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昔年笙歌46

昔年笙歌46

一個吻,撫平了尤融整晚上起伏不定、波瀾壯闊的心情。

吻綿長得像一條星河,照亮了這幽寂的樹林。

卻也灼熱,滾燙,讓人依戀,像戒不掉的瘾。

最後,唇分開時,尤融也染上了醉意。

這個夜晚,他們坐回車上,将打開的一瓶紅酒,互相喂着對方喝。

有時對兩句詩,有時安靜地聽對方唱歌。

談論夢想、文學,詩和遠方。

看着黑夜一點點褪去,黎明的影子一寸寸升起。

第一次,尤融感覺,阮笙歌血液的溫度,已經凝成了包裹他們兩個人的空氣。

迎上去,能燒成一片火光,絢爛,燎原,星海。

退回頭,會融成一池春水,黏膩,燙熱,化不開。

“阮笙歌,”尤融睜着早已迷離的醉眼,坐在車頭,身子後仰,白皙的脖子在風裏昂揚,“你的愛這麽滾燙,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你把我丢下,你消失不見了。

到那一天,我也再回不去了,你知道嗎?

“我會帶着你的影子,繼續走這條讓人迷戀的、無法自拔的,濃墨重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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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活成…跟你一樣的…看不清的我。”

尤融眼淚落了下來,喃喃低語,不在乎阮笙歌能不能聽懂,只一味地訴說。

阮笙歌便低頭,嘗一口酒,再猛烈地哺向尤融嘴裏,不管他能不能承受。

“我陪你一起醉,”阮笙歌笑,仰頭,努力看那看不見的夜空,太陽快升起了,他知道,“大夢三千場…”

尤融笑,整個人躺在車頭。

尤融說:“歸來不訴離殇。”

尤融繼續喝酒,想将這一場華夢,永遠留住。

期末臨近的時候,尤融突然接到尤姜豐的電話,讓他回家。

這天是周五,下午四節課,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天都黑了。

尤姜豐沒說什麽事,但尤融從挂了電話,就心情沉重。

給阮笙歌發了條微信,說周末在家,周一回。

阮笙歌說陪他一起,尤融沒答應。

就讓我勇敢一次,就這一次,以後我都依你。

尤融這樣說的,阮笙歌也就沒再勉強。

走進小院,打開木門,去往前廳。今晚上客人走得早,這會前廳已經打烊,只卷閘門開着。

廚師和學徒都走了,桌上就尤姜豐一個人,坐在那喝酒。

看樣子已經喝了不少,眼睛都睜不開,臉上很紅,額頭都是汗,從下巴一路淌到頸上。

尤融打開空調,關上卷閘門,帶上通往院子的小木門。

将廳裏的燈開到最亮,尤融拉開一把椅子,坐在尤姜豐對面,用一種悲傷和痛惜的情緒,将他深深望着。

這個人,從幼年起就是他的海岸,靠山。

那麽高大,那麽堅毅。

笑的時候,像承載了厚重的光陰。拼搏的履歷,那麽輝煌,那麽讓人向往。

靠雙肩撐起一個家,撐起他那沉甸甸卻幸福的童年。

什麽變了?

究竟是什麽變了?為什麽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一種濃濃的絕望,看不到頭的樣子?

尤融拿過酒杯,将尤姜豐剩下的那杯白酒,一飲而盡。

辛辣的苦味,燒過整個喉嚨,一路燒到了腹部,那麽燙,那麽痛。

烈酒上頭,汗混着眼淚,一下子飚了出來。

“你有什麽痛苦,你跟我說。”

尤融又倒了杯酒,沒來得及喝,被尤姜豐搶回杯子,一口灌了下去。

“你自己幹的事,還用我來說?”

尤姜豐皺眉,繼續喝酒,倒酒。

收銀臺後的電腦屏幕上,播放着回放的晚間新聞。

娛樂版塊,正在放阮笙歌那首《周身反骨》的音樂原聲帶,那是阮笙歌早年的作品,在枭雀駐唱時寫的歌。

也是尤融第一次走進枭雀,走進阮笙歌的世界。

在人群中,角落裏,一邊喝酒,一邊看阮笙歌在臺上那熠熠發光的樣子,意氣風發,青春昂揚。

那熾熱的歌詞,一瞬間擊穿了尤融的心,至今仍刻在心上——

鎖鏈困不住的飛鷗

白色翅膀的狐貍

你用柔軟的尾巴誘惑我

想逼我犯錯

上帝偏愛的囚鳥

雙眼無辜的綿羊

我在夜裏撩撥你看星空

說星星是我

……

尤融心間一片潮熱,那些誘惑,他不是沒有悔恨的。他只是輸給了自己,成為了愛情的囚徒。

《金剛經》已經不挂在電視機上了,有一天晚上,他跟阮笙歌一塊發瘋。

兩人将那展卷軸,還有他那麽多個日日夜夜,在宿舍挺直脊梁,逐字逐句抄寫的一大摞各種經書的卷軸,伴着玫瑰花一起,丢進了火桶。

世俗标準,戒律清規,早已在他的世界化成了灰燼。

尤姜豐咬牙,猛地捶了一記桌子。

沉悶的響聲,同一時間擊打在父子兩人的心上。

“你叫世人怎麽看你?”

