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蹈覆轍

重蹈覆轍

“吳終,找王媽準備點吃的,給小薏端過來。"

幾分鐘後,一碗雞湯放在了她的旁邊,她卻不為所動。

“多少吃點吧。”

童薏不領情,唇色蒼白,連眼睛都不願睜開。

“你的監視讓我感到惡心。”

聞聲,謝庭生的手停在半空中,眸中多了幾分晦澀與狠戾。

“我知道。你是接受不了他對你的欺騙,我可以現在就除掉他。”

童薏微微偏過頭,倒吸了口涼氣。

“你沒必要這麽做。我只把宋绻當作在臨春的朋友。無論是不是你的人,我都只是想感謝他。”

謝庭生輕蔑地笑笑,“小薏啊,你還是不明白。他只是我身邊的一條狗,我随意處置。”屋子裏安靜得只剩下一雙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走到門口時,他緩緩開口:“留在春園,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你應該在意的人是我,應該讨好的人也是我。”

到底還是被豢養的金絲雀——主人放走是她的福分,主人喚回是她的責任。

*

瑩城下了三天的雨,院子裏的花被淋得重重低下了頭。童薏在床上躺了三天,沒有吃任何東西。

謝庭生走了之後便沒再回來,只有王媽每日把三餐送進她的房間,又原封不動地拿回去。

不吃飯不是在跟他賭氣,是她真的無法下咽。沒有期待,沒有希望,沒有明天。也許童薏早就死在了離開臨春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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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瞥見窗外的滿園桃花,她突然開始好奇那片粉白生機盎然向太陽的樣子。

童薏開始等,等雨停。

天氣放睛的那個早上,她嘗了嘗王媽做的早餐,又喝了一大碗湯。

還是一樣的味道。王媽是童家的人,在謝庭生的安排下來給童薏做飯的舊人。看見她吃了,王媽一愣,開心地說:“姑娘,心情好了就出去走走,外面桃花開了,美得很呢!"

童薏的臉色依舊蒼白,卻勉強地擠出了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她換上了一件溫柔的白色長裙,淺粉色披肩,整體看上去溫婉又大氣。為了顯氣色,她還特地塗了豆沙色的口紅。

下到樓梯處,春園的大門敞着。她回眸一瞥,門外的暖光射進屋中,園外停着一輛商務車。童薏微微皺眉,一種強烈的預感迫使她輕步走到距離車一米遠的地方,想努力地看清開車那人。車窗緩緩搖下,隐在黑霧中的身影漸漸顯露出來,含着一雙疲憊的桃花眼,別有意味地看着她。童薏微眯着眼,倏地印證了自己內心的想法,微微張了張口,睫毛顫動,低下了頭。她坐在了車後排。

"有什麽要說的嗎,"她忽然覺得鼻頭發酸,"宋先生。"

宋绻深深吸了口氣,“你又瘦了。”他聲音沙啞,幾乎是強忍着喉嚨的疼痛說出了口。

宋绻承認,看見她從春園走出來的那一刻,他既心疼又愧疚。那麽美的姑娘站在車前,瘦得好像都站不住腳。上次見面時她笑得明媚燦爛,一朝一夕間卻變得虛弱不堪。

宋绻見不得她這樣。

如今坦誠相見,他看得出童薏在生氣,在強裝堅強。明明兩個人的距離不到兩米,心卻好像擱着千裏遠。

童薏沉默了許久,像是接受了什麽事實,忽地扯出了一個笑容,“宋先生,沒必要敘舊了,他不是讓你來接我麽?開車吧。”

童薏明白,宋绻能憑空出現在這兒絕對是謝庭生的意思。車應該也是謝庭生的,在這裏說話太過危險,況且他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了。

商務車緩緩行駛在瑩城的馬路上,高樓林立。童薏上車就嗜睡的毛病又犯了,閉上眼靜靜睡去。那是一個漫長的夢,一段往事。

*

童薏自小沒有母親。母親難産後,生下她便死了。童源作為她的父親一直呵護她長大,把她當作妻子留下的唯一寄托。

那時童家和謝家勢力相當,在瑩城都是其他人要退避三舍的存在。而且童家還更勝謝家一籌,明面上兩家也一直交好。

童薏是個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姑娘,受盡了父親的寵愛。但這并沒有讓她成為一個嬌生慣養的女孩,而是一個熱愛畫畫,喜歡音樂的文藝少女。18歲那年,瑩城最好的高中裏,很多男同學都傾慕她。直到一場大火,一把燒掉了她的所有——她的親人,她的畫作,她的家。

後來,童源無故的死成了她的心頭結。公司的財産也不知被誰吞并,只留她一人露宿街頭。

她甚至連十八歲的生日都未過,便一夜隕落了。

童薏沒想放棄,也知道父親的死絕非偶然。她去便利店打過工,也去畫室打過雜,只為了支撐自己僅剩的那麽點兒信念。可這裏是瑩城,她的生活舉步維艱。

直到有人朝她伸手,問她願不願意跟了他時——那年,謝庭生三十一歲。

童薏認得他,是謝家的私生子。一年之間成為了謝氏的掌權人,是何等的手段。他把她帶回了謝家,卻從未碰她。

童薏始終不明白,兩人只是見過幾面的陌生人,謝庭生執意把她綁在身邊這麽多年,究竟是為了什麽?她是個要強的姑娘,謝庭生也曾大肆扔錢。為了她的愛好,還特地買了個風水宜人的房子,取名為"春園",一住便是七年。

