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暗殺(二)
第93章 暗殺(二)
晚上七點半, 值班護士拿着單子排隊到取藥窗口取藥。
每個病人配置特定的二維碼,對應藥瓶的條形碼, 系統核驗正确之後才能配藥。
“02病床,蘇沁。”
護士在醫院配置的平板裏調出蘇沁的二維碼,遞到窗口左側的掃描儀器前。
嘀!核驗正确。
标有“蘇沁”名字的藥瓶裝在提籃裏從窗口推出,1大2小,大的250mL,小的100mL,是今晚準備輸送的藥組。
後方,假冒護士排在隊伍裏的藍蘇和霍煙交換了一下眼神——這一步,藥是沒錯的。
“06病床, 劉家山。”
排在藍蘇前一位的護士把6號病床的藥順利取走。這個病人的用藥清單裏,就有同樣是100mL的,米松達林唑。
“07病床,張瑾。”
藍蘇按照莊錦文說的流程,取走07病床的藥。霍煙緊随其後, 取走08床。
這家醫院的配置位于蘭濱市前茅, 更是常人口中的“富豪醫院”。01到06屬于VIP病房, 單人單間, 07之後雙人一間。每一間配置獨立陽臺、衛生間,以及尋常的網絡電視等。
故此,藍蘇與霍煙屬于同一間病房。
進去之後, 床上的病人正在看電視,看到藥來了嘟囔了一句,反正習以為常, 也不覺得有什麽。
藍蘇與霍煙交換了一下眼神,朝病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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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先生, 怎麽樣?今天有沒有好一點啊?”
張瑾笑着說:“感覺好點了,腳沒那麽腫了。”
藍蘇瞥了眼男人露在被子外的腳,青紫色的腳背高高隆起,仍舊還有浮腫,便急中生智說:
“嗯,是消了一些,今晚的藥輸完,應該會更好了。不過畢竟還是沒有好全,下床什麽的,還是要當心,我看洗手間有積水,我幫你拖一下,別到時候滑到了。”
“哎,好的好的,謝謝你啊!”
于是,藍蘇将裝滿藥瓶的提籃放上床尾的托盤,折身去衛生間。卻沒在拖地,而是貼着牆壁,窺聽隔壁屋,那個裝着米松達林唑的病房的動靜。
一牆之外,護士長以巡查的名義踏進06號病房,見護士拿起米松達林唑,厲聲指責:
“米松達林唑是放在4度儲存的,這麽冰的藥,你直接打到病人血管裏啊?”
護士趕緊道歉:“對不起啊文姐,我沒注意。”
“沒注意?你第一天上崗嗎?昨天那個新人沒注意就算了,你都是老人了,拜托你上點心行不行啊?以為病人是昏迷狀态就可以亂來嗎!”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一時粗心,對不起啊文姐!”
“唉算了!藥先放在這兒,你計時20分鐘,等回溫了再來幫她打吧。”
“好的,我知道了文姐。”
于是,小護士匆匆回到護士站,原本躺在提籃最裏面的4支藥瓶,只剩3支。
身為護士長,文德馨其中一項職責,就是在早間和晚間配藥時逐一核查整層樓病房患者的配藥是否有誤。巡查完6號病房,她順着往前,從5號、4號,一直到蘇沁療養的,1號病房。
期間,一個清瘦的身影飛快閃過,她沒留意。
1號病房,值班的護士剛打開那瓶200mL的液體藥,準備轉移到輸液袋,就被文德馨叫住。
“已經輸上了?”
護士收着脖子點頭:“對,剛輸上。”
“先輸的什麽?”
“普爾酮他唛。”
“我天呢,你怎麽能先輸這個藥呢?”
“怎麽了嗎?”
“這個病人,是莊醫生的VVVIP病人,她千叮咛萬囑咐,晚上這一組藥,必須先輸鐵氨他啶,最後輸普爾酮他唛,用藥順序不一樣,藥效也不一樣的OK?”
“對,對不起文姐,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站一邊去。”
文德馨把人揮開,這一下離近了才發現,這張口罩下的面孔有些生疏。
“等等,你看着有點臉生,之前不在這層樓吧?”
當然臉生,因為這護士服裏的人不屬于這家醫院,而是有備而來的藍蘇。
上了那麽久的表演課,藍蘇終于能在這些緊急場合派上用場。先是擠出一個谄媚的笑,讓對方放松警惕:
“嗯,我之前在2樓。說最近4樓人手不夠,把我調上來的。”
随後斂起笑容,堆出幾分認真:
“文姐,你叫我小麗就好了。以後我不懂的地方,還希望文姐你,多多指點。這麽多護士長裏,就您專業資質最強了。”
文德馨被捧得飄飄然,語氣輕快幾分:
“行,好好幹,年底考核少不了你的。”
随後又嚴厲起來:“別傻站着了,去關窗啊,蘇沁身體這麽弱不能吹風。”
如果窗戶開着,就讓人關起來。如果關着,就以“通風”的理由打開。總之,她有的是辦法讓原本負責蘇沁的護士離開那麽半分鐘。
只要半分鐘,她就可以掉包容量一樣的兩
瓶液體藥。
手不動聲色地摸向提籃,原本平躺的鐵氨他啶藏進護士服的兜裏。手指一轉,摸出米松達林唑,用鑷子揭開表層的金屬套,舉到上方的藥瓶放置兜,無菌尖嘴刺穿橡膠膜,透明的米松達林唑藥液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灌進蘇沁的輸液袋。
液面在瓶子裏快速下降,很快,一整瓶都淌進了透明輸液袋裏,文德馨笑了起來——最後一天,終于也完成了。等過了今天,蘇沁的身體就會迅速惡化,全身過敏潰爛,最後引發一系列炎症不治而死。
本來就是一個無人在意的植物人,幫她掙了100萬,死也值得了。
白鞋一轉,準備離開,原本關窗的護士卻突然發問:
“蘇沁,挺可憐的吧?”
