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昔年笙歌16
昔年笙歌16
阮笙歌生日過後,兩人關系又恢複了熱絡。
周一到周五,各自忙碌,周末時間能聚都聚在一起。
阮笙歌說要将尤融養回來,周末做的菜越來越豐盛,也跟着尤融越來越能吃辣。
做菜的時候,尤融會堅持幫他打下手,負責洗菜切菜,配合越來越默契。
尤融最終還是從阮笙歌那要到了他的卡號,将這段時間四處做兼職存的幾千元錢轉了過去。阮笙歌沒說什麽,尤融卻因此心情極好,性子都活潑了些。
作為交換,尤融不得不答應收下那根手鏈,只是戴在手腕上影響寫字,最後一番讨價還價,兩人都将鏈子戴在了腳踝。
尤融發現跟阮笙歌混在一起,總能幹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十二月,酒吧的生意更火爆了,阮笙歌的樂隊也接了好幾次商演。
每次賺到大錢回來,阮笙歌都要鬧着讓尤融跟他慶祝,尤融也半推半就喝了好幾次啤酒。
尤融發現,喝了酒睡覺的晚上,他才能一夜無夢。
其餘的日子,他無論睡前多疲憊,夜裏躺床上總能做各種各樣雜亂無章的夢,這些夢裏十次有九次,都會出現阮笙歌的影子。
尤融把這些深深埋在心裏,不曾在阮笙歌面前露出半點痕跡。
阮笙歌将尤融送的那卷《金剛經》挂在客廳的電視機上方,有時坐沙發上聽歌喝酒,兩個人的視線都會時不時飄到上面。像是一記隐晦的警鐘,提醒他們即便醉了,也不能忘記些什麽。
天越來越冷,在尤融的堅持下,阮笙歌在自己房間的大床上添置了床單枕頭和被褥,也搬回了房間去住。
每個晚上,兩人站在各自房間的門口,依依不舍地互道晚安,然後才傻笑着各自關門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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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融注意到,阮笙歌樂隊的兄弟們已經很久沒來家做客了,問了一次,阮笙歌目光閃爍,只說他們太鬧了,喜歡家裏清淨些,不讓他們來。
尤融對着阮笙歌明顯心虛的眼睛,淺淺地笑,說,其實沒事,偶爾熱鬧一下,我挺開心的。
聖誕節這天,因為樂隊平安夜在酒吧參與活動,忙活了一整夜,酒吧給他們放了一天假。
白天,阮笙歌窩在房間睡了一整天,到下午放學時間尤融回來,阮笙歌才剛洗漱好,穿着家居服站在門邊迎接他。
阮笙歌問:“你真不介意他們過來聚?”
尤融換好鞋,将書包擱在鞋櫃頂上,“不介意啊,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阮笙歌又捏他的臉,“那我給章野回個電話,他們幾個轟炸一天了,說一群單身漢,過節沒地兒去。”
話說完,自己也感覺不對勁,想法子找補,“那就五個單身漢湊在一起過,也挺好。”
尤融笑,低頭嗯了一聲,兀自去廚房洗手。
阮笙歌打完電話,尤融估摸着,還不到一刻鐘,家門就被敲得轟隆作響。尤融心道,莫不是之前就在小區晃蕩着,只等他一聲答複吧?
