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過往（三）
過往（三）
慕無虞站在她師父身後，面無表情地看着臺下的弟子比試。
今日就是內門弟子大比，她為此日夜不休加緊修煉一個月，誓要打敗她最讨厭的那個人。
慕無虞向右瞥了一眼，看見掌門身後站立的少年仍是一身白衣。
白衣......不錯，就适合被她打得灰頭土臉，最好從比武臺上撲下去。
少年仿佛察覺到慕無虞的視線，他轉頭看過來，臉上流露出無聲的嗤笑。
慕無虞直接朝他翻了個白眼。
遠處女弟子堆裏，響起一陣陣倒吸氣聲，以及刻意壓低的興奮聲——
“呀！你們看見了嗎！慕師姐和晏師兄剛才對望了好一會兒呢！”
“看到了看到了！那眼神情意綿綿！”
“......他們倆都有婚約，現在互相愛慕不是挺正常的嗎。”另外個平淡的女聲響起。
“呀！這麽一說，簡直是天定良緣！”
“确實确實！不愧是昆侖派金童玉女。”
“但他們兩人剛才不就互相望了一眼嗎，其實也看不出什麽情意。”平淡的女聲又說道。
“......林聲你冷到我們了，不許再說了。”
身旁女弟子們熱烈又悄聲的讨論，幾乎一字不落地被聞雲弦聽見。
他面無表情，擡眼看着站在掌門和長老身後的晏行雪和慕無虞——少年白衣勝雪神情冷峻，少女專注看着臺下比試，修長眉目更顯明麗。
......确實是一對金童玉女。
聞雲弦移開視線，看向臺上的內門弟子比試。
“聞師兄，你也在這啊！”幾名外門弟子打招呼。
其中一名女弟子靠近，“聞師兄，多虧你上次給我講解，我感覺領悟許多。”
聞言，聞雲弦輕輕笑了下，“那就好，能幫到你就行。”
他彎起的眼角更顯溫和。
慕無虞走向比武臺時，遠遠就看見了人群中的聞雲弦——他正在和身旁人說話，不知說到什麽，聞雲弦笑了起來。
但他笑容淺淡，很快就消散，仿佛水滴落在水面後那樣無影無蹤。
慕無虞一時間有些愣住，她總感覺見過那樣的聞雲弦，笑得有禮卻又十分疏離的聞雲弦，但是什麽時候呢？
“在這裏發什麽呆，是怕上臺之後會輸嗎？”晏行雪涼涼開口。
慕無虞：“......”
她不大懂，為什麽溫和的掌門會養出這麽樣的一個徒弟，說話不好聽、脾氣也不大好、臉上也總是又冷又拽。
慕無虞瞪他一眼：“我不像某些人，求敗都這麽急。”
“還真敢說。上臺，看看是誰輸。”
“上臺就上臺，你這身白衣倒是十分适合滾落到臺下。”
比試開始，內門弟子慕無虞對戰晏行雪——
*
聞雲弦正在專心致志擦着劍。
外門弟子的資源都很有限，所以一年前慕師姐送了他手上的這把劍。雖然這把劍并不貴重，但他覺得很适合自己。
門外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然後，門被狠狠推開。
聞雲弦頭都沒擡。
三年前的韓晟一行人，已經不再找他麻煩了。但最近卻另有“蒼蠅”出現，聒噪擾人得很。
外門弟子中有個叫楊，他在上一屆外門弟子大比中得了第五名，因此只能含恨看着前三名進入內門。
再過幾個月就是新一屆的外門弟子大比，楊嵘想要在大比前将最近實力亮眼的新弟子打壓下去。而在這些新弟子中，他格外“關注”聞雲弦。
将最後一處劍身擦拭完，聞雲弦反手把劍插回鞘中。
他擡起頭，聲音淡然：“楊師兄，有事？”
靠在門邊的楊嵘神色不善，陰恻恻說道：“聞師弟，你白日去看了內門弟子大比嗎？”
“看了。”
看着聞雲弦那副小白臉的長相，楊嵘心中妒火更盛，他擠出個笑：“最後一場內門弟子比試，十分精彩對吧？”
“那個女弟子是韓長老之徒慕無虞，我聽說她私下和你有交情、還會指點你？”
聞雲弦神色不變，“這與楊師兄并無關系。”
“怎麽沒關系？幾個月後我進入內門，說不定也能與慕師姐結識。”楊嵘在屋內空椅上坐下：“興許還能和師姐發展出——”
“楊師兄。”聞雲弦輕笑一聲，打斷了楊嵘的話，“回屋照照自己的樣子，清醒清醒。”
他的聲音帶着笑意，眼眸卻黑沉冷冽。
楊嵘猛地站起身，将身後椅子踹飛。
他惡狠狠地抓起聞雲弦衣領：“照什麽照？你不也是個資質低下的外門弟子嗎？”
聞雲弦将楊嵘右手一擰，猛地将人推向牆邊，用右手将楊嵘腦袋壓在牆上。
楊嵘嘴裏不幹不淨地罵起來：“你狂什麽！你不就是癞蛤蟆嗎？還想吃天鵝肉！你拿什麽和慕無虞的未婚夫晏行雪比？”
