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一層馬甲(一)
第42章 第一層馬甲(一)
《刀鋒》劇組完成了一個高光鏡頭, 所有人振臂高呼,有的說藍蘇真厲害, 有的說光影真好,有的說看來今晚不用加班。
大家邊說邊忙着跟進手頭上的工作,準備下一個鏡頭。無人留意到藍蘇的失控。
直到她撲進霍煙懷裏恸哭。
“嗚......”
釋放的嗚咽從角落傳來,人們紛紛回首,只見在夜色裏,兩人幾乎重疊在一起。
藍蘇跪在輪椅前,手肘趴着霍煙大腿,腦袋抵着她的小腹,兩手環抱住她的腰。霍煙則在輪椅上低頭, 彎下腰背,一手撫摸她的發,一手攬過她的背。
那一刻,劇組的大夜燈赫然亮起,漫天席地的強光從頭頂墜下, 鋪滿霍煙的後背, 讓她整個影子都籠罩着藍蘇。
如教堂廣場的神女安撫着她的信徒。
這一幕被無數人拍下, 其中一張照片的角度剛好在側面, 可以清晰看到籠罩在霍煙後背的一層瑩白光圈,在平凡的世界添了幾分神性。
宣發組很快跟進,将其放到網絡, 頓時激起上萬轉發。
【這是什麽姬圈神圖!!!一分鐘之內我要知道這兩個人的信息】
【家人們誰懂啊?上一張打動我的圖還是顏昭溪在夕陽下親吻曲棠呢,這都多少年了,都沒有讓朕會心一擊的神圖, 今天終于有了】
【破案了,有人過曝處理了一下, 确認是霍煙。想想也是,做輪椅又氣質這麽好的只有她了】
【橋豆麻袋,所以,撲她懷裏這個人就是藍蘇?藍蘇是0????救命我好像嗑反了】
【樓上,火速妻妻你以為沒有先後順序的麽?霧漫青山大大的十萬字輪椅文白看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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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輪椅文?什麽十萬?我好像錯過了一個億】
【這個是片場的照片,我同學在他們劇組打工,說今天藍蘇有場戲拍完了出不了戲,霍煙就去安慰她了】
【聽說她特能忍,一個人縮在角落裏,大家都以為她沒事。結果霍煙一出現她就繃不住了,突然放聲大哭】
【天吶,在外堅強隐忍,只為在你面前釋放所有脆弱,更好嗑了我天】
【好奇是什麽戲份,讓女兒崩潰成這樣,霍煙你快哄哄她】
【刀鋒我命令你明天就上映】
網上的議論沸反盈天,劇組這邊,卻在按部就班中完成了當天所有的拍攝。
意外的是,藍蘇撲在霍煙懷中恸哭的時候不慎把妝哭花,弄髒了霍煙的灰色大衣,霍煙卻什麽也沒說,只是交給艾厘,讓她明天找家幹洗店。
“那個,艾姐,要不我拿去洗吧。”
身為助理的江穎十分有眼力見,“報咱們工作室的賬。”
艾厘是一直跟在霍煙身邊的親信,長發一絲不茍地梳成低發丸,常年不變的西裝讓她看起來嚴謹低調,似乎一切都依照公式運轉。
“不用客氣,我拿去就好。”
她說話宛如溫白開,沒有起伏,卻讓人聽着舒服。
“第一次看到,有人把霍總衣服弄髒了,她一點都不生氣。”
事實上,霍煙是有潔癖的。
江穎在一旁撓頭,嘿嘿笑了一下,順着她的視線,眺望到不遠處收工後去河邊散步的兩人,感嘆說:
“可能這就是老婆這兩個字的含金量吧。”
星幕四垂,月色正濃。
正月末,位于熱帶地區的泰國并不冷,只用在晚上加一件長袖。
河水在夜色中緩緩流淌,與河中堆石交湧出古老悠揚的音樂。沿河一帶的蘆葦茂密緊實,一米多高的頂梢掃過衛衣後背的帽檐,蜿蜒小路雖不如水泥地,但泥土板實,輪椅走上去也頗平穩。
右側立一排蘆葦,左側伴一列高大的熱帶喬木,鼻腔一嗅,是清新的香草味,心裏驀然産生一汩暖流。
藍蘇用餘光瞄了眼旁邊的輪椅,手抓着衣角,歉然說:
“把你的衣服弄髒了,不好意思。”
霍煙将輪椅調成勻速的模式,兩手搭在扶手上,沒有半分埋怨:
“沒關系,洗一下就好。”
說着,語氣露出幾分賞識:“你的演技進步很大。導演說,剛剛那場戲,他計劃是要拍20條的,你一條就過了。”
藍蘇赧然地聳了下肩膀,唇角朝兩側咧開,卻未笑:
“畢竟也上了那麽久的課,體驗派就是把情緒釋放出來。哭戲還好,想點傷心的事情就過了。”
恰好,她有很多。
彼時的藍蘇已經卸妝,臉上幹幹淨淨,被月光一照,蛋白一般的皮膚連表層的細小絨毛都能看見。
霍煙停下輪椅,望向那張皎潔的面孔,問:“這樣的戲還多麽?”
