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昔年笙歌06

昔年笙歌06

尤融出門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阮笙歌躺在茶幾旁的地上,睡得很沉,微蹙着眉。

尤融确定他睡熟了,去自己房間拿了件長袖襯衫,裝在袋子裏帶走,輕輕關上門。

這個點回家意味着什麽,他很清楚。但他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勇敢,更堅定。

等尤融返程走到住的小區周邊,已經是兩小時後了。

早晨太陽也是火辣辣的,他在家挨過打,換了長袖襯衫,将髒污的短袖裝進袋子,拿着千辛萬苦要到的一千元錢,沉甸甸地回來了。

汗流過手臂上大塊破皮的地方,是刺痛的。

尤融在一家早餐店買了皮蛋瘦肉粥,豆漿,小籠和一份煎餃。蹑手蹑腳地打開門,還好,阮笙歌還在熟睡。

兩頭窗簾都是關的,屋內沒有刺眼光線,空調溫度正好,正是好夢正酣的環境。

尤融将早餐放在餐桌,輕聲去了陽臺,又鎖好陽臺門,将他和阮笙歌換下的髒衣服洗了晾了,昨天下午曬的一大排收了進屋。

尤融沒想太多,直接去了阮笙歌房間,往衣櫃裏挂衣服,抽屜裏放置內衣、毛巾、襪子。

做完這些,他又去了浴室洗漱,手臂和膝蓋裹上保鮮膜,勉強沖了個澡,換了身長袖長褲的家居服。

客廳裏,阮笙歌還在睡,尤融估摸着他醒來還早,也沒發出響動,就自己坐在餐桌邊靜悄悄吃早飯。

吃過飯,尤融回到自己房間,開始學習。本來上午是背誦課文的時間,但現在合住不能打擾阮笙歌,尤融改成了默背,默寫。

又過去一個多小時,客廳傳來一聲響動,動靜挺大,尤融趕忙放下筆,開門走了出去。

“你怎麽了?”尤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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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早飯了嗎?餓了吧?抱歉我睡過頭了。”

阮笙歌頭發睡亂了,整個人好似還沒完全清醒。

尤融輕聲笑,“我剛下樓買了早餐,你的是小籠包和皮蛋瘦肉粥。我自己已經吃過了,吃得很飽。”

想了想,他鄭重地說:“其實以後你不用負責早餐,我出去買點很容易的。以後你負責中午和晚上,早餐我去買,給我倆的一起買好。”

“你是再睡一會,還是起床了?今晚還要去酒吧嗎?”

阮笙歌起身,将沙發靠墊拍了拍灰放回去,慢半拍地回答,“我先吃吧,吃完再睡,等十一點起來燒菜。”

他去到浴室洗漱,尤融給自己倒了杯冰牛奶,坐在餐桌邊,喝着牛奶等他。

阮笙歌回來了,身上還是鐵灰色家居服,襯得皮膚極白,是冷白那種白,很好看,這會頭發也打理好了。

他在尤融對面坐下,尤融看了眼他下颌邊沒擦幹的水珠,低頭幫他把粥碗的蓋子打開,調好小籠包的調味醋碟,一次性筷子也掰好,遞到他手上。

“吃吧,你現在胃是空的,這些得全吃完。”

阮笙歌望着他笑,笑着笑着忽然疑惑地問:“空調開低了?你怎麽穿長袖啊。”

尤融低頭喝牛奶,喝了挺大一口,“買早餐出了一身汗,回來洗了澡,随便翻了套衣服,湊合穿,無所謂。”

“那你現在熱不熱?我去把空調調低兩度?”

“不用不用,你等會還要睡覺呢,別着涼了。我陪你吃完,等進屋調我房間的就好。”

“行。”

阮笙歌沒多想,低頭專心吃早餐。宿醉之後其實沒什麽胃口,但他不想辜負尤融的心意。

想起什麽,他突然起身走到茶幾邊,從抽屜拿了個包,翻出幾張百元大鈔,走回來塞給尤融,“給你留着買早餐,等用完再跟我拿。”

尤融将錢一把塞回給他,像這錢拿着燙手似的。

“買早餐的錢我有,以後就我來負責吧。”

阮笙歌坐下,盯着他看,“你哪來的錢?昨天不是還為房租為難嗎?”

