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動(二)
第26章 心動(二)
珠寶界年度最大的國際商會出現了戲劇的一幕——
國內龍頭企業總經理霍煙的新歡,在争吵時推倒另一家企業老董的千金,而當大家對新歡聲讨漸厲,就要發展成千夫所指的程度時,卻發現,一切竟是千金自導自演。
“爸爸,不是的,你聽我解釋。”
孫琴梨花帶雨地拉着孫龍的胳膊,“是藍蘇推我了,他們都看到的!”
一旁,霍晶晶一行人見行跡敗露,不敢再出頭。
孫龍怒得臉紅到了脖子,若是沒人看到還好,他能幫忙圓場,怪就怪在這一幕他是跟霍煙一同看到的。
“我都看到了,你還狡辯!”
轉身對霍煙淺淺鞠躬:“對不起,霍總,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她!我保證,保證這種事情不會發生第二次!”
他以為能跟梅艾麗娅合作,填補上一季度的赤字。誰想前一步把項目書遞過去,後腳就看到孫琴栽贓人家的新婚妻子。
回頭,瞪向孫琴,低聲咒罵:
“還不趕緊回去!別在這裏丢人現眼!”
一圈人盯着看了整個事件的經過,孫琴沒有轉圜的餘地,只得拎着裙子跑開。
“等等。”
剛邁出去兩步,被霍煙冷聲打斷,腳底就跟粘在地板上似的,再也挪不動。
滿地的碎玻璃泡在價格昂貴的香槟酒液中,霍煙揚起下巴,驅動輪椅接過藍蘇手裏那杯香槟,停到幾步外的孫琴身前,凝眸,眼鏡邊框在水晶等下反射冷冽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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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孫琴說什麽,擡手,照着她的面門就潑了上去。
“啊!”
孫琴下意識尖叫,精致的妝容被酒水暈花,彩色的液體順着臉頰嘩啦滴下。她錯愕地看向霍煙,卻險些被那刀尖般的目光刺穿。
“這,是你冒犯我夫人的代價。”
身後不遠處,藍蘇靜靜站在原地未動。兩只手交握着垂在身前,拇指的指甲蓋用力扣着食指關節。
記憶穿越狹隘的隧道回去從前,依稀落到那場越南的槍戰。
那時,12歲的她因為一套周朝的錢幣被一路追殺,從一所寺廟沿着山坳跑到一處荒廢的建築遺跡。她的右手斷了,在後方持槍的殺手眼中,沒有槍支彈藥的她就是沒有反抗能力的魚。
聽着黑衣人的腳步聲碾過碎石頭,一步一步走進,就在一牆之隔的時候,她将小刀抵住喉嚨,想說,自己了結自己,也是一種解脫。
但槍聲比她的手快。
只聽砰!砰!幾聲槍響,一牆之外傳來巨粅落地的鈍擊聲,一共七聲,剛好對應七個黑衣人。
她不敢置信地放下小刀,坐在石頭堆的廢墟裏等了半個小時,确定那些人是死了,而非制造玄機引她出去。
她逃了。
飛奔。
很長一段時間裏,起碼被藍家欺騙的這十幾年裏,她以為救她的人是大小姐藍姍。
後來得知不是她,藍蘇很生氣,幾乎當場把藍姍從二樓扔下去,跟藍家鬧翻。
卻也不知道是誰。
只道是不想讓她死在異國他鄉的靜谧山神。
可現下,霍煙穿越重重圍觀的人群,力排衆議替她出頭,将那杯酒潑到孫琴臉上時,她恍惚覺着,霍煙坐在輪椅上的背影與山神重疊。
她藍蘇,也是有人護的。
“下次遇到這種事,可以先動手。”
休息室內,霍煙的外套拿去清洗,上身只穿着單件黑色襯衫,領口解開兩顆扣子,鎖骨在布料之間若隐若現。裏面戴了一條項鏈,不是珠寶,不是鑽石,而是用簡單的麻繩編織的鏈子,下面墜一塊象牙質地的牌子,看不清圖案,因為藏在了襯衫更深的地方。
霍煙擡頭,發現藍蘇落在她胸口的目光,薄唇動了動,警告道:
“但不包括盯着不該看的地方。”
藍蘇收回眼神,把停浮在大腦表層的話拉回來細聽,應道:
“我也沒想到,她會突然把桌子撞翻。”
霍煙提醒:“你可以把她的手踩到玻璃上,等血流出來,跟香槟混到一起,她自己就會一邊哭一邊說實話。”