尤姜豐又捶了一拳,桌子看着要四分五裂,最後他猛地将空酒瓶砸落到牆角,留下一地碎玻璃,像要劃破誰的心。

“你叫世人,怎麽看你老子?”

尤姜豐一夜沒睡,喝了一夜的酒,問了一夜的話,始終是這兩句。

尤融不知道怎麽回答,他的心中,早就沒有世人了。

他心那麽大,背景是野心和夢想。

可心的中心,只有一個阮笙歌。

早晨,餐館快開門的時候,學徒來了,尤姜豐還在說話,忽然間朝桌面吐了一大口血。

尤融的臉一下子煞白,扶着尤姜豐,用嘶吼的聲音撥打120。

一路随車去醫院,尤姜豐的眼睛緊緊閉着,嘴角的殘留的血,那麽觸目驚心。

尤融的眼淚像凍住了,怎麽也流不出來。

只心一片空白,絕望像帶着囚牢的海,想把他吸進去,鎖死在裏面。

想讓他血肉潰爛,骨骼散落成無數碎片,永遠逃不脫那片海域,永遠只有漆黑與絕望。

“我還是那句話,我一定考上荊州電視臺的編制,我一定坐到那把新聞主播的椅子上。”

尤融在病床前走來走去,心情急躁地說話,全然無視整個病房無數雙看着他的眼睛,和尤姜豐緊緊閉着眼的沉睡的臉。

“光耀門楣,我能做到。”

“報仇雪恨,我也能做到。”

“不能犯法,否則我會殺光所有人。”

他思緒越來越混亂,護士皺眉看他,被他說的話吓得不輕。

最後,尤姜豐也睜開了一雙疲倦的醉眼。目光卻只是鎖住了尤融那枚刺眼的耳釘。這不男不女的玩意,怕是已經再摘不下來了。

他活不成尤家的脊梁,再努力都沒用。

第一次,尤姜豐對尤融,真真正正失望了。

期末前夕,阮笙歌帶樂隊趕赴孟城參加決賽。

尤融曾承諾陪他一起,見證他的人生高光,可學業吃緊,父親身體狀況堪憂,尤融實在走不開。

在機場送別的時候,猶如上學期開學那天,他送阮笙歌到音樂學院校門口,看着阮笙歌高大的身影,笑着向他揮手道別,而後轉身離去。

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這一次,阮笙歌卻捏了捏他的臉,俯首在他耳邊說:“等老公凱旋歸來。”

“你要乖乖的,”阮笙歌深深地看他,目光帶着無盡的眷戀,“等我回來,咱倆一起去你家,一起挨打。”

“老公護着你。”

尤融笑,眼淚還挂在眼眶裏,唇角卻壓不下去。

“德行!”尤融輕斥,“趕緊去吧,別誤了飛機。”

“嗯,我走了。”

阮笙歌轉身離開的背影那麽潇灑,帶着明星的光芒。

大步流星,連背包都那麽昂揚。

尤融恍惚了視線,眼前的世界,是浸在淚水裏的。

“你一定會拿第一。”

“阮笙歌,你知道嗎?我相信你的,一直信。”

“我走了,我在家裏等你回來。”

“我會乖。”

新聞的頭條,連着半個月霸榜,永遠以四個字打頭。

「笙歌和樂」。

#阮笙歌#這個名字,像一場火,燒遍了所有資訊娛樂平臺,成了各大營銷號手中的流量密碼。

尤融每天看着,刷着。

照片裏的人,那麽輝煌,卻是他的愛人。

是獨一無二的阮笙歌。

他的阮笙歌。

期末結束的這天,尤融走出考場,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機刷比賽結果。

頭條熱搜寫着一個巨幅的标題。

#爆#「笙歌和樂」奪冠,首屆征服世界樂壇的璀璨明星,他是華人,嶄新的搖滾流派創始者,他叫阮笙歌!

底下是無數張高清大圖,記錄着臺上的阮笙歌,後臺的阮笙歌,舉着獎杯風光無限的阮笙歌,向粉絲揮手,背着單肩包走出機場的阮笙歌。

尤融眼眶濕了,心頭一片澎湃。頃刻間,無法呼吸一樣,沸騰着燒出了一片火海。

手機響了,是那個熟悉的名字。

尤融接起電話,很用力地維持着笑的聲音。

電話那頭,那個人永遠只對他溫柔。

“乖寶,有沒有想我?”

尤融笑,“每天想,想得睡不着覺。”

“這麽想啊,”阮笙歌拖着長長的尾音,“老公在你身後哦,轉過來,看我。”

尤融震驚地轉身,就見那個朝思暮想,榮光閃耀的人影,前一秒還在手機屏幕上,這一秒已經燒到了他眼前。

那麽潇灑,那麽熱烈,像他夢裏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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