随後楊嵘被狠狠扔到地上，他啐了一口血沫，繼續叫嚣：“晏行雪是掌門之徒，靈根上等，說一定就是下一任掌門，你看你配和人家比嗎？”
他說完，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呼吸。
罰則堂早就不準弟子私下動武，他楊嵘要是靠着打也打不動這麽多新秀弟子。但他可以頻繁找事，最好是将每個新秀弟子折騰到心力交瘁、實力倒退。
這樣幾個月之後的弟子大比，他楊嵘能少好幾個對手。
楊嵘站起身來，發現聞雲弦側身背對着他，一動不動。
切，被他楊嵘說中心事了吧。
眼見目的達成，楊嵘轉身就想開溜。他剛一步跨出門檻，就被一股迅猛的力量扯回屋內。
他運起靈氣抵抗，那個層抵禦罩迅速破掉，他被猛地扔到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你他娘......”楊嵘嘴裏開始不幹不淨。
聞雲弦一步一步走近，俯視着楊嵘。他垂下的眼眸被陰影覆蓋，讓人看不清。
“楊嵘。”聞雲弦輕輕開口：“拿出你的劍。”
“铮——”地一聲，聞雲弦抽出劍，指向楊嵘。
“你不抵抗的話，可能就沒命參加外門弟子大會了。”
*
“聞雲弦，你出息了！”
慕無虞狠狠皺眉地看向眼前的少年：“罰則堂的規定你又不是不知道，還被那麽多弟子看到在私下動武！”
她語氣中有惱怒、更有擔心：“我還是第二天才知道你被罰則堂關了。受了刑還被關了十天，你圖些什麽啊！”
少年輕輕笑着，十分誠懇地認錯：“這次是我沖動，慕師姐。下次不會再犯了。”
慕無虞不解：“你和那個弟子有什麽仇什麽怨？把人都刺了好幾劍。”
她輕輕舒了口氣：“幸虧沒刺到什麽要害處。”
聞雲弦沒有回答，他一雙眼凝視着慕無虞，帶了些求饒的意思。
“不說就不說。”慕無虞瞪他一眼：“我也聽說過那個弟子私下會頻繁挑事，被打是早晚的事......”
慕無虞靠近聞雲弦，擡頭看着少年的臉：“但怎麽會是你呢？在弟子苑對別人動武，不像你的作風。是不是那個弟子說了什麽，讓你很生氣。”
聞雲弦手指微微一僵，下一刻慕無虞開口：“是不是說你贏不了弟子大比，所以你很生氣？”
少年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他糊弄起來：“大概是。”
“大概？”慕無虞又瞪了少年一眼:“我不管了。”
她把乾坤袋中的藥塞到少年手裏，就賭氣般回到石頭上坐下。
聞雲弦握緊手裏的藥，“謝謝......師姐。”
“謝什麽謝。你私下動武、糊弄我，我都不想和你說話了。”
慕無虞轉頭，不再看少年，“果然是翅膀硬了，變強這麽多，不用我教了。”
“師姐！”少年聲音有些慌亂：“這次是我錯了，我不該沖動，也不該動武。”
一陣聲音響起，是少年走近的腳步聲。
“師姐......”少年猶豫片刻，在慕無虞身旁坐下。
“我不能沒有師姐。”那聲音有些低沉，“三年來，師姐幫助我很多，也教會了我許多。如果不是師姐，今天的我連參加弟子大比的能力都沒有。師姐，你對我有着莫大的恩惠......”
慕無虞聽得耳朵都燙起來，她忙不送地轉身，猛地把身旁少年的嘴捂住。
“好了，別說了，別說了！”慕無虞認輸，她繼續教還不行嗎，“我肯定還教的......”
慕無虞頓住，她這才發現自己與少年挨得極近，臉對着臉，身體也不過一臂之隔。而在她手掌下，少年溫熱濕潤的氣息自口鼻呼出，打在她掌心。
慕無虞猛地向後一仰。
可她忘了身下的這石頭不大，僅供兩人坐已經是極限，更不會有多餘地方讓她借力去止住後仰落下的勁頭。
慕無虞手掌撲了個空，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腰就穩穩地被人攬住。
雖然身體穩住，但慕無虞卻愣了。
少年溫熱的右手掌緊貼着她腰後方，牢牢撐住了她，溫度透過衣衫傳來。而她的側腰更是靠在少年修長結實的手臂邊。
她慢慢擡眼，看見上方的聞雲弦正露出關切的眼神望過來。
慕無虞果斷向自己右側一滾，就從少年撐住她的右手掌滾出，落在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