這手段确實是霍煙的風格,也是藍蘇在那些灰色地帶的風格,但卻不是“霍家嬌妻”的風格。
于是,藍蘇順着她的話往下說:
“然後她的律師就會起訴我尋釁滋事,你就要去看守所撈我,還要交一大筆保釋金。”
“又不是交不起。”霍煙說。
藍蘇咬着口腔內側的黏膜,尖銳的虎牙來回啃噬直到出現血腥,才終于開口,笨拙地說:
“剛才,謝謝你。”
霍煙凝視着她,“舉手之勞。”
藍蘇在那些“殘疾人”的嘲諷裏替她說話,回頭,她替她潑一杯酒,禮尚往來。
被護着的人,才會想要護着別人。
因為一場鬧劇,主辦方和珠寶會長不得不親自出來收場。又是打掃殘局又是賠笑,順便懇請大家不要把今晚的事張揚出去,影響整個珠寶界的名聲。
藍蘇到底還是沒能替霍煙擋酒,等服務生将霍煙外套上的酒漬清理幹淨後,這人便驅動輪椅下樓了。
“寵妻的人設剛立出去,轉眼就讓你擋酒,說不過去。”
她有一萬個理由。
是了,一向對婚姻視作無物的霍煙,竟在那場酒會後,多了個寵妻的标簽。
當真天方夜譚。
“姐姐。”$
走廊盡頭,一個身穿黑色長裙的女人從損壞的廊燈下走近,直到進入走廊外側的欄杆,那張臉才終于顯露在光下。
是藍小玉。
“你最近好嗎?”她問藍蘇。
藍蘇心裏揪了一下,雖然離開藍家的時候,她跟藍小玉幾乎翻臉,但終究是血濃于水的親姐妹,看她面色憔悴,心裏還是不忍。
“我還好,你呢?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藍小玉比之前還要瘦,18歲的臉不再明媚,反而透着幹枯的無力。
“我也想好,有辦法麽?”
藍蘇本想說什麽,卻看到她眼中的厭惡和指責,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藍小玉接着控訴:
“爸爸把我嫁給了林傑,強迫嫁人能有多好?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能有多好?”
藍蘇盯着眼前這張臉,分明還是她當年拼死拼活從火海裏救出來的親妹妹,為什麽會變得這麽陌生。
“當初,是你不想嫁給霍煙,我才替你接下來。現在嫁給林傑,不是我能決定的。”
藍小玉卻是瘋魔:“要不是你跟他們說,我跟姍姐姐有私情,他們根本不會把我嫁給林傑!”
藍蘇遲鈍了一下,扁桃體哽了一塊尖銳的石頭,解釋道:
“那天晚上,是你們上床驚動了樓下的傭人,是藍姍跟我對峙的時候摔東西驚動了父親,并非我告狀。而且,父親一直都知道。”
“就是你!”
長期以來的壓抑和不幸讓藍小玉變得偏執易怒,尤其剛剛在樓下,見證霍煙從頭至尾對藍蘇的寵護,懸殊的對比扭曲本就善妒的內心,她破口大罵:
“是你去告狀!是你跟爸爸說我喜歡姍姐姐!你也喜歡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怕我跟你搶!你要毀了我,讓我嫁給林傑!這麽多年,都說我是藍家的小姐,你是藍家的刀!其實你心機比誰都深!你見不得我好!你見不得姍姐姐喜歡我!你一直都想報複我!你——啊!”
眼前一花,臉被抽到一旁,疼痛後知後覺地從臉頰蔓延到全身,藍小玉錯愕回頭,望向眼前從未對她動手的藍蘇。
“你打我?”
藍蘇的眼眶猩紅,哪怕當年斷了手生死一線,她都未哭過,此刻眼眶卻被針紮了似的溢出熱氣。
“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的妹妹。”
不再是那個被她拽着從火海裏逃出來,流浪街頭把僅剩的饅頭分給她的妹妹。
藍小玉捂着灼痛的臉頰,眼中的情緒從驚愕很快變成惡毒:
“好,你無情,就不要怪我無義。”
手背擦去眼淚,惡狠狠說:
“要是霍煙知道,你不姓藍,姓蘇。你就等着,跟她前三個老婆一樣去死吧!”
語罷,轉身跑向樓梯,順着步梯跑向一樓,處于名利場的霍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