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昔年笙歌45
昔年笙歌45
敞篷車就停在小區角落一處空地。
尤融跟着阮笙歌興沖沖走上前,車是奶油色的,漆面很亮,甜膩膩的感覺。
造型确實複古,像他們看的國外老電影裏,那些英倫貴族開的車。
紳士的感覺。
就兩個座位,車頭很長,反光鏡的造型都很有設計感。
尤融打量阮笙歌,總算明白今天出門前,阮笙歌為什麽換了一身黑衣服。
絲絨質地的黑襯衫,黑西褲,版型收得很窄。
整個人看着是長腿逆天,腰肢勁瘦的樣子。
無端一種貴氣撲面而來,壓迫感極強,尤融都不敢跟他對視。
阮笙歌讓他也換上襯衫和西褲,尤融的是白色的,一身潔白,對着鏡子他很是恍惚了一陣。
那是最初的他,遺忘在記憶裏的自己。
時過境遷,竟依然是最适合他的樣子。
“禁欲,”阮笙歌當時繞着他看,一會看鏡子,一會看他,“勾人。我喜歡。”
尤融笑,對他沒好氣。
這人不管外表多貴氣,總能在開口一瞬間被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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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融上了車,副駕駛挺敞闊,乘車體驗不錯。
阮笙歌潇灑地跨過車頭,坐上駕駛座,像一個神氣滿滿的紳士,自信,驕傲。
他沒給尤融準備的時間,一腳油門,車轟地震了震,甩着車尾氣疾馳而出。
将塵土甩在車後。
一路車速如飛,尤融笑,“你悠着點開,這車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經不經得起你這麽折騰。”
“好車。”阮笙歌拍了把方向盤,開啓車載音樂,跟着旋律一邊開車,一邊随性地晃動。
那姿态,看在尤融眼裏,是道不盡的潇灑風流。
音樂是搖滾,其實跟這車不搭,但跟夜色很搭。
道路遼闊,空無一人,空氣中有霧,真有穿越時間去到電影裏的感覺。
尤融轉頭看高架橋的邊界,看橋底下漆黑卻洶湧的河水。
夜風呼嘯,将頭發吹得飛揚,衣領最上面的扣子沒扣,這會吹得都快掀起來。
尤融用手固定了襯衫的下擺,眼睛卻忍不住往阮笙歌腰上瞄。
黑襯衫已經掀了起來,往後飄着,一派不羁的姿态。
腰身勁瘦,肌肉線條緊實,膚色卻瑩白如玉,在暗夜中晶瑩地晃着人眼。
那麽割裂,卻不違和。
統一在阮笙歌身上,就成了他獨一無二的氣質,俊美的輪廓,又時刻帶着能溢出來的男人野性。
侵略感十足。
那腰在主人的惬意舞動中,像一條蛇,像一朵罂粟花,就這樣鑽進了尤融心裏。
存在感強到,讓人無法忽視。
阮笙歌一路疾馳兩小時,将尤融帶到了荊州北郊最荒僻的一處樹林。
下車的時候,尤融感覺這好像都不屬于荊州地界了。像什麽拍恐怖電影的地方。
鬼氣森森地,樹林茂密交錯,枝葉濃密,黑壓壓全是樹影,都看不見天了。
四周全是濃霧,時不時,林子裏傳出一兩聲鳥叫,尖銳刺耳,相當滲人。
“怕不?”
阮笙歌抱着手臂,對自己挖掘的寶地很滿意。
尤融回頭看他,一下子将他抱緊。他是真的怕,不是裝的。小時候做過的那些噩夢,一下子回來了,忘都忘不掉。
“這附近是北郊墓園,”尤融縮着脖子,感覺身上出了冷汗,“全是墓地,骨灰,還有近年來無人認領的死者屍骨。”
“火葬場就在這外面不遠的地方。”
阮笙歌故意吓他,将尤融松開,自己往後閃了一步,拉出不小的距離。
尤融喊出來了,聲音帶着哭腔。
“我最近沒惹你吧?”
“別這樣,別吓我,快過來,快抱着我。”
下一秒,腰上一雙緊箍的手,将整個世界的安全感還了回來。
尤融抓緊那雙手,往後貼,緊緊貼着阮笙歌,背上浸染了暖意,驅散了心頭寒涼。
“為什麽來這玩?”尤融聲音仍有些打顫,“這也沒什麽玩的?”
阮笙歌笑,“還記得小狐貍和黑色翅膀的故事嗎?”
“我是小狐貍,”尤融點頭,說話很急,想弄清阮笙歌要幹什麽,“你有黑色巨大的翅膀,能飛。還有一雙利爪,能厮殺猛獸。”
“你說這裏有野獸嗎?”尤融猶豫了,往四周看,“會不會有狼?”
“我就是狼。”
身後的人更用力箍他的腰,勒得骨頭都發出脆響。
尤融又急又氣,還害怕,腿打着顫,嘴裏裝得很兇。
“你是色狼!”
他往後伸手出招,用手肘敲了下阮笙歌肚子,感受手肘處傳回一股很燙的溫度。
“不然,”阮笙歌往他耳邊吹氣,用下巴蹭他的頸,“怎麽會帶你鑽小樹林?”
