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同居(二)
第11章 同居(二)
吃過早飯,差不多就收拾出發了。
跟小蘭說的一樣,Mini很黏霍煙。連吃飯也要全程坐她腿上,霍煙一邊吃,她一邊蹭。
哪怕等霍煙要出門了,也要親手哄着放她放到沙發上,輪椅走到大門口,還要向她招手道別,小公主才會放她離開。
大門關上之後,上車之前,霍煙會在前院清理貓毛。
否則,若是在裏面清理,Mini看到會難過。
家裏所有傭人,包括艾厘、小蘭,還有其餘兩個傭人,會一起來給霍煙粘毛,從頭到腳,一根都不能留。
藍蘇看在眼裏,認為确實有必要。
霍煙是震動整個珠寶界甚至是商界的玉閻羅,若被發現是個貓奴,威信大有降低。
過戶手續辦得很順利,藍蘇不費吹灰之力拿到了市中心的一棟商場。辦手續的工作人員偷摸着看了她好幾次,眼珠幾乎插進她的骨頭,也沒看出她的過人之處。
藍蘇裝作什麽也沒看到,讓簽字就簽字,讓按手印就按手印,十分配合。
辦完手續,私家車駛向蘭濱城最大的一家私人美容院。
一路上,兩人沒怎麽說話,可能用錄音筆記錄下來,說的字也不超過10個。
寡淡。
駕駛座,助理江楓眼觀鼻,鼻觀心,覺得這位新夫人可真沉得住氣,一點想要經營感情的意圖都沒有。
好歹問兩句,你平時喜歡幹什麽,或者等下去哪裏吃飯,這些日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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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腹诽時,後座終于傳來聲音,是藍蘇:
“為什麽去美容院?”
藍蘇的音色很淡,不是冰寒交加的冷冽,而是純天然的淡,沒有雜音,沒有起伏,像一碗液面平靜的白開水。
霍煙正在耳機裏聽線上會議,聽到她的話,簡短地抽出一絲空隙:
“做臉。”
江楓聳肩,得,毫無營養的對話。
跟之前的每一任夫人一樣,絞盡腦汁制造一個話題,被霍煙一句話終結。
誰知,藍蘇又說:“可以叫到家裏來。”
霍煙頓了一下,“嗯?”
藍蘇解釋:“你化妝,做發型,也是把造型師叫家裏來,不會大老遠跑去工作室。”
車速慢了下來,江楓踩油門的力度降低,豎起耳朵聽後座的談話。
她收回剛才對藍蘇的評價,這位新夫人的洞察力精細到吓人,跟以前的夫人不一樣。
霍煙的确不怎麽去工作室,一來,路上浪費時間。二來,不安全。
今天大張旗鼓地出門,的确跟平時的習慣不一樣。
江楓瞄了眼後視鏡,霍煙擡手摸了下耳機,把耳朵裏的會議靜了音。
“我做臉會去美容院。”
霍煙解釋得敷衍。
藍蘇将信将疑,沒有追着問,不是相信了她的說法,而是,聰明人之間的對話,一向點到為止。揪着美容院這件事,反而有菜市場讨價還價的廉價感。
藍蘇靠着皮椅,眼睛望着半打開的窗外,語氣冷冷:
“有人在跟蹤我們。”
江楓瞪圓了眼珠,朝外側後視鏡望了眼,果然,有輛熟悉的灰色面包車。上次看到,好像是從過戶大廳出來。
怪她,注意力一直在藍蘇身上,沒察覺被跟蹤了。
與此同時,一直坐在後座輪椅上的霍煙,終于從線上會議裏擡頭。
慵懶的身子從靠背上緩緩坐起,修長的手指摸上耳朵,摘下黑色耳機,食指在平板的屏幕上一點,退出線上會議。
那表情很陌生,江楓在腦子裏搜刮了一圈,想不起什麽時候見過。鏡片下的眼睛微微虛起,眉梢微揚,眼尾輕吊着,好像對什麽産生了興趣。但絕對,不是對後方跟蹤的面包車。
而是一種在暗夜裏行走慣了,突然在路便發現一朵花,那種覺得奇怪,又有趣的表情。
眼睛順着鏡片反射的光凝視過去,審視着藍蘇的面孔:
“是麽?在哪?”
