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清醒的告白(一)
第110章 清醒的告白(一)
董曼, 一意傳媒成立以來最年輕的新聞總監。
而今天,她要采訪的對象, 是今年電影圈殺出重圍的新人,又在最近的輪渡爆炸風波中生死一線的,藍蘇。
“藍小姐感冒了麽?”
董曼走進采訪室,藍蘇已經在落地窗邊的高腳椅上坐好。
藍蘇摸了下臉上的口罩,心虛解釋說:
“噢,對的。”
說完,故作虛弱地咳嗽兩聲,補充一句:
“不影響采訪吧?”
董曼讓助理端上兩杯熱茶,大方地坐上圓桌對面的高腳凳。
“不影響, 這次是文字采訪,不用出境。采訪的內容,除了之前發給您的問題,過程中我也會根據實際情況,順着跟你聊一聊。您要是準備好了, 我們就開始。”
藍蘇坐正身體:“可以開始了。”
“放輕松點, 藍小姐。”董曼把花茶杯往前推了一截, “我們不是央視, 采訪很随性的。就我的經驗來看,輕松的狀态下,更能交談出好的采訪稿。你當我是你的朋友, 正常聊天那樣。”
藍蘇深呼吸來了一口氣:“好。”
于是,董曼開始,只是沒按照事先給的問題來, 而是從日常聊起:
“剛進門的時候,看你在笑, 是有什麽開心的事嗎?”
連口罩都擋不住的笑意,在善于僞裝的明星身上實屬罕見。
藍蘇愣了一下,點頭:“嗯。”
昨夜整晚未眠,躺在霍煙身邊一直盯着那張姣好的睡顏到天亮,到現在都不覺得累。
“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嗎?”
“就是......發生了一些很開心的事情。”
“跟霍煙有關?”
“......嗯。”
董曼跟霍煙合作多年,脾性也摸得出一二。本着朋友的分寸感,她沒有往下問到底是什麽事情,只說:
“好,那你們的閨房秘事我就不打聽了。不過我很欣慰,因為看起來你們的心情恢複得不錯。經過上次輪渡爆炸之後,我以為你們會低迷一段時間。”
不聲不響地,把話題引到采訪正題上來。
藍蘇抿了下唇:
“其實也影響了。那幾晚,我跟阿煙都睡不好。但是做噩夢醒來,看到她躺在旁邊,什麽事都沒有,就可以繼續睡了。”
“你們互相是對方的安神劑?”
“算是吧。”
“前兩天,莫小蘇拿下了《大漢王朝》,這是一部大制作,有人說,霍煙這步棋是铤而走險,你怎麽看?”
“她投資之前也猶豫了一下,畢竟體量很大。但是我也看過劇本,也見過導演,整體的班底都是非常不錯的。就支持她去做了。”
“她投資會咨詢你的意見?”
“會。畢竟我也算業內了,雖然經驗不多,但多個人,多個想法。”
“你會參演麽?”
“不會。我馬上要進組《乘風》,這個昨晚剛官宣的。”
“我看到了,看定妝造型,你這次演的是位女将軍?”
“嗯,她是一位生活在古代的......”
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往下走。跟董曼說的一樣,整個過程就像老朋友聊天,沒什麽壓迫感。
原本計劃三小時的采訪,不到兩個小時就拿到了足夠的內容。而藍蘇奇怪的,是董曼并沒有事前溝通的最後一系列問題——
“你本名真的姓蘇嗎?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這些年在藍家寄人籬下的生活過得如何?”
這些,董曼都沒問。
“董小姐。”藍蘇遲疑着将人叫住。
“怎麽了?”
“最後幾個問題......你還沒問。”
董曼的眉梢微動,喝水的動作慢了下來,放下還剩一半的花茶玻璃杯,淺笑:
“那是助理臨時加上去的。當初拟定采訪你的時候,沒有那些。”
藍蘇有點詫異:“這件事最近一直在熱搜上,我以為你們會很想問。”
董曼糾正:“是觀衆很想知道,而不是我想問。”
“所以,要接着錄嗎?”