咋咋呼呼一群人進了屋,阮笙歌将立式空調給打開,關好門窗,客廳慢慢暖了起來。
尤融回房,換了身家居服,一身純白色,這套是阮笙歌給挑的,說冰雪初融,就該是這感覺。
尤融現在懶得跟他對抗,大事小事的,阮笙歌要瘋一瘋,他都老實配合着。
因為這樣會省心很多,阮笙歌這人吃軟不吃硬,你越跟他對着來,他越強勢霸道,特別倔的一個人。
章野他們不是空手來的,大包小包帶了無數吃的,還有酒。
呼啦啦往桌上擺着,大半個桌面都快擺滿了。
尤融看着阮笙歌,“挺好,咱不用做菜了。”
阮笙歌笑,“那我還是選擇做菜。”
肖一鳴瞪他一眼,夾起一塊熱騰騰的鹵牛肉,往嘴裏塞,邊嘟囔着,“什麽毛病。”
阮笙歌不跟他計較,專心幫尤融卷了片烤鴨,貼心地放棄蔥絲,配的黃瓜絲,又裹上辣醬,往尤融嘴邊送。
對面三人不約而同放下筷子,眼睛都看直了。
章野吐掉嘴裏的牛蛙骨頭,感嘆道:“無法無天了這是。”
肖一鳴:“有點後悔來了。”
周洛開始開酒,最是沒眼看,“吃你們的。”
尤融當然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麽,臉登時紅了。
就因為他懶得在這些小事上跟阮笙歌對着幹,導致他倆之間養成了一些不好的習慣,比如阮笙歌高興起來,就愛這樣喂他吃東西。
其實這還算好的,平時剝蝦喂他吃,幫把牛排切成小塊,用叉子叉果盤,各種吃法都有,尤融都習慣了,每每就着阮笙歌的手吃起來面不改色。
這幾人很久沒來,倒讓他一時忘了,好像應該跟阮笙歌談一下,能不能分清家裏家外的界限這個問題。
尤融正頭疼,阮笙歌一道充滿殺氣的目光掃過另外三人,成功将原本烘托得差不多的八卦火苗給滅了。
幾個人臉上各自精彩,心照不宣地喝酒。
因為是過節,尤融也跟大家一起慶祝,喝了一杯低度數的果酒,微醺這種感覺,他現在還挺喜歡的。
其他人喝的都是伏特加。
今晚的氛圍有點詭異,那三人一直不懷好意地給阮笙歌灌酒。
要擱以前,阮笙歌有的是法子怼他們,肯定不會悶頭受着。結果今晚不知是心情特好還是什麽情況,全程喝的相當配合,尤融攔都攔不住。
雖然那三人也被他反灌了不少,但最後假模假式倒下的時候,好像只有阮笙歌是真醉了。
尤融将阮笙歌攙到沙發上躺下,給他墊了枕頭,蓋了薄毯在肚子上。
剛一轉身,就見那三位不知什麽時候,從餐桌上趴着裝睡切換到笑得極欠地聚到他身後了。
肖一鳴還舉着手機,往沙發方向,阮笙歌躺的位置比劃。
尤融警惕地問:“你要幹什麽?”
肖一鳴擠眉弄眼,“尤融你給讓一讓,有個妹妹喊了我一個多月哥哥了,讓我有機會給拍張阮笙歌醉酒的照片,發給她。”
尤融一把将他手機打落在地毯上,臉也冷了,“不行。”
肖一鳴:?
章野笑着打圓場:
“其實你不用這麽在意,就是阮笙歌醒着,他也不會有意見。他這人挺有紳士風度的,姑娘家這麽簡單的要求,他一般都會配合。平常在酒吧,要有女客戶消費酒水額度夠大,他還得跟人合影呢,對我們這種玩搖滾的人來說,都是不拘小節的。”
尤融握緊拳頭,“你別胡說。”
肖一鳴撿起手機,前後看了看,也摻和起來,“我手機裏有照片,你要看嗎?”
尤融臉色挺難看,擰眉想了兩秒,說:“看。”
章野沖肖一鳴使了個眼色,示意好戲開始了。
章野說:“不能白給你看,我們也有隐私的。你先跟我們講講,你跟阮笙歌現在是什麽關系。不準說假話,我們聽了要是覺得靠譜呢,就給你看照片,怎麽樣?”
尤融沉默了會,說:“好朋友關系。”
章野和肖一鳴默契地“切”了一聲,假裝要走。
“你這就沒意思了,我們真拿你當朋友來着,都一起聚餐多少回了,今晚也算一起喝過酒了。這還不能說句實話?我們都是阮笙歌過命的兄弟,又不會外傳,更不可能害他。”
尤融反應過來,“既然你們跟他這麽鐵,有什麽問題問他本人不更清楚麽?”
一直默默圍觀的周洛說話了,“當然問過他,他說你倆在談戀愛。”
尤融震驚地看着他,又看向另外兩人。
“不可能。”
章野說:“我們騙你幹什麽,今天又不是愚人節。”
肖一鳴跟着附和,“我不信阮笙歌,才直接來問你。你要麽跟我們交個底,是不是阮笙歌在追你,你沒答應他?”