“不多,就這一場。其餘時間我基本都在打打殺殺。”藍蘇也停下腳步。
“那就好。”
“怎麽了?突然問這個。”
“不想看你一直難過。”
這段對話很快,快到,霍煙最後一句話沒有過腦,滕地就說了出來。
話音落地,二人皆是一怔,似乎廚師窗口的叮當響起,提醒服務員上菜。
屬于她們兩人之間的,唯一的菜。
“我是說。”
霍煙局促地看向一旁,閃避藍蘇可能看過來的眼神,解釋說:
“要是每次來探班,都看你哭戲,有點單一。也想看你演其他戲。”
“噢......”
藍蘇抓着衣角往外扯,一下接着一下,拔着憑空的無實物長毛。
霍煙錯了,她竟為了躲避藍蘇的眼神,選擇看向旁邊的蘆葦。因為藍蘇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
“話說回來。”藍蘇繼續拔毛,“你怎麽突然來探班了?招呼也不打一個,剛剛看到你,還挺驚訝的。”
霍煙擡起眼皮,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情緒又開始錯亂——她總不能說,是因為看到藍蘇跟同劇組的演員關系太好,她不想承認但似乎的确是不争氣地有一點吃醋,所以跑來宣誓主權吧?
“項鏈的銷量,最近有點回跌。”
果然,生意是無懈可擊的理由。
“噢,這樣。”
藍蘇努了下嘴,心裏倒是平和了下來,又因為沒聽到想要的答案有些失落。縱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具體是什麽,可能是風花雪月,又可能是茶米油鹽,但落腳到項鏈上,總覺得冰冷。
“這都好幾個月了,也不能一直靠這個項鏈。”平心而論,她自然也想公司的業績創優。
霍煙心生一計:“馬上要出一款手鏈,你可以代言。”
藍蘇下意識将斷過的右手背到身後,“我的手又不好看。你可以自己代言啊,你的手漂亮。”
霍煙心情驟佳:“是情侶手鏈。”
“噢......那好像是得兩個人。那你是想找明星夫妻,還是說,就......就我們倆?”
霍煙凝望着她,眼神驀然流出一股柔情:“就我們。”
藍蘇唇角下意識揚起,似有人在心尖上給她彈了首鋼琴曲,眼眸閃過河流反射月光的流熒。轉身想說往前走,帶霍煙去看看前面的廢棄小碼頭。
一聲清晰的“咔”卻從河對岸傳來。
那是器械組裝的聲音,雖然微弱,但像極了彈夾裝進卡槽的聲音。
“小心!”
身體條件反射地撲倒霍煙,幾乎同時,一顆子彈穿破層層氣流飛射過來,“噌”地插穿蘆葦叢,穿破傾翻的輪椅——剛剛在那個位置的,是霍煙的頭。
傾翻的輪椅連帶着兩人一起摔至內側的低窪,藍蘇眼明手快地将人抱到石頭後方,快速檢查她的身體。
“怎麽樣?你有沒有受傷?”
霍煙搖頭:“沒有。”
單手護住她的頭,把人拉回石頭後面不讓暴露,“別出去,我給艾厘打電話,讓她過來。”
藍蘇卻似乎沒聽到她的話,手一扒就把這人的白外套剮了下來,包裹一塊西瓜大小的石頭,順着蘆葦扔進河裏。
砰!砰!
又是果斷的兩槍,打穿被外套包裹的石頭。沒等霍煙回神,身體就突然一輕,整個人被藍蘇背了起來,借着蘆葦和石頭的掩護,迅速蹿進後方的喬木樹林,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