童薏的夢停留在那場大火。她猛得驚醒,額頭上有着一層薄汗。宋绻看向後視鏡,不明所以地關上了車窗,怕她着涼。

"怎麽了"他還是沒忍住問道。

童薏別過頭,望着窗外,眼底泛起了一抹憂傷。

"臨春下雪了嗎"她的問題很突然,能讓人的思緒飄到遙遠的北國。

"下了,"宋绻淡談地說,“下得很漂亮,但第一場雪沒能留住。”車子被穩穩地停住,童薏聞聲點了點頭,像是給予某種回應。她伸手打開車門,沙啞的聲音讓她停住了動作,

"對不起…給我點時間,你想問的我都會說明白。"宋绻忽然說道,他都沒有擡頭的勇氣去面對她。是他隐瞞在先,無論怎樣他都認了。

童薏彎起唇,緩緩舒了一口氣,“我等你。”

“…那年糕和糯米呢…你還要嗎?”宋绻問得很隐晦。童薏深深地吸了吸鼻子,忽地就明白了他的話,心頭一種複雜的情緒漸漸抹開。

一幅幅過往的畫面浮現在眼前,那些彼此交換赤誠與真心的瞬間——

“要。只要它們認我,我就要。”

他們都釋然的笑了。

只要你還喜歡我,我就願意一直交出我的心。

*

下車後她反應過來,這是謝家老宅。

曾經輝煌一時的謝老爺子,是謝庭生的親爺爺,住在這裏。傳說中他親手殺了自己無能的兒子,私自養了謝庭生二十多年。後來又把一切托付給他,才造就了謝庭生的今天。

青出于藍勝于藍。謝庭生也絲毫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已經成了很多人都會害怕的存在。

七年以來,她只見過這個老頭一面。她深知他是個狠角色,保不齊她自己也會有危險。

如今謝庭生把她送來,是好是壞她一概不知。再次踏進這裏,春光依舊,卻物是人非。

謝庭生在門外等她許久,看見她的身影,擰緊的眉頭舒展開。

"把我送這來幹什麽?繼承你家産?"童薏抱着臂,長發溫柔披下,減了幾分銳氣。

謝庭生沒好氣地笑了一下,挽着她的腰,"你就這麽想嫁給我?"

童薏抵觸地後退兩步,耐何沒有力氣,胳膊擰不過大腿。"你想多了,你要是能娶我記得說一聲,我随時去死。"

此話一出,謝庭生臉色稍沉,抱她腰的力度更緊了幾分,兩人一同走進宅裏。

布局和幾年前一樣,屋中的家居都是紅棕色木質的材料,典雅古樸。廳中立着一個較大的青花瓷瓶,和一棵種在花盆裏的樹,郁郁蔥蔥,添了些生機。

謝老爺子從二層的樓梯上緩緩走下來,擡眼瞥了兩人,喃喃道:"我這搖錢樹啊,再不澆水就要枯咯....."

謝庭生輕笑,眸色深了些,"我這不是來看您了嗎,爺爺。"

"喲,"老爺子斜眼,"還知道帶人來啊。"

童薏聽得出來他的意思,"爺爺。"算是打個照面。

"我和小薏今天來就是簡單吃口飯,順便跟您說說婚約的事。"謝庭生脫下外套,坐在了沙發上,示意童薏也坐下。謝老爺子一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別有意味地笑起來。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在這種場合,童薏說不上話,也沒想說話。

她十分清楚面前的兩人殺伐果斷,手段不分伯仲。謝家的事她不想聽,但婚約的事也與她有關。謝庭生刻意把她帶來,像是給老爺子立個下馬威。就這樣,童薏被推着上了餐桌。

"陳雯,我不會娶。"謝庭生吹着碗裏的湯,神色很淡,像是在說天關緊要的事,"公司,我也能處理好好,不需要那些老頑固幫襯。"

老爺子頓住手,忽而笑了笑,"真是我的好孫子,到是像我當年那股勁。知道你爸怎麽死的麽"

童薏被這番話弄得咽不下飯,放下筷子拿紙擦了擦嘴。

"他死,是因為他蠢。也正因為他蠢,才會留下我。但我跟他不一樣。"

謝庭生喝下一碗湯,牽起童薏走向門口,扔下一句話,“擋我路的人,都會死。"

出了老宅,吳終在門外畢恭畢敬地候着,

"謝總,您要的東西我放回去了,帶着文件一起。"

謝庭生微微點頭,"人呢,查了嗎"

“目前還沒查到。"

"那還不滾去查"

"是。"吳終開走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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