“一輛面包車。”藍蘇轉頭看她,眸中劃過篤定,“你知道有人在跟蹤。”
霍煙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說:
“我沒你想象的那麽神通廣大。”
藍蘇不信她的搪塞,解釋道:“如果你不想被跟蹤,他們一定追不上你。”
“所以?”
“所以,你是故意的。暴露行蹤,被他們發現。”
藍蘇點破了她,随即,是想了一路也沒想明白的疑問:
“你為什麽這麽做?”
一時間,車內十分寂靜,能聽見車輪碾過平坦馬路的咕嚕聲。
在寂靜之中,後座的兩人四目相對,互相審視着彼此。
霍煙擡了下金邊眼鏡,焦距對上這張看似嬌弱的面孔。
褐色的眉線條流暢,眼鏡周圍的肌肉松弛,沒有絲毫緊繃。分明是樸素淡雅的江南長相,偏生了刀子一般的眼神。
乖順之下,是骨子裏的桀骜。
霍煙對這雙平淡中帶着淩厲的眼睛很滿意,于是解釋:
“你要習慣這種感覺,被人注視,意味着,被人仰望。”
這句解釋隔靴搔癢,藍蘇虛了下眼睛:“不明白。”
藍蘇很冷靜,沒有半分跟激動或生氣挂鈎的情緒,無論臉上還是心裏。她只是單純地疑惑,為什麽霍煙會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蹤,讓別人跟一路。
“呵。”霍煙從喉嚨底發出一聲輕笑,沒有繼續解釋,反而往前一步,棋至将軍,“不過我好奇的是,藍小姐昏迷這麽多年,想不到,如此警覺。”
連遠遠的一輛面包車都能發現。
咔!
藍蘇一震,脊梁骨被冰塊鑿穿,脖頸被一只手掐住,空氣堵在肺腔裏遲遲不能流動。
眼皮不安地眨了一下,倉促別看目光,朝向霍煙方向的腿收了回來,在後座上坐正,面朝正前方。
“他們跟了一路,很難不發現。而且,我只是好奇,你竟然喜歡被跟蹤。”
解釋的話被破窗而入的風吹散,變成一顆一顆的電離子,點亮某人陰暗內心的燈。
霍煙沒有為難她,頭一轉,靠上靠背,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面包車仍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霍煙沒說改路線,江楓便跟着導航朝美容院開。
藍蘇在後方悄悄懸起心髒,等着随時可能展開的搏鬥。
不怪她神經緊繃。
藍家做的是古董生意,有時為了一個小小的瓷器,經常跟盜墓賊和國外的一些暗勢力争鬥。要是碰到車後面有追蹤,她二話不說,一定逃。
最危險的一次,是揣着一個宋代的陶瓷碟,從三十幾米的懸崖沖進河裏,順着水流漂了三天兩夜,才終于把追蹤的人甩掉。
現在在大陸,治安會好很多。但保不齊車子開到暗巷或者沒有監控的地方,被亡命之徒圍堵。
也不知道霍煙的保镖在哪,今天為什麽不跟着。
吱——
她腹诽着,前行的私家車突然停了下來,擡頭一望,是一棟恢弘的建築,正門赫然挂着“香林小榭美容中心”幾個大字。
美容院正門口,有監控,應該不會動手。
剛要下車,一旁的霍煙卻開口:“你先坐着。”
摸上車門的手撤回,有點緊張——看來還是要動手。
霍煙順着緩沖板倒退下車,輪椅繞過車尾,挺到她這側的車門。
啪嗒,車門從外面打開。
迎上的是正面的霍煙,以及朝她攤開的修長的手。
“嗯?”
藍蘇的第一反應是交接情報,但這人手上空空如也,好像,似乎,僅僅是想搭她下車。
于是她伸手搭上去,生澀地就着這只手的力道下車。
“面包車呢?”
她小聲問。
待她站定後,霍煙松開她的手,故作親昵地幫她拉了下褶皺的衣擺,開口:
“不用管,他們拍到照片,自己就走了。”
藍蘇一愣:“拍,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