尤融低頭,看着牛奶杯。

“我爸打到我卡上的。”怕阮笙歌多問,他補了句,“他也不是完全不管我,他就是生意太忙了,有時會把我的生活費給忘了,我打個電話,他就會給我補上。”

阮笙歌盯着他看了很久,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但尤融不想說,他也不能逼問,畢竟這是私事。

最後阮笙歌說:“反正你要有什麽困難,你鐵定得跟我說,要被我發現你瞞着不說,我真會生氣的。”

“好。”

尤融匆匆将牛奶喝完,空杯子握在手裏,視線落在阮笙歌吃的粥上。

這天吃過中飯,阮笙歌又背着吉他包要出門,尤融倚在門邊問:“今天這麽早嗎?”

阮笙歌捏了下他的臉,“下午去找他們三個,要一起排練,我寫了首新歌,得一塊過幾遍。晚上我就不在家吃了,直接去酒吧,你自己把飯菜熱一下,記得準點吃飯。”

“什麽歌?”尤融問。

阮笙歌愣了下,沒想到尤融會對這有興趣,“《他似皎潔林間月》。”

尤融有點奇怪,這名字他先前聽那個叫葛丞如的男孩子在屋門口罵過,尤融問:“這是新歌嗎?那為什麽葛丞如聽過?”

阮笙歌穿鞋的動作頓了頓,直起身,臉上表情有一絲微妙,“你不說你都忘了嗎?我看你這記性好的很。”

尤融不說話,靜靜看着他。

阮笙歌無奈了,“就因為上次那版在酒吧演出過,不知他怎麽溜進去的,明明我跟經理和門口保安打過招呼不讓他進,他還是去了,聽了。”

“這兩天呢,他給我打電話,發信息,非說我歌詞裏唱的人是他。給我膈應得不行,所以我把歌詞全改了,這樣一來,曲譜也得改。”

“那你幹嘛不索性換個歌名,當成一首新歌?”

阮笙歌抱着手臂,很有耐心地替他答疑解惑,“如果歌名換了,那他不是一口咬定之前那首是為他寫的。”

尤融點點頭,話不經思考突然就脫了口,“那這首歌到底為誰寫的?”

“嗯?”阮笙歌詫異地看他,而後笑得很壞,“你在問什麽東西?”

他揉了把尤融的頭發,“我得走了,你乖乖在家,今晚我争取早點回來,給你帶夜宵。”

“噢。”

門被帶上,阮笙歌下樓的腳步聲輕快,還心情不錯地哼着歌。尤融再次去到陽臺邊,目送他跨上機車,潇灑離去。

下午學習的時候,總是靜不下心,尤融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強行學了一下午,效率不太高,但也還是完成了好幾套試卷題。

天漸漸黑了,尤融帶上房間門,去廚房熱了飯吃,又洗好鍋碗。

他把髒污的白襯衫放盆裏狠力搓着,肩膀處染了血跡,後背還有鞋印,各種奇怪的髒污,搓了快半小時,才徹底恢複原本幹淨的樣子。

晚上實在有些無聊,尤融在家裏轉來轉去,最後盯上了廚房竈臺附近的油漬。

雖然阮笙歌炒完菜會簡單收拾下,但他似乎很粗心,尤融覺得還是得徹底清洗一下的好。

他拿了洗潔精,抹布,長柄刷,先将廚臺上的炊具收進櫃子,又将一大排調料瓶也收起來,從抽油煙機開始清洗,然後是紗窗,牆壁,最後是廚臺,水槽。

一切收拾好,他發現幾個櫃子裏也需要深度擦洗,又忙活起來。

一忙活就忘了時間,外面早已是漆黑的夜。

正一樣樣收納東西,客廳的門響了,開鎖的聲音,尤融仍戴着橡膠手套,蹲在櫥櫃前,就這個姿勢轉頭往外看。

阮笙歌背着吉他,手上拎了個大袋子,也在看他。

“你在幹嘛?不會這個點才吃飯吧?”

