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昔年笙歌19
昔年笙歌19
這天一早,尤融接到父親尤姜豐的電話,斥責他學校都放假好幾天了怎麽還不回家。
尤融握着手機,手指發抖,只說是社團活動還沒結束,承諾今天上午到家。
尤融收拾了衣服和書本,剛好裝滿行李箱。阮笙歌房門關着,還在睡覺,尤融不想吵醒他,只發了條微信:
「我回家了,下學期見。」
過了會,沒動靜,尤融已經走到門口,又發了一條:
「你過年回家嗎?」
公交車上,窗玻璃關的緊緊的,空調溫度夠高,窗戶上都是白霧,看不到外面的景,尤融心裏沒來由的低落。
他習慣了跟阮笙歌打打鬧鬧的生活,一下子要分開這麽久,整個人都沒了生氣。
臨下車,阮笙歌打來電話,聽着像是沒睡醒,帶着鼻音。
“怎麽這麽早回家?過年還有一陣呢。”
尤融難過地笑笑,“年前飯店忙,我得回去搭把手。”
“那你幹嘛不叫我,我騎車送你啊。”
“不用了,公交車直達,挺方便的。”
尤融将手插進羽絨服兜裏,裏面是阮笙歌送他的小狐貍項鏈,“你們還有多久放假?你幾號回家?”
阮笙歌好一陣沒說話,尤融看了眼手機屏幕,通話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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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笙歌輕輕地說:“這周放假,我不回家,他們都走了已經。年三十晚上,你家飯店營業不?到時候我去光顧,看看你,怎麽樣?”
尤融握緊手機,“別,你千萬別來找我。”
“為什麽?”
“我爸要看見你,肯定火大。他…他讨厭長得好看的男的,覺得那是不務正業的人。”
阮笙歌笑,“什麽毛病?那你這麽好看,他不得每天揍你一頓才能消氣?”
尤融笑不出來,隔了會說:
“假期店裏不忙的時候,我約你出來見面。你答應我,一定不要來找我,就我家那條花園崗街,如果可以,你盡量不要來這邊。”
阮笙歌無語了,“愁人,那你有空就微信上找我。每天跟我聯系,不然我就殺到你家店裏,把你搶出來。”
尤融看了眼站牌,站起來提行李箱,“好,我會每天找你,我下車了,先不說了。”
站牌播報音響起:花園崗街到了,請乘客有序下車,先下後上。
尤融拖着行李站在站臺邊,一眼就看見斜對面自己家的飯店,很大的門簾,就在街口第一家。
一樓營業,二樓窗戶對着路邊,是他爸的房間。他的房間最靠裏,要穿過一個小院。
這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算算,這一次是離家最久的,竟然有種熟悉而陌生的感覺了。
“豐丹餐館”,名字取自他爸媽的名字組合,尤姜豐,俞靜丹,各取一個字,即便早物是人非,招牌卻從沒換過。
餐館有兩個廚師一個學徒,廚師都是跟他爸同齡的人,年輕時候就加盟的,算是合夥人。
他爸負責采買,收銀和算賬,遇到地痞混子來鬧事,也都是尤融他爸出面解決。
他爸畢業後當過兩年兵,擒拿格鬥,身手比一般人硬。
普通地痞無賴,沒人敢跟他硬碰硬,畢竟酒鬼瘋起來連自己都怕。
他爸每天晚飯時間都在店裏喝酒,不喝到臉紅眼濁,一身暴躁,輕易不停止。
多年的餐館經營,人情世故,他爸對混子這類人最看不慣,尤其那種輕浮随便,不三不四的人,他爸是看一眼就能腦門子噴火。
至于真正身份背景複雜的,也不會光顧這種街頭餐館。
所以從小到大,其實日子相安無事,如果他爸不是酒鬼,尤融的成長環境也不會那麽壓抑痛苦。
好在,店裏兩位老廚師都算是看着尤融長大的,給過他不少關愛。
尤融這次回來,不像以前只肯在店裏幫着點單收銀,這次他主動鑽進後廚,跟學徒一起,幫着洗菜、切菜,盛菜、擺盤。
偶爾還跟客人招呼幾聲,幫忙開酒拿飲料。
晚上,一個人清洗廚房和店裏桌椅,每每忙到深夜才睡覺。
期末又考了全優,第一,所以這次回家,他爸尤姜豐明顯溫和不少,好多天沒發過一次瘋,晚上喝酒也會控制着量,沒醉到以前那程度了。
尤融感覺,如果靠努力能讓生活一直維持現在這樣子,他的人生就熬出頭了。
每天吃飯前,尤融都會拍張照片,微信上發給阮笙歌,意思是自己有聽他的話,在好好吃飯。
有天拍完照,桌上幾人都看着他,尤姜豐問:“你拍這幹嘛?”
