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談畫百口莫辯, 只想盡快跳過這個話題,回歸正事上,聊起尤夏瑤的來意, 了解她的要求和想法, 用軟尺給她量了尺寸。

嘴欠歸嘴欠, 談畫要靠尤夏瑤給她多在圈子裏宣傳,所以肯定會認真完成,跟她約定好時間, 尤夏瑤一走, 單寧找了過來。

門後露出一顆腦袋,單寧紮着高馬尾, 青春活潑,往桌子上指了指,“老板,邀請函你看到了嗎?”

“嗯,我明天出差一趟, 工作室就交給你了,有問題電話溝通。”

邀請函早就在辦公桌上躺着, 談畫在為了出差作準備, 這也是她和尤夏瑤約在今天的原因, X市要舉辦一年一度的國際時裝周,邀請她去看秀。

“保證完成任務。”

單寧吐了吐舌頭,很中二地做了個敬禮的手勢,談畫從不拘着她,同事之間的氛圍也很好, 離開“映然”後她活潑了很多。

“以後機會有的是,你可以跟大家說, 哪天我們能帶着作品去,不比在臺下坐着有意思?”

單寧立馬變成星星眼,失落被滿滿的鬥志取代,她知道談畫信任她才會把工作室交給她,按捺不住骨子裏想去玩,以前在“映然”可沒這機會。

一聽這話單寧像打了雞血,表示絕對會把談畫的鼓勵傳達到位,激勵大家認真工作,早日登上時裝周舞臺。

屆時作為工作室一員,她也與有榮焉。

談畫能收到邀請函是因為她是“Harmay”,個人品牌剛剛成立,各項指标都達不到參加時裝周的要求,她有把握這一天不會太遠。

這次出差談畫會帶上穆助理,後者提前幫她收拾好行李,談畫回家只需再看看有無遺漏,總共出差四天,東西塞了四個大行李箱。

行李箱被挪到客廳,一個個攤開,衣服是談畫搭配好的,其餘生活用品被分門別類地放好,穆書語辦事她很放心。

門口傳來輸入密碼的聲音,談畫沒理會,賀為聿開門看見她頓了一下,這是她近期回得最早的一天。

Advertisement

談畫去衣帽間拿了一副墨鏡和一瓶香水,她最近的新寵,邊哼歌邊收拾,手突然被攥住,好心情戛然而止,滿地的行李讓賀為聿做不到視而不見,“你要去哪?”

這是冷戰期間他們之間說的第一句話,自他第一晚沒在主卧裏睡,次日一早談畫非常“貼心”地把他的個人用品連同枕頭打包移出主卧。

家裏別的都還好,空房間多得是,這下賀為聿不得不在客房住下,誰都沒提過回房的事。

“你管我要去哪?”

被冷落這麽些時日,談畫氣性大,語氣很沖,甩開了他的手,繼續打包收拾,把他當透明人。

賀為聿剛去了趟超市,手裏提着一大袋購物袋,以為談畫要離家出走,他慌得找不着北,面上看不出什麽,他傻站了許久,手無力地垂在身側,才想起要先把東西放下。

身份證等證件放在桌子上,設計精致立體的邀請函吸引了他的視線,賀為聿不小心看到了裏面的內容,心情如過山車般起伏,“你要出差?”

談畫換了一套新的搭配,之前那套好看是好看,就是有點清涼,縱使X市溫暖如春,也不能不考慮保暖性。

她帶着紅色的美瞳,妖冶而具有攻擊性,像哥特風的洋娃娃,頭也不擡地:“不然呢?你以為我要去哪?”

“你想趕我走?賀為聿,請你搞清楚,這套房子是夫妻共同財産,就算要離婚,也得分我一半,誰搬走還不一定呢。”

談畫不确定這房子是婚前還是婚後轉移到賀為聿名下,她亂說的,賀為聿的關注點很奇特,“不離婚,”

重申道:“我們不離婚。”

回答他的是一聲冷哼,談畫懶得理他,賀為聿膽子大了點,轉身去了廚房,回來的時候端着一盤洗過的草莓和車厘子,“吃點水果吧。”

行李箱擺在客廳中央,将空間占去不少,賀為聿站在邊上顯得局促,他圍上了圍裙,扮演家庭煮夫的角色,談畫則像抛夫棄家的渣女。

“你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不……”談畫就說這個點了飯怎麽還沒送過來,合着賀為聿提前和穆助理商量過,剛吐出一個字,肚子很沒出息地“咕”了一聲。

“不挑,随便。”