“不用,今天的內容已經夠了。”
看着藍蘇欲言又止的樣子,董曼心裏生出一股關愛,很奇怪,她有點理解霍煙,藍蘇身上确實有一種堅韌卻讓人忍不住想要呵護的魔力。
“于私,我不想逼問當事人不想說的事情。于公,做新聞呢,除了實時性,還有一點很重要。”于是她解釋。
“什麽?”藍蘇問。
“保持新鮮感。換言之,不要一次性地把底牌亮給觀衆。”頓了頓,補充道,“我今天采訪到的,是一個剛踏入電影圈就大放異彩的新人。她剛經歷過生死,卻依然熱愛着生命,努力、上進、誠懇、刻苦,用蓬勃的活力去做她的事業。靈魂是你最好的資本,跟你姓什麽無關。至于你的姓氏呢......大衆越想知道,你就越得吊足胃口。一次性全都交代了,多沒意思?”
那是第一次,藍蘇感受到新聞這個行業的運籌。
外界傳聞,董曼身材性感,音如天籁,是傍上了高層的後臺平步青雲。可僅僅一次采訪,藍蘇便體會到,她為什麽年紀輕輕能夠做上一意傳媒的新聞總監。
“我知道了,謝謝。”
“不過,”董曼煞有介事地看了她一眼,“還有個原因。”
“什麽?”
“霍煙在等你。”
叮!
腦中的風鈴被春風撥弄出清脆的聲響,風聲遙遙遠去,在湖面吹開數層漣漪。
口罩下的唇潛意識揚起,眼眸一彎,溢出蜜糖。
霍煙跟董曼是多年的朋友,什麽該發,什麽該藏,她比霍煙本人還清楚。
如今網上,對藍蘇是蘇家人的消息讨論不休,有的說,藍蘇的身世真慘。有的說,霍煙會因為被騙婚跟藍蘇離婚。還有的甚至說,藍蘇是從古代穿越來頂替藍二小姐的第三世界的人。
故而,霍煙來時,她安排了一間最隐秘的會客室。
進屋時,霍煙正坐在輪椅上沉思,栗色的長發沒有綁縛,自然散漫地披垂着,發梢搭在胸`前,兩手在大腿上揉弄着什麽,仔細一看,僅僅是交纏在一起的大拇指。
“你怎麽來了?”藍蘇關門的動作有點遲疑。
霍煙轉頭,眼神些微躲閃:
“噢......”
措辭了一下,“我來接你。”
藍蘇不悅地在口罩下努了努嘴:“你不怕被老宅的人知道?”
“他們不知道。”
“萬一呢?”
霍煙被這個問題難倒,眼睫一垂,透着幾分無助:
“我想不了那麽多。”
藍蘇站在門邊沒過去,手挂在身後的門把上,身體一退,後背靠上門板,問:
“那你在想什麽?”
霍煙肉眼可見地慌了起來,盡管還是坐着,但大拇指糾纏的力道明顯大了起來,幾乎把關節摳破皮。
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委實沒有必要再藏着。心一橫,鼓足力氣說:
“昨晚我喝醉了,好像說了很多話。”
她巋然坐在那裏,外人一看,只覺得疏遠、強大、霸道,不可接近。可藍蘇最看到完全另一個極端的東西——怯懦、猶疑、不自信。
霍煙也有這樣的時候。
藍蘇忍着笑,靠在門邊,靜靜欣賞這一幕世界名畫,目光落上側面高挺的鼻梁。
“然後呢?”
霍煙心裏越發不安,混血的面龐佯裝出巋然不動的鎮定,只是深陷的眼窩劃過的那絲一閃而過的拘謹,暴露了她的內心。
她強裝輕松,用事先排練無數遍的平靜語氣問:
“除了那些話,我沒做什麽沖動的事吧?”
口罩下方的唇角沉下,笑不出來了。
怎麽?這是一個晚上過去,想賴賬了?
什麽叫“除了那些話”?
那些話不重要麽?那些哭哭啼啼委屈巴巴生怕自己被抛棄的話,不重要麽?
還有,什麽叫“沒做什麽沖動的事”?
突然襲擊的告白,這不沖動?
洗漱完嚷嚷着不想睡覺,非要藍蘇給她畫肖像畫,這不沖動?
非要藍蘇穿她的睡衣,說這樣可以讓藍蘇染上她的味道,這不沖動?
還有——
藍蘇怒然扯下口罩,露出嘴唇,下方的唇瓣右側高高腫起,隐約還能看到牙印形狀的傷口,質問:
“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