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昔年笙歌29

昔年笙歌29

尤融一路狂奔,沒有方向,最後跌跌撞撞跑進一條昏暗狹長的巷子裏。

竟然無處可去。

像極了阮笙歌曾跟他描述過的,深夜不想回家,一個人去橋底下看星星的迷茫無助。

阮笙歌……

為什麽還在想阮笙歌。就那麽忘不了麽?

人家都有女朋友了,那吻過他的溫柔的唇也吻過別人了,還有那女孩描述的那些親密的事,他都跟別人那樣了,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現在又在發瘋什麽?

人為什麽要貪心?什麽都想要,最後什麽都得不到。

這痛苦是他自找的。

今天就不該出來。如果看不見,不知道,起碼還能留下一些回憶,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狼狽得像被丢棄的垃圾。心裂開了,碎成片,呼吸那麽難。

一道急奔過來的高大影子,從後面将尤融籠罩。

尤融絕望地轉身,眼裏蓄滿了淚,眼眶那麽紅,像受傷的幼獸。

阮笙歌呼吸急促,額角、鼻尖都是汗。

他頓了一下,而後像兇猛的野獸一樣,将尤融狠狠壓制在牆上,逼尤融跟他幽暗的眸子對視。

下一瞬,又像被尤融的眼淚紮到,心狠狠地痛,又軟成一攤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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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裏?”

阮笙歌低頭看尤融,用手指抹去那些晶瑩的淚。那是易碎的水晶,風吹不散,雨劃不穿。

“你去找你的女朋友,不用管我。”

尤融聲音哽咽,像透不過來氣,蹙着眉心,凝着阮笙歌那雙幽深晦暗、盛滿情緒的眼睛。

像在看一場夢。

“別難過了…我和她分手。現在就分!”

“只要你別傷心,你讓我做什麽都行。”

阮笙歌低頭,單手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打字。

「殺青。」

那邊很快回複,也是兩個字。

「收工。」

阮笙歌下巴蹭着尤融的頭發,很輕很輕地說:“好了,分手了。”

尤融怔忪了很久,整個人困惑又無措。

“為什麽要跟她分手?”

阮笙歌将他壓得更緊,後背緊緊按在牆上,一片冷硬的觸感,前面是滾燙的身軀,尤融避無可避。

“我只會壁咚你,沒有別人。”

尤融不說話了。

巷子裏幽寂,夏夜的風黏濕,光影昏暗,卻掩不住阮笙歌強烈到近乎淩厲的存在感。

尤融不害怕,只是眷戀。

舍不得,他真的舍不得。他想伸手,緊緊擁住阮笙歌,想用力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想用下巴磨蹭他的脖頸,想吻他…發瘋一樣地想。

最後一次。

真的只是最後一次了。

尤融伸手,勾住阮笙歌的脖子,閉着眼睛,将唇湊了上去。

從未有過的激蕩,從未有過的熱切,帶着瘋狂的禁忌,帶着壓不住的狂亂。

阮笙歌更用力地回吻他,一雙手像鋼鐵,狠狠箍着尤融的腰,骨骼發出清脆的響聲,那一刻,他愛恨交織,只想将這腰掐斷。

夜色更深,月光朦胧得像一個虛影。

兩人久久也不願分開,直到最後彼此的氣息都淩亂不堪,胸口起伏,呼吸滾燙,才緩緩結束這個夜色下深巷裏的吻。

這個分別已久,再度重逢的吻。

那麽珍貴,那麽瘋狂,那麽讓人迷醉…

兩人并排坐到地上,背靠着牆。

“回來我身邊好嗎?”

阮笙歌的聲音帶着承受不住的痛苦,在夜色下像被灼燒的花瓣,掙紮,又那麽絕望。

尤融目光變得恍惚。

為什麽要分開?

為什麽不能像從前一樣?

為什麽這麽痛…

腦海裏只剩下一張赤紅的臉,暴怒的表情,牙齒狠戾摩擦的噪聲,恨意無法釋放而拼命落下的鐵棍。

骨骼被砸成斷裂的樣子。

那種痛,讓人驚悸。

源源不斷重複的那些話。

“你是個男的,好好的人不當,要去給別的男的當姘頭。”

“你個自甘下賤的東西,不要臉,活成這副不男不女的樣子。”

“以後死了,都沒資格進祖宗祠堂。”

尤融不肯跟阮笙歌回家。

阮笙歌一路跟着他,擠公交站他身後環着,乘地鐵,将他圈在車廂銜接處的小空間裏。尤融就用手抱着阮笙歌的腰,兩人緊緊抱着。

一路上,無數人看他們,但他們誰都沒在意。

直到将他送到家旁邊的巷子口,阮笙歌還是不肯走。眼睛像吸在尤融身上了,拔不下來。

趁周圍沒人,阮笙歌快速在尤融唇上啄了下,還在他嘴角咬了一口。

尤融紅着臉,瞪了阮笙歌一眼,就見他站那壞笑。

“我真得走了。”尤融說。

阮笙歌上前一步,湊近他耳邊說:“晚上記得跟我發視頻。”

“好。”

尤融應了他,狠狠心轉身,大步進了院門。

不知道阮笙歌是什麽時候走的。尤融再出來時,只看見空空的巷子,路燈亮着昏黃色的暗光。

躺在床上,空調溫度很低,汗蒸發了,心也靜了。

尤融卻沒來由的慌亂。

不該是這樣的,這樣又回不了頭了。怎麽辦?