諒賀為聿也不敢嘲笑她,果然她說完他就去做飯了,片刻沒有耽擱。

算了,吃個飯而已,又不代表她原諒他,談畫這麽想着,把項鏈和耳釘放入首飾盒。

行李箱裝的太多,談畫正猶豫要不要再拿一個,賀為聿過來幫她将四個行李箱一一合上,飯也被端上了餐桌。

碗筷杯碟碰撞,唯獨沒有人聲,往常談畫說些有的沒的,今天她一個眼神都沒給他,賀為聿沒話找話,“我已經辭職了,時老師一開始不同意,替我可惜,我跟他說了我的想法,他選擇尊重我。”

“我知道,聽別人說了。”

自家老公辭職,談畫還得從別的渠道獲知,外加自行猜測,夠諷刺的。

談畫敷衍地點點頭,夾了塊魚,自己動手挑刺,連表現的機會都不給他,賀為聿還想跟她說他進了公司,時老師催他帶她去家裏作客,全被堵在嗓子眼裏。

“畫畫,你的身體已經恢複,但平時還是要多加注意,保持心情愉悅,一日三餐營養均衡全面,可以适當運動一下,增強抵抗力……”

“你話好多,”談畫把筷子一放,口不對心地抱怨,“還心情愉悅,我都要被你氣飽了。”

“對不起”,賀為聿麻溜地道歉,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可能在那多玩幾天,保守估計一個星期吧。”

賀為聿明知她想聽的不是這些,談畫跟他賭氣,撿他不喜歡的說,她有事業要忙,不可能丢下工作室不管去度假,但賀為聿讓她不高興,他也別想痛快。

談畫說話夾槍帶棒,繞是賀為聿表達欲再旺盛,也沒能聊下去,回房間前賀為聿猶豫之下,還是叫住了她,“畫畫。”

“你還有事?”态度不冷不熱,談畫從沒這麽對過他,深感以前對賀為聿太好了,讓他覺得她好欺負。

“我……”賀為聿頭一次感覺如此難以開口。

“天氣越來越冷了,要記得保暖,你晚上一個人睡得着嗎?會不會覺得冷?”

“要是我說冷,你想來給我暖床?”

賀為聿目光殷切又誠懇,正想點頭,搬回主卧才是他的終極目的,被談畫無情拒絕,“我不冷啊,暖氣很足,床那麽大,想怎麽滾就怎麽滾,一個人睡可舒服了。”

“我不想跟人分享。”

看着賀為聿眼底的光一點點熄滅,頭低下去,那麽大個個子挺可憐的,再待下去談畫會心軟松口,進卧室把門關上,眼不見心不煩。

等了半天沒人敲門,賀為聿今晚又準備在他的客卧睡,男生體熱,談畫先前就想過大冬天的抱着他肯定舒服,結果不到那時候就鬧分房。

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不僅是因為沒人陪她睡,談畫想不明白賀為聿那股勁兒到哪去了,他明明不該是這樣小心翼翼又卑微的人。

都敢神不知鬼不覺地修改她的任務,讓她傻乎乎地來攻略他,還有什麽事是賀為聿不敢做的,現在連門都不敢進了嗎?

見過他霸道的一面,出于對同類的嗅覺,談畫知道賀為聿對她有很深的占有欲,不想她不高興,沒表現得太明顯,總之不是膽小懦弱的模樣。

“叩叩。”

談畫從門邊跳開,她能做一些大動作,又能夠蹦蹦跳跳,假裝在忙被打斷,“幹嘛?”

“畫畫,你回來那天,我能不能去接你?”

特地返回來,就跟她說這?談畫都要被氣笑了,大聲回複,“随你。”

腳步聲逐漸遠去,談畫更多的是無奈,他們鬧矛盾的原因不好外傳,系統又是個沒用的,她只能拐彎抹角地打聽,反複地琢磨着,從只言片語中,大概明白賀為聿的顧慮。

他怕她因為這件事跟他生分,從談畫提及“離婚”二字,賀為聿反應那麽大就能體現出來。

賀為聿在向她示好,談畫明白但沒接受,他對自己太沒信心,如果不找出根本原因,以後類似的事情還會發生,輕易地陷入患得患失中自我折磨。

這幾天出差,既是給彼此一個緩沖的時間,讓賀為聿學會冷靜,也是給談畫自己一次認清自我的機會。

一切等她回來再說。

*

半夜下起了初雪,清晨醒來窗外白茫茫一片,窗戶起了薄薄的霧,談畫站在窗前看雪景,仿佛察覺到那股冷意。

賀為聿還在家,談畫既驚訝又不驚訝,下樓時他幫她提了行李,順勢坐上了車,察覺到談畫望着他,他溫聲道:“我送你。”

“你不忙嗎?”