尤融撐不下去了,開始求饒,挺乖,挺可憐。
“怎麽才能帶我回去?”他聲音透着脆弱,“我可以給你煮面,陪你喝酒。”
“酒我帶了,”阮笙歌下巴點了點車停的方向,“我帶你來,是要你陪我演一場戲。”
“什麽戲?”
“你猜猜。”
尤融努力将身子轉了過來,跟阮笙歌面對面抱着。
“你在森林救我那場?”尤融不确定地仰頭,想在黑暗中看清阮笙歌的臉,“可這裏沒有猛獸。”
“有的,”阮笙歌忽然變得莫測高深,“這森林裏,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無數猛獸。”
“如同這個世界,”他勾唇笑着,發出撩人的氣音,“惡鬼、天使、人,全都活在同一個地方,每天看着同樣的日出和星幕,謀劃着截然不同的圈套。”
“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就像弱獸被丢棄在遠古的叢林,每分每秒都是危險。”
尤融不那麽怕了,忽然有一點迷惘,還有一些灼熱。
“那我該怎麽演?”他勾着阮笙歌脖子,将額頭貼着那跳動的喉結,“你教我演!”
阮笙歌笑,緩緩将尤融松開。
“你閉上眼睛,數十秒,”他開始倒退着走,朝着離尤融遠去的方向,“然後我就會消失不見。”
尤融大張着眼睛,用盡力氣沖他喊,那喊聲帶了哭音,“不,我不演,能不能不要這樣?”
“我知道你有點瘋,但我求你控制一下自己。”
這場戲,後來還是演了,阮笙歌消失了,尤融一個人被留下。
眼淚,幾乎是瞬間破閘而出的。
尤融想起曾在家裏聚會,跟章野他們說,阮笙歌是很好的人。
現在,眼淚那麽燙,身子顫抖得那麽厲害。
尤融很怕,每個毛孔都在戰栗地嘶喊。
“阮笙歌,你在哪?”
“你為什麽這麽壞?”
尤融抹了把眼淚,聲音低低地,“你為什麽老是欺負我。”
他使勁抹着眼睛,害怕看不見,害怕陷入危險。
一邊擦眼睛,一邊往前走。腳下有很多小石子,一路荊棘,他磕磕絆絆,好幾次差點摔了。
“阮笙歌!”
尤融走累了,洩氣了,絕望了,這林子還是那麽荒僻,壓抑,找不到阮笙歌的影子。
他可能已經跑了,車也找不到了。
他把我丢下了。
他希望我永遠走不出這片樹林。
尤融蹲下來,再沒了力氣,最後,擡頭,望着看不到頂的樹影,從胸腔裏嚎出憤恨、痛苦的喊聲。
“阮笙歌,我恨你!”
“我要殺了你!”
喊聲發洩出來,無窮無盡一般。
終于,樹影的盡頭,他來了。
“小狐貍,”他說,聲音帶着笑,“別哭了。”
“我來救你了。”
他張開雙臂,像那天在音樂節門口,漫天大雨,蒼茫人海中唯獨一抹的紅,那麽耀眼,讓人心痛。
今夜,他卻是和森林、黑夜融為一體的黑。
除了那張和吸血鬼一樣豔麗的臉,再看不到別的色彩。
尤融起身,跑過去,卻沒有像上次那樣抱着他的腰。
尤融狠狠一拳,揍在阮笙歌胸口,紋身還沒痊愈的地方。
他就是要讓阮笙歌痛,就像阮笙歌一定得讓他怕一樣。
他們兩個都是神經病,都病得不輕。
“你他媽的,”尤融仍氣得要死,這驚吓的體驗,經歷得多了,他的神經衰弱只會更嚴重,“你他媽有病就去治病,不要總對我發瘋。”
“瘋怎麽了?”
阮笙歌往他脖子上吹熱氣,那熱氣竟還帶了酒味,紅酒的味道。
原來,吓唬他這段時間,阮笙歌溜回車上喝酒去了。
還真是有情調,尤融氣得發抖,這一刻,他終于明白想掐死一個人,是什麽感覺了。
他現在就想掐死阮笙歌,陪他一塊死。
這荒僻茂密的林子,就是最适合他倆的埋骨地,風水好,又有火葬場,又有墓園。
尤融雙手恨恨地掐住了阮笙歌的脖子,滾燙的脖子,冰涼的手,一種冷白,一種奶白。
交相輝映,卻能叫人沉迷。
尤融緩緩施力,一點點收緊,心跳得越來越快,目光也有一絲渙散。
誰是狐貍,誰是狼?
從來也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
在尤融瘋得更厲害,心跳徹底失控之前,一個帶着濃烈酒味的吻,灼熱而兇猛地向他襲來。
鋪天蓋地的侵略感,像有鈎子,在人唇齒間勾出了滾燙的咬痕。
尤融狠狠一把拉過阮笙歌腰上的鏈子。
就一起鎖死在這吧。
這是無邊地獄,也是人間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