文德馨停住腳步,認同這個說法:“是有點,不過命不好,當了這麽多年的植物人,死了也是一種解脫。”
“可是莊醫生說,她有很大概率可以蘇醒。”
“但沒辦法,她的病情惡化得很嚴重,我聽醫生們說,她活不過這個秋天。”
嗒......嗒......
窗口的人緩緩走上前來,眉間擰出一個淺川,口罩下的嘴唇繃得死緊,質問道:
“活不過這個秋天,是因為莊醫生醫術不佳,還是,有人暗害?”
文德馨的眼珠一抖:“什麽暗害?聽不懂你說什麽。”
擡腳欲走,誰知那瘦削的護士突然如豹子一樣飛速沖來。文德馨只覺得眼前一花,後頸衣領被人抓住,下一秒,整個人跟豬肉一樣面朝牆撞去。
“啊!”
胸口傳來劇烈的鈍痛,五髒六腑好像要從胸腔裏炸出去,脊梁卻抵上一個堅硬的東西,幾乎把脊骨踢斷。
“啊!啊——你幹什麽你!”
兩手張狂地亂抓,左臂卻被擰到背後,右手伸到兜裏,想用唯一堅硬的藥瓶攻擊對方,手腕卻被死死扣住,一并被擰到後背。
“啊!疼疼疼!你誰啊!救命——救命啊——”
腦側,藍蘇拉下口罩,無數鬼手從黑色的眼瞳裏爬出,将面前身披白衣的惡魔撕成碎片:
“我是來找你索命的。”
整個過程不過三五秒,文德馨就變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砰!
衛生間的門打開,一個身材高挑的穿着護士服的女人走了出來,看死魚一樣居高臨下地看着文德馨。
“文德馨女士,現在我們懷疑你謀殺未遂,警察正在來的路上。勸你不要白費力氣,越掙紮,罪行越重。”
女人身後,是下午已經離開醫院,不知何時又折返的蘇沁的主治醫生,莊錦文。
“莊,莊醫生......”
文德馨吓軟了腿,堪堪跪倒地上。
“莊醫生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這樣的!是誤會!誤會!”
莊錦文眼中滿是失望,話裏全是冰。
“我真的沒想到,對蘇沁動手腳的竟然是你。我們身為醫務工作者,我們義務是救人,不是殺人!”
文德馨拼命掙紮,護士帽掉落,頭發蓬亂:
“不是我,莊醫生真的不是我!她們是誰?是她們兩個害我的!對,就是這個小護士!我逮到她給蘇沁偷偷換藥!所以她反咬一口!莊醫生,你要相信我啊莊醫生!”
她狗急跳牆,跳到了全世界最不會害蘇沁的,藍蘇的頭上。
嗒,嗒,嗒。
霍煙往前三步,停到文德馨面前,垂眸:
“我相信,不是你。”
她緩緩蹲下,口罩遮住大半張臉,無限放大了那雙眼睛,鋒利得能在文德馨的臉上連劃九十九刀。
“誰指使你的?”
霍煙诘問。
“你......你......”文德馨嘴硬,“什麽指使?我聽不懂你們說什麽!”
“噢......”
霍煙配合她點了點頭,深邃的眼睛微微一眯,視野頃刻昏暗,似有地獄閻羅帶領八百小鬼前來索命,個個兇神惡煞,張牙舞爪。
“你拔過牙麽?”霍煙問。
“拔,拔牙?”文德馨不明所以。
霍煙接着說,語調慢條斯理:
“拔牙,要打麻藥的。因為牙周附近的神經很密集,又很敏[gǎn],平時稍微發點炎也很痛了,你應該體會過。拔牙的時候,一定要一把粗鉗,把牙齒從牙龈裏撬出來。不過最麻煩是牙齒脆,拔一半斷了,牙根斷在裏面,就要用小鉗子一點一點掏出來。那時候會很疼,就好像鉗子在腦髓裏攪一樣,但是你得忍,因為直到所有碎塊全部掏幹淨,才算拔完。”
文德馨只覺得後背爬滿濕漉漉的手,瑟縮起來:
“你,你究竟想幹什麽!”
霍煙寬容一笑,彎腰,上半身傾壓,湊到文德馨耳側,道:
“警察過來還有20分鐘。你說......夠拔幾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