,眼眶有點紅,像是剛受了委屈,很純欲,談畫看見她都會心腸一軟。
這應該就是小姚護士口中的顏薇,也是照片裏的女主角,僅憑側臉,談畫将她認了出來。
“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談畫望着地板,語調不喜不怒,指節輕敲着扶手,說是打擾,她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病號服沒換下來,昨晚受了驚臉色過于白皙,現在的模樣像從地裏爬出來的貞子。
顏薇看她一眼,一句話都沒有多說,推開門跑了出去,生怕她追上似的。
穆書語也要走,談畫沒讓,“賀為聿,你給我解釋一下,不是要上班嗎?你的工作就是和別的女人親親我我?”
“畫畫,你誤會了,我馬上就要去做手術,你進來之前,我正要讓她出去,沒有親親我我。”
賀為聿着重強調,想去抱她,礙于有第三人在場,談畫冷着臉,也不像會給他抱的樣子。
“你昨天提前改簽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麽?說要給我驚喜,你給我的驚喜就是讓她去接機?”
“沒有,我下飛機她就在了,說來接她一個朋友,我們只是湊巧遇到。”雖然不知道談畫是怎麽知道的,賀為聿不想讓她誤會,耐心地同她解釋。
“湊巧?哪有那麽巧的事?”
機場那麽大,這麽容易制造偶遇,還湊巧被拍到?後半句談畫沒說,因為說出來就代表她知道其中有貓膩,這樣不好無理取鬧。
她一邊理智地分析,一邊說着不依不饒的話,“你要是不能給我個解釋,你今晚別想回家。”
“好,等我做完手術一定給你個答複,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能一個人胡思亂想,我跟她之間什麽都沒有,我對你絕對忠誠,永不背叛。”
賀為聿雙手撐住扶手,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談畫沒法躲開,聽他在她耳邊道:“晚上任你處置,我不反抗,正好我也有問題需要畫畫解答,別忘了之前你說過什麽,我可一直記着呢。”
被熟人看見額外尴尬,談畫慌張地回頭,穆書語不知道什麽時候出去了,耳垂猝不及防被含住,賀為聿說要她給個回答,什麽回答?
自然是她說他短,談畫沒跟他對視,怕洩露她的慌張和底氣不足,她明明是來找茬的,怎麽反倒被他給套路了?
聽見賀為聿在和穆書語交代她的腿傷,談畫在心硬和心軟之間反複橫跳,這戲沒法演了。
談畫的臉浮上薄紅,慶幸自己戴了口罩,她扯下皮繩,用頭發遮住通紅的耳垂,手心的硬物是小兔子挂飾,木質的,做工只能稱得上一般。
偏偏讓她想起顏薇手上纏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剛熄滅的火又有複燃的趨勢,合着賀為聿說找女同事借,找的是顏薇?
談畫立馬就想扔出去,礙于不能在公共場所亂扔垃圾,她四處張望,找離這最近的垃圾桶,這下她是真生氣了,賀為聿明明知道顏薇動機不純,還問她要皮繩,到底是怎麽想的?
差一個抛物線,談畫就能将這令人火大的皮繩脫手,小姚護士的聲音插了進來,
“我就說賀醫生突然問我借女孩子的東西幹什麽?原來還是因為畫畫你呀。”
小姚護士一臉揶揄,她就知道她磕的cp情比金堅,絕不會be,果然真夫妻才是最香的。
“這是……你的?”
因為過于用力,掌心出現了突兀的凹痕,談畫将手掌攤開,小姚護士從口袋裏掏出兩個同款小兔子皮繩,“對啊,我們都有。”
“你們所有人都有?”