拿着手機,反反複複看跟阮笙歌的對話框,想了很多,反複思量,最後尤融發過去兩條微信。

「阮笙歌,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這一生,我們做不了朋友了。」

「你把你女朋友追回來吧,我為我今晚的自私和失态,向你倆道歉。」

手機屏幕暗了,靜靜地,尤融盯了很久,沒有回音。

餐館這個點還在營業。

店裏坐了三三兩兩幾桌人,喝啤酒,吃炒菜,扯着嗓門吹着牛。

尤融在屋裏待不住,睡不着,換了身出門的衣服,出來到店裏坐着。

尤姜豐說到做到,這兩天真的沒喝酒。只是尤融依然跟他沒有話講。從醫院出來以後,他就一個想法,跟所有人都保持一點基本的距離。

他不想總被人深深影響着,無論那個人是誰。

可以活在他心裏,但不能靠近他身邊。

尤姜豐将折疊小桌子拿到店門口,支開,又端來兩把椅子。廚師從後廚端着幾盤菜,走出來往桌面上擺。

尤姜豐坐下,招呼尤融出來。

尤融沒什麽表情地往外走,也跟着在椅子上坐下。

桌上的菜都是他喜歡的,幹鍋肥腸,水煮牛肉,爆炒牛肚,兩碗米飯。

确實,晚上的那頓火鍋,他統共也沒吃幾口。

走的時候,桌上還有一大片食材,都沒下鍋。現在餓了,真的很餓。

有這種感覺是好事,因為先前對着火鍋那時候,他連一點食欲都沒有,甚至嘗不出食物的味道。

餓,美食,飽腹,這才是真實的生活。

尤融拿起碗,往噴香的米飯上夾了一大口肥腸,就着飯吃起來。

吃得很香,很快,大口大口地吃。

他已經很久沒這麽想吃東西過了。或許吃飽以後,今晚還能睡個好覺。真正的好覺,是沒有夢的。夜裏空白,白天也是,這樣最好。

尤姜豐忽然說話了,夜晚的街道連車都沒有,人也稀少。

兩人坐在店外面,跟裏面有人的幾桌隔得老遠。

說話的聲音也就清晰地飄蕩在街道上,連帶着飄向街對面,一棵樹蔭繁密的老槐樹,樹後站着一個人。

一個從後巷繞到店外面,始終也沒走的人。

尤姜豐問:“你最近跟那個姓阮的男的,你倆還有聯系不?沒…沒再見面糾纏了吧?”

尤融筷子頓了頓,一瞬間閃過今晚那條狹長漆黑的巷子裏,兩個抵死擁吻的人影。

垂下睫毛,他用勺子狠狠舀了一大勺牛肉,連帶着配菜的豆芽和青菜一起,就着米飯往嘴裏送。

辣,香,夠勁。

一口飯菜咽下去,胃填滿了,心也沒那麽空了。

尤融平靜地說:“你放心,我這輩子不會再跟他有任何交集了。”

尤姜豐這才動筷子,若有所思地吃着飯。

尤融往他碗裏舀了一大勺牛肚,語氣更堅定地說:“我的夢想只有學習,未來的工作。其他事情,我都沒興趣。任何人,我也不會搭理。”

尤姜豐點頭,“好。那爸也不會再喝酒,我倆一起認真生活。”

老槐樹後面,阮笙歌背靠着樹,站在尤融看不到的一側。

口袋裏有剛從一家店買的電子煙,圓柱的外觀,扁平尖口,底部是充電的地方,吸一口,會發出一瞬間的光亮,藍綠交錯,很是好看。

煙有很多口味,阮笙歌一個個看過去,最後選了龍井茶香。

這香味他很喜歡,跟尤融身上的體香很像。

人生第一次抽煙,原來這是不需要學習的事情。尤融的話,在阮笙歌蹙眉噴出的煙霧裏,字字誅心,像吹不散的陰影。

樹下,修長的影子在地面斑駁。

歌手不能抽煙,他知道。歌手不能喝酒,他也知道。但如果世上的事知道都能做到,人還有什麽煩惱?

這樣的人當然也有,但絕對不是他阮笙歌。

自我控制?靈魂束縛?

他喧嚣又躁動的血液早就已經掙脫世間全部枷鎖。

他活着就為了縱情享樂…

愛就是愛,壓抑不了。誰他媽都別想逃!

煙被狠狠扔到地上,下一秒,被用力踩得支離破碎,碎得像一地的醉夢,又被灌進了殘狠。

阮笙歌瘋了,他知道。

尤融逃不了,他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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