“只要是你,不忙。”

“嘁。”談畫不領情,心想是誰天天早出晚歸不回家,也就嘴上說的好聽。

她拒絕交流的意圖不要太明顯,用普通耳機還不夠,從包裏拿出頭戴式耳機,雙手抱胸,坐到了最邊上,身體側了側,只留給賀為聿一個圓乎乎的後腦勺。

穆書語從後視鏡裏看到這一幕,有一方會主動就是好征兆,她沒見過談畫對誰露出小女生的一面,這樣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飛機場離家的路程再快也要四十分鐘,車開得很平穩,耳機裏播放着舒緩的純音樂,談畫就這麽睡着了,醒來的時候頭正靠在賀為聿肩上。

她猛地坐了起來,不管他動了動酸麻的胳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飛速下車。

行至安檢口,談畫瞄到賀為聿停了下來,他只能送到這裏,談畫越過他就要走,以他們目前的關系,道別都不知道說什麽。

特別是看到一對情侶旁若無人地親吻,要不是機場廣播聲音夠大,估計要嘬出聲。

被一股力道拉去,估計是知道談畫不會好好跟他說話,也因為賀為聿是真的很想跟她一起走,他沒經過她允許抱住了她。

熱氣噴薄在頭頂,賀為聿親吻她的頭發,一觸即離,不想惹她不高興,依戀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很快就放開。

“早點回來。”

勇氣止步于此,即便他真的想要更多。

談畫突然被抱了一下,回過神時入眼的是他的薄唇,她想若是賀為聿親她一下,那她就不跟他鬧脾氣了。

“我不,不是說了我要在那玩幾天?”

“好,等你玩夠了記得回家,我在家等你。”

賀為聿有着無限的包容和耐心,被她看得不明所以,注意到她的視線短暫地投向那對情侶,動靜越來越大,談畫是覺得有點太不顧場合,陰影籠罩過來,她警惕地後退一步。

她想要賀為聿親她,他沒理解錯,到了緊要關頭談畫退卻了,倒打一耙,“不準耍流氓。”

再耽擱下去就來不及了,談畫頭也不回地混入人群中,直到身後那道灼灼的視線消失。

經過短暫的飛行,談畫在X市落地。

跟賀為聿報平安這種事就交給穆助理去做,別以為她不知道書語胳膊肘往外拐,不過考慮到她是為了她好,談畫可以大方地不計較。

下飛機熱浪撲面而來,圍巾手套都派不上用場,談畫脫得只剩一件單衣才停下。

鄒嘉逸替她安排好一切,有專人接待,一行人在酒店下榻,談畫選擇的這家離時裝周舉辦地點很近,是這附近綜合條件最好的星級酒店,不少超模、明星和知名設計師都會入住,采取會員體系。

外觀是異形設計,充滿藝術感和未來感,明天時裝周開幕,酒店大堂裏有許多人,從外表和打扮來判斷,他們來這是為了同一個目的。

房卡方才在路上就拿到了,談畫摘下墨鏡,直奔頂層,電梯門緩緩合上,她想這趟行程也許會有些意外收獲。

随着時間推移,談畫越來越适應原主的身份,若不是有系統陪伴她,她時而會忘記穿書的事情,仿佛她就是原主。

無怪乎談畫會混淆,她們之間不同又相同,談畫對原主過往的設計作品如數家珍,理念一脈相承,相互貫通,到了不分你我的程度。

在談畫得知原主“Harmay”這層身份後,預感更加強烈,因為原主在國外部分的經歷和她一模一樣,堪比複制粘貼。

僅僅是風格稍有不同,她更加大膽熱烈,除此之外,完全就是出自于同一人之手。

談畫猜到系統還有事情瞞着她,她如果直接問肯定得不到結果,賀為聿威脅系統修改任務,想必拿捏住了它的把柄,只能等她和賀為聿冰釋前嫌後再議。

通過賀為聿撬開系統的嘴,會容易很多。

她對接下來幾天的行程充滿了期待,原主和她有千絲萬縷的關聯,是不是意味着她有可能會見到曾經的恩師和好友?