尤融忙好了,站起身摘下手套,一邊洗手一邊說:“沒有,我就收拾下廚房,飯是六點吃的。對了,現在幾點?”

阮笙歌将客廳的白熾燈調成星光幕布,放下吉他,把帶回的塑料袋擱在茶幾上,往廚房走。

“十一點了,我以為你都睡了。”

他走到水槽邊洗手,緩緩打量煥然一新的廚房,三面牆壁都亮白到反光,紗窗也幹幹淨淨,連抽油煙機都像換了個新的。

他把尤融拉出來,帶他坐到沙發上。

“我很嚴肅地跟你說,家務這塊你別管了。”

尤融好奇地看向屋頂上星光的氛圍燈效,介于橙色和黃色之間,一片幽暗,頂上是星空,星星點點,而且那些星光會緩慢地轉動,好看極了。

他心不在焉地答話,“沒事,舉手之勞。”

阮笙歌被他氣着了,捏着他的下颌,讓尤融跟他對視。

“我說,家務你不許再做,我只同意你洗衣服,其他都是我負責的。你六點吃了飯,晚上這麽長時間,不想學習的話,你可以玩手機,開電視看,也可以聽我那些黑膠唱片。你幹什麽都行,但我不希望你把時間用來浪費掉。”

尤融被捏着下颌,嘴巴是嘟着的,只能別扭地跟阮笙歌近距離對視。

阮笙歌大概晚上表演上了妝,這會臉上沒完全卸幹淨,眼窩凹陷處有亮晶晶的銀色亮片,睫毛極濃密卷翹,尤融覺得這雙眼睛深邃得像能把人吸進去。

阮笙歌放開他的臉,聲音沉了,“說話。”

“我一個人在家,真的很無聊。”

尤融有些落寞,也坦白了心思。

“你說你時間多,可你在家的時間其實很少,反而是我一天到晚待在家裏,時間多得是。我下午學習了,但狀态不好,不找點事做,心裏會煩。忙活一晚上,我挺開心的,反而心情整個都好了。”

阮笙歌皺眉,“為什麽學習狀态不好?是在這邊還沒住習慣?”

“不是,我住得很習慣。我就是成天學習,太枯燥。”

是的,枯燥,以前那麽多年他沒感覺枯燥過,反而學習是唯一能讓他心靜,脫離煩惱的事情。可今天他真的覺得枯燥,覺得不快樂。

阮笙歌嘆了口氣,“他們要來我這排練,我說你得學習,不能吵到你。你現在這是怪我老不在家?”

尤融搖頭,“我沒這個意思,我知道你忙。”

“那你聽我的話,別再做家務,我們這個年齡應該有很多興趣愛好,你別拘着自己,你得把日子過開心了。”

阮笙歌拉着尤融,要教他唱片機怎麽用。

“以後心情不好的時候,你就随便找個感興趣的唱片,聽聽歌,到陽臺上看看風景,廚房櫃子裏有咖啡,你給自己泡一杯,喝牛奶也行,調節一下,心情就能好。”

尤融對唱片機很有興趣,想到什麽,他問:“你這氛圍燈怎麽調的?可以給我手機也弄一個程序嗎?”

“當然行。”

這晚到最後,阮笙歌看着尤融,琢磨了會,說:

“我答應你,暑假盡量多待在家,晚上也争取早點回來,每天陪你聊聊天再睡覺。”

“嗯。”尤融嗡着嗓子,臉上很不自在。

他發現自己好像黏上阮笙歌了,不知道是因為糖醋魚,還是因為氛圍燈和唱片機。

“嘗嘗這個,海鮮,還熱乎着。”

阮笙歌打開茶幾上的塑料袋,往外一樣樣拿食盒,尤融小跑着進廚房,拿冰牛奶,給阮笙歌帶了三瓶冰啤酒,還貼心地捎來了開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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