“上次參加了團建的都有,那家店可以抽獎,每個人有三次機會,100%中獎,皮繩是最基礎的,我運氣不好,一連抽到了三個。”
她運氣差也不是第一次了,不過她是個樂天派,這皮繩挺可愛的,适合用來哄小朋友。
“謝謝。”
談畫真心地謝過,不可否認她有點意氣用事,沒想過別的可能性,冤枉了賀為聿,越想連越燒得慌,談畫一刻都待不下去,讓穆書語馬上帶她離開。
回到家談畫派人給小姚護士送了一套聖誕限定的口紅作為答謝,品牌剛送過來的,小姑娘開心死了,在微信上給她發了一長串表情包。
洗完澡換了身衣服,長發不好打理,要耗費比平時更多的時間,哪怕坐輪椅,談畫也要保持體面,她穿上黑大衣,裏面是純白高領毛衣,頭發烏黑柔順,簡單的黑白更能凸顯貴氣。
如果不是她腿腳不便的話,談畫這副裝扮去了工作室,不出意外收獲了大家的親切問候。
被團團圍住,談畫反複強調只是扭傷,賀為聿怕她腿傷加重,她則是覺得拄拐不好看,才同意坐輪椅。
下午的時間過得很快,談畫自願留下來加班,其他人見她沒走,也不好意思離開,談畫開口催促她們回去,沒必要陪她一起,她不是不通人情的老板。
在辦公室裏用完晚飯,拒絕了賀為聿要來接她的提議,談畫暫時不想回家,推開制衣間的門,她以前想不明白的時候就會動手做衣服,這樣能讓她忘卻很多煩惱。
可現在她拿着粉筆,怎麽都下不了手,磨蹭到不能再磨蹭了,談畫幹脆放回原處,用濕紙巾擦手,下班回家。
穆書語将她送到門口,談畫的輪椅是電動的,操控起來很方便,她正奇怪賀為聿竟然不在家,忽地身體騰空,被抱了起來。
“畫畫,我等了你好久。”
賀為聿抱着她坐到沙發上,忽地臉色一變,又緩和下來,手掌貼上她的心髒,“差點忘記你的心髒病已經好了。”
“你亂摸什麽?”談畫這幾天受到的驚吓比過去一年多,沒好氣地打他的手。
“不能嗎?”賀為聿好脾氣地反問,手沒挪開,還捏了兩下,對着她的耳朵呵氣,“畫畫想不想也摸一摸我?”
“不想。”
談畫才不往坑裏跳,一摸容易摸出事,她穿得不少,在室內很熱,板着張臉解開大衣的系帶,将外套脫下來,給了賀為聿可乘之機,他能更好地抱她。
賀為聿和她貼貼臉,像個樹袋熊,“還在生氣?”
“你為什麽讓她碰你的手?你不幹淨了。”
“我沒有跟她有過任何肢體接觸,畫畫,你不能冤枉我。”
“這誰知道?我又不在現場,萬一你騙我怎麽辦?”照片裏人物和鏡頭離得遠,拍得不清楚,像兩人的手纏在一起,現在看來視覺錯位的可能性比較大。
“畫畫,在你沒有拿出充分的證據前,我可以不用自證,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沒法證明我沒做過的事情,”賀為聿把她往他的方向帶了帶,“我把她叫過來跟你解釋清楚好不好?我身邊的同事也可以為我作證。”
“不要。”
“那畫畫怎樣才肯消氣?別氣壞了身體。”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可救藥?”談畫也嫌棄自己莫名其妙,她任性有個限度,明白見好就收,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不會,畫畫會為我吃醋,說明你在乎我,我很高興。”
“吃醋?我哪裏有吃醋。”談畫的聲音一時拔高了幾個度,這兩個字跟她有什麽關系,她不肯承認,冥冥之中感到就是賀為聿說的那樣,卻仍然嘴硬。
“好好好,你沒吃醋,”賀為聿給她順毛,“畫畫還生氣嗎?”