尤融吓了一跳,憋紅了臉說:“體育老師要求的,記錄每天的飲食和運動。”
尤姜豐沒懷疑,“哦”了一聲就沒說什麽。那以後,尤融拍照時,手總會有些抖,心理壓力大了不少。
阮笙歌經常給他發自己一個人在家唱歌錄的視頻,四處游玩拍的風景,手和食物的合影。
尤融看到這些照片,才注意到阮笙歌左手小指上那枚尾戒,好像從他生日那晚戴上以來,再沒摘下來過。
挺好看的一枚戒指,阮笙歌的手很漂亮,手指特別修長,骨節筆直,什麽飾品戴在手腕、手指上,都有種精致的味道,像他給人的感覺,時尚,矜貴。
最初幾天,阮笙歌晚上老給他打電話或是發視頻,尤融忙着清洗廚房,不敢接,怕他爸發現。
阮笙歌就給他發語音,說,跟我在一起我都沒讓你幹活,怎麽回家了還得吃苦呢。
尤融手上忙,只給他回表情包。
直忙到睡前躺床上,阮笙歌還在給他發消息,每回叫他自拍一張發過去,才讓他睡覺。
尤融感覺,自己的黏人只是黏在心裏,阮笙歌的纏人那是無孔不入,處處透着外顯的霸道。
過年前一天,早上剛醒,阮笙歌就給他發語音,問:說好的約我出來見面,你不會給忘了吧?
這兩天店裏已經不忙了,按老規矩,年三十晚上開始歇業,年初八再開張。
尤融白天都在自己房間裏,看看專業課的書,有時看看新聞,跟着朗讀新聞稿。
晚上簡單清理一下廚房,早早就能睡覺。
他其實有時間跟阮笙歌出來見面,但他想不到出門的理由。
從小到大他都時刻宅家,現在學校放假,宿舍樓封鎖,他爸知道他沒朋友,他們跟親戚也不來往,根本沒有出門的借口。
尤融只好跟阮笙歌謊稱店裏忙,說正月找機會出來。
他不知道的是,阮笙歌早八百年前就找到了他家店,擱斜對面公交站牌那不知道偷打量過他多少回。
只是都戴着毛線帽,墨鏡,用大圍巾蓋着鼻子和嘴,尤融又很少往外看,始終沒發現而已。
有幾次阮笙歌還找陌生人幫忙,從店裏打包過飯菜,幾道爆款菜,他挨個嘗過了。
都是尤融裝盤打包的,所以那些塑料袋,現在全在他們住的地方留着。
年三十這天,上午所有人在店裏吃了頓豐盛的飯菜,廚師和學徒拿着尤姜豐給的大紅包,幾個人喜慶地走了,餐館放假了。
尤姜豐将玻璃門和卷閘門鎖上,一個人在吧臺後面喝酒,看電視。
尤融心神不寧,過來轉了幾回,心道怎麽大白天就喝上了,這要喝到晚上,不喝多才怪。
他轉了一趟又一趟,想勸,又不敢開口。
尤姜豐揮揮手,有股子煩躁,“這沒你事了,回你房去,晚飯我叫你。”
尤融被趕回屋了,也不敢出家門。
就躺在小床上,戴着耳機跟阮笙歌視頻聊天。
“你年夜飯一個人吃?”尤融問。
阮笙歌在外面,看背景像是哪個公園,坐在長椅上曬太陽。
陽光挺刺眼,他眯着眼睛,穿了件米灰色羊絨大衣,裏面一件黑色高領毛衣,襯得脖頸細長,皮膚白得紮眼。
一頭卷發,被風吹成一個淩亂而随性的樣子,整個人俊美得雌雄難辨,有股妖孽的味道。
阮笙歌笑,“不然呢?你帶我回家?”
尤融白他,阮笙歌舔了舔唇,心情很恣意。
“其實我上你家吃飯也不是不行,你之前說你爸愛喝酒,我可以整瓶好酒,帶幾個好菜,買點禮物登門拜訪,晚上你先睡覺,我陪他喝酒聊天,聊一夜。”
尤融無語地看他,好久才回了句,“別胡說了,他已經在喝了。”
阮笙歌一聽就來勁了,“那你勸他多喝點,等他醉了,你溜出來找我?”
尤融想也沒想地拒絕,“大過年的,喝酒傷身體,你別出馊主意。我挂了,你也別在外面待着了,早點回去吧,晚上別喝多,早點睡。”
阮笙歌攔着不讓他挂,“回去幹嘛,家裏什麽吃的都沒了,菜場都歇了,買不到東西。”
尤融急了,“超市不還沒打烊嗎,你趕緊去買點速凍的包子、餃子。”
阮笙歌隔着屏幕比劃,作勢敲了把尤融腦袋,“你在家大魚大肉的,叫我年夜飯吃餃子?”
尤融當真了,下了好大決心,說:“那你等會到公交站牌那等我,我家店裏還有不少食材,我給你裝一大袋,你拿回去燒了吃?”
阮笙歌被他的傻樣逗笑了,笑了好一陣才歇。
“行了吧你,好好陪你爸,晚上回房時給我發微信,我去小區裏放煙花給你看。”
尤融好多年沒放過煙花,有點羨慕,也有點期待。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