之前是怕露餡,避免和原主熟識的人有接觸,現在談畫改主意了,她在國外待了那麽多年,有許多人曾照拂過她,助她一臂之力,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遇見,有一絲一毫的希望她都不會放過。

……

23日晚,國際時裝周系列活動正式啓動,開幕大秀在藝術中心上演,談畫身穿一襲荷葉吊帶長裙參加活動。

青色不規則紮染,寬大的裙擺以及破碎的裙邊,明明是素色,因她秾麗的長相生出華貴感,絲毫不顯得寡淡。

身材和儀态都沒得挑,編了個單側麻花辮,随性且清冷,妝化得很淡,着重突出本身的優點,像是江南水墨畫裏走出的美人,和談畫過往的打扮不符,卻有着獨特的韻味。

毫無疑問,這是談畫自己的設計,在一衆華貴的路線中別具一格,簡單卻吸睛,她因為設計大賽一戰成名,但對許多人來說算得上生面孔。

時裝周活動持續将近一周的時間,規模盛大,主題融合了“可持續發展”的生态理念,大小上百個品牌參加,談畫拿到了日程表,挑一些感興趣的看。

她坐的位置靠前,視野絕佳,伴随第一束燈光亮起,時裝周拉開帷幕,開幕大秀的首個品牌是來自于國外的高端定制,奢華隆重,滿目流光溢彩,營造出一場視覺盛宴。

身邊的人互相交流着,談畫是一個人來的,沒碰上熟人,她也不氣餒。

因為在前排,談畫不好往後看,會阻擋周圍的人的視線,結束時她試圖張望,即便穿了高跟鞋,在一衆模特藝人裏也算小個子,墊了墊腳她就放棄了。

還有好幾天的時間,她多留意就是。

只是談畫沒等來朋友,第二天下午先見到了賀為謙,舞臺上燈光變幻,他貌似沒看見她,她便也壓下驚詫,揣測他的來意。

賀氏的總經理,抛下工作、一時興起飛來X市看秀,這話談畫不信,他從沒對這些表露出興趣,頂多花幾個小時帶女朋友去參加拍賣會,豪擲千金只為博紅顏一笑,這類的新聞稿網上比比皆是。

橫豎和她無關,談畫就不操這份心了,她朝前看去,耳畔驚呼聲疊起,身側的空位被占據,賀為謙神情自若,談畫臉上微弱的笑意蕩然無存,她可以肯定,他是故意的。

不動聲色地往另一側挪了挪,賀為謙将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身體後仰,翹起二郎腿,和從前沒什麽兩樣,仿佛又變回了那個風流的公子哥。

談畫的背挺得直,側臉的輪廓如同工筆勾勒,線條弧度流暢美好,賀為謙擺正姿态,狀似閑聊,“好巧,弟妹。”

破天荒地承認她的身份,惹得談畫高看他一眼,說話的時候正是音樂停歇的間隙,他聲音不小,許多人都能聽到。

賀為謙有好幾任女友是圈裏的模特,娛樂新聞常有他的身影,說起賀氏太子爺,沒幾個人不認識,托他的福,談畫作為他的弟妹、鄒氏千金,連帶着被想起,解決了衆人對她身份的困惑。

在江躍廣場衛生間的記憶歷歷在目,談畫堆不出笑,“是挺巧的。”

“你看了今天的日程表嗎”?

談畫不懂他問的目的,總不能是想和她讨論時尚有關的話題,他有意,她可沒興致。

“‘桦月’是我們推出的高端線,”賀為謙手指交叉放在身前,“我以為你知道。”

經此提醒談畫倒是想起來了,按照順序,下一個上場的就是“桦月”,早在她還在“映然”時就有高端線,只是缺乏資金和足夠的重視,現在看來倒是做起來了,換了個新的名字。

“你作為老板,還挺負責。”

短時間內煥然一新,登上國際時裝周,背後肯定有賀氏集團的手筆,賀為謙連旗下子公司的新品牌都要管,個中原因談畫不願多想。

她不是個自戀的人,但今晚賀為謙明顯為她而來。

“謬贊了,今後我會多把重心放在這上面,也許我們還有很多機會能遇見,”賀為謙意有所指,“‘映然’正是缺人的時候,你要不要回來?”

“天還沒黑,就開始做夢了?”

談畫拒絕在賀為謙意料之中,他本就沒抱多大期望,“也是,你都有工作室了,總歸是自己當老板更自由。”

“哪天覺得累了想回來, ‘映然’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謝謝,但不用,不會有那麽一天,”談畫總忍不住陰陽怪氣,“我當時為了什麽走你心裏沒點數?只要你留在賀氏,我都不會回去,除非你哪天收拾東西滾蛋,我才會把‘映然’納入我的選擇範圍。”

“要讓你失望了,”賀為謙不在乎她的諷刺,“不回‘映然’也沒關系,你可以以別的方式回來。”

別的方式,指的是成為他的妻子,賀氏集團的少夫人。

說話的時候正好輪到“桦月”上場,在別人看來,都知道“桦月”背靠賀氏集團,少東家在場不足為奇,和談畫“相談甚歡”也在情理之中。

“你覺得怎麽樣?”謝幕以後賀為謙問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