“沒有的事!”尤融猛地提高音量,整個人情緒都崩了,将那三人使勁往外推,“你們給我離開。”
章野沖肖一鳴皺皺眉,示意玩得過了。
馊主意是他想的,另外兩人是打賭輸了,被迫參加的。他本意就想着,幫阮笙歌一把,借喝了酒和過節的氣氛,将這層窗戶紙捅破,看看尤融心裏怎麽想的。
他自信過頭了,覺得自己閱人無數,這樣一詐,絕對能将尤融的心思詐出來。
到時候,要是尤融也喜歡阮笙歌,這事就成了,絕壁能讓阮笙歌對他心服口服。
要是尤融不喜歡阮笙歌,那他們就當沒這回事,反正阮笙歌醉了,也不會知道,尤融更不像八卦話多的人。
他千算萬算,卻沒想到尤融性子這麽較真,一點玩笑都開不起。
現在反而有種吃不了兜着走的感覺,把人惹毛了,這就不好辦了。
章野拼命使眼色,招呼另外兩人趕快補救,嘴裏一直求饒說好話,“真對不住,哥幾個剛喝多了,犯渾了,都是胡說的,你千萬別信。”
肖一鳴也笑不出來了,主動翻開手機相冊,将屏幕對着尤融讓他看,“什麽也沒有,沒有合影,都是瞎扯的。哥哥給你道歉了,千萬別跟阮笙歌打小報告成嗎?不然他會扒了我的皮。”
周洛也走過來,很有誠意地道歉,沖尤融鞠了一躬,“打賭輸了,詛咒太毒,我也是沒辦法,得罪了。”
他們反反複複地道歉,尤融始終沒說話,冷眼看着他們。
屋裏空氣都是尴尬,那三人再待不住,打過招呼,一溜煙跑了。
室內安靜下來,只有阮笙歌淺淺地呼吸聲。
尤融站他旁邊,俯視他睡着的臉,腦子裏仍亂糟糟的,一片嘈雜的喧鬧。可睡着的人看起來很無辜,尤融感覺一肚子的憋屈找不到地方發火。
桌上一片狼藉,尤融戴着橡膠手套,仔仔細細清理一個多小時,才讓客廳恢複原樣。
他疲憊地走到沙發邊,緩緩往地毯上坐,感覺身上力氣都被抽空了,只想靜靜看阮笙歌的臉。
阮笙歌的腿動了一下,尤融順着輕微的響動聲,目光落到他右腳踝,那裏挂着一根細鏈子。
出門穿長褲是絕對看不到的,只有在家裏,在他們兩個人都毫無顧忌穿着家居服的時候,兩根鏈子會暴露在視野中,在距離很近的位置,同時出現。
尤融心裏亂極了,背靠沙發,眼睛牢牢盯着電視機上那卷《金剛經》。當初抄寫的時候,一筆一劃都是決心,帶着一股周正的、信念的力量。
現下因為喝了酒,視線有一絲朦胧,再看那密密麻麻的筆畫,只感覺它們好像漂浮了起來。
腦子裏一遍遍回旋着那一句:他說你倆在談戀愛。
尤融極輕地嘆息,轉頭看阮笙歌。
他們是你最好的兄弟,跟你一起追夢的人,一起長大,一起闖蕩。
為什麽卻可以把兩個男的談戀愛,說成那樣輕描淡寫的事?
阮笙歌,你也這樣想的嗎?
你們玩搖滾的人,到底身處在什麽樣混亂的圈子裏…
尤融突然想起,從前阮笙歌跟他介紹搖滾類別的時候,他問阮笙歌唱的是哪種類型,阮笙歌笑,說他風格不固定,靈感是哪種就走哪種,大多數類型都能駕馭,說這樣才是随心、自由。
當時尤融問,就沒有哪種風格是你駕馭不了的嗎?
阮笙歌看向陽臺,沉默很久,最後說:哥特。
想到這,尤融拿出手機,搜索關鍵詞“哥特”,從哥特藝術,看到建築,電影,哥特搖滾,最後生出一個念頭,他給自己買了身衣服,純黑的連帽衛衣和短款寬肩鉚釘皮外套,窄到極致挂着腰鏈的牛仔褲,短款皮靴。
夜深了,尤融手指挑起阮笙歌腳踝上的鉑金細鏈子,把玩了一會,最後湊近他耳邊,輕聲嘆息。
“阮笙歌,我想走進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