“不氣了。”她悶悶地道,很是不情願,陷在思考裏出不來。
賀為聿給談畫稍微轉了方向,捧起她的臉,“那畫畫也哄哄我好不好?你答應過的。”
“唔……”
話剛說完,賀為聿低頭吻她,他熟練地開啓她的齒關,不滿足于淺嘗辄止,去勾她的舌,玩着你追我趕的游戲,溢出的晶瑩輕易地被吞沒。
他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寸,捏住她的耳垂,不輕不重地揉捏着,談畫的手收緊,将他的衣服揉成一團,指甲陷進肉裏。
這種疼痛,更像是情、欲的催化劑,賀為聿單手解扣子,被迫離開她紅腫的唇,他已沒了耐心,用力一扯,露出白皙的胸膛。
幾顆扣子在地板上跳躍,滾進了沙發底下。
談畫穿着完整,莫名感覺涼飕飕的,湧上一股危機感,趕在他有下一步動作前開口,“我不打算把病好的真相告訴外公和表哥。”
“嗯?”賀為聿盯着她一張一合的唇,又要吻上去,談畫推了推他,他才擡起眼皮,似是不滿。
“我說,可以說我做了心髒病手術,也可以是別的原因,但不能告訴他們室缺突然長好了,要有一個合理的理由。”
“好,都聽你的。”
談畫不讓他親,賀為聿的唇落到了別處,一路往下,目标明确,被毛衣阻擋,賀為聿只好往上推。
像是芽破了土,很快成長為參天大樹,賀為聿擡起頭來,笑着面對她,“畫畫,你可以告訴我,是哪裏短了嗎?”
同時握住她的手,就像他一只手不能掌握她,談畫同樣也是,如同燒紅的烙鐵,溫度灼人,“我就是亂說的,你怎麽這麽記仇?”
“你讓我在你……的時候叫你的名字,我還沒跟你算賬。”
“在什麽?我幹什麽了?”賀為聿引誘着她,談畫閉緊嘴巴不肯說,“我們新賬舊賬一起算,畫畫想怎麽算?我說過随你處置,畫畫想好要怎麽對我了嗎?我很期待。”
“如果你說的‘短’是另一種含義,畫畫,你很快就知道了。”
“我不想知道,我們一筆勾銷好不好?互相都不計較,也算是扯平了。”
氣氛到了,野獸被她親手從籠子裏放出來,沒有再回籠的可能,談畫的推拒被看作是欲迎還拒,賀為聿平時都能依着她,唯獨在這件事上不可以。
“我不要,我就要你。”
談畫置身于巨大的蒸籠,她也有反應,不亞于賀為聿,眸中波光潋滟,不經意地一瞥都帶了鈎子,想掐自己一把,結果不小心掐到了他的腰。
賀為聿發出一聲悶哼,在她唇上咬了下,漫開的血腥味刺激着談畫的神經,她明明是想要轉移注意力,結果卻被他牽着走。
說不把康複的緣由告訴外公和表哥,處處充滿了疑點,賀為聿卻沒有起疑,也可以說他知曉一切,才會坦然地接受談畫的說辭。
談畫想知道他是怎麽忍住的,一個人瞞了那麽久,她才知曉沒幾天就想開誠布公地談,不過他的耐心一直都很好,才能裝出不愛她的模樣,激起談畫的好勝心和征服欲,從而主動上鈎。
也不是無跡可尋,可談畫因為不了解賀為聿,誤以為是他們之間有了不一般的關系,他才會對她多加關照。
毛衣被褪去,皮膚暴露在空氣中,浸染涼意,談畫清醒不少,雙手被反剪到背後,黑發垂至胸前,要露不露的樣子很勾人,談畫眼睜睜地看他眼底情欲翻湧,要将她生吞活剝,明明知道會破壞氣氛,她還是開口了。
“賀為聿。”啞得不成樣子,談畫喊他的全名。
“我喜歡你叫我阿聿。”
“賀為聿,”談畫沒有如他所願,反正她接下來說的話也不是賀為聿想聽的,一塊肉被咬住,她蹙起了眉,“我應該跟賀為謙在一起,對嗎?你不是我的男主,他才是。”
感受到賀為聿松了口,既然起了頭,就沒有停下的道理,“我拿到的劇本是你修改過的,你讓系統告訴我,我要攻略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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