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烈火蝴蝶05
烈火蝴蝶05
這是短暫的假期,兩個人都知道,卻病态地享受着每分每秒…
像貪婪的魚,翻卷出海面,仍大口呼吸、拼命攫取氧氣一樣。
阮笙歌終于換下了那身禁欲又矜貴的精英衣飾,跟尤融一樣成天裹着睡袍。他不像嬌羞的睡蓮,将自己裹得死緊不讓人觊觎…他是狂熱的豺狼,領口散漫地敞着,露着性感的鎖骨和一小片好看的胸肌。
尤融鬧着、纏着他,像海藻一樣長在他身上,冰涼的臉頰總貼着他胸口,靜靜地聽他心跳…阮笙歌攬着他,知道他沒安全感,害怕被丢棄…心疼,也就随着他鬧。
尤融的頭發,發質很軟。
如今留着比當初更長一些的卷發,還是漆黑如墨、像雲霧像絲絨的觸感,絲絲縷縷在阮笙歌頸上刮過,撓着他的心,讓心軟得潰不成軍。
內娛的男明星留這種發型的不止尤融,但誰也沒有他這樣近乎迫人的少年美感,純潔無瑕,璀璨如流光,美得驚心動魄。
他的臉龐未被時間改變過,神采也是,只身上随着成名被人仰望愛慕,氣質愈發熠熠生輝,讓人無法忽視。
阮笙歌心裏一片灼熱,狠狠将尤融摟緊,那把細腰,一觸即碎,需要小心翼翼呵護。
尤融懶懶地環顧四周,四面巨大的落地書架,将一望無際的客廳隔出來一個書香之地。
像一處閣樓,無數書籍飄着好聞的墨香味,中間巨大的書桌,用的不知哪種石頭,透着厚實啞光的深灰色,像洞悉世事的眼睛,像歷經滄桑的心。
書桌上是巨大的電腦屏幕,磨得快失去顏色的觸控板和鍵盤,除此之外只有一個好看的漆黑色茶杯,裏面泡着一盞茶香四溢的西湖龍井。
這方寸之地,是全屋唯一不被厚窗簾遮擋光線的區域,只有盈盈飄動的白紗簾,将正午的灼日偷放了一抹進來,照亮兩人的臉龐。
這家裏甚至找不到音響,更遑論唱片機。
而這樣的時候,尤融總會感到鋪天蓋地的失落,失落像要将他淹沒…這樣的居所住着的人,确實不像阮笙歌,而像那個沉在記憶深處,面目模糊不清的——邱善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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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阮笙歌,明明近在眼前,卻只有一半仍是從前的樣子,另一半住着新的人,陌生的名字,陌生的衣着,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職業…
尤融鼻子發酸,只覺想哭…
幸好,另一半被他珍藏了起來,融在了自己身上…只要沉浸在酒精和音樂的世界裏,他就能看見,活在自己血液中那個鮮活、狂熱的阮笙歌。
猶如神祇,身後是璀璨星河。
尤融勾着阮笙歌的脖子,撒嬌又怨恨,用唇一下一下啄他的唇…狠狠碾過,最後咬了一口。
阮笙歌聲線低啞,透着危險,帶着醋意地說:
“苗樂樂、趙雲聞、依蘭鑰、珈蓮…你這勾人的家夥,到底還要給我戴多少頂綠帽子,才能消停?”
尤融撲哧一笑,用彈琴的漂亮指尖,輕蹭阮笙歌的脖子、喉結,指尖流轉過的地方,帶起緋紅一片,每個毛孔在他的撩撥下,都戰栗地呼吸。
“他們只是往昔年月裏,劃過天空的流雲,”那指尖還在撩撥,被阮笙歌狠狠一口,銜進嘴裏,用細微的痛覺懲罰他…尤融不管不顧,眼神癡迷地說,“這世上能碰我的人…只有你。”
只這一句,阮笙歌的世界便化作深海寒潭…外在依舊克制,越來越艱難地克制…內裏,早已經如海嘯掀翻島嶼,洶湧成毀天滅地的樣子。
……
昨夜只有一個吻,漫長到浩瀚無邊的吻。
這份愛過于炙熱,阮笙歌怕觸怒了上天,又降下什麽莫測的災難。
這一次,他小心翼翼,用盡畢生的心力來珍惜。他不在乎時光漫長,只竭力把握每時每刻。
樂隊的人想過來看尤融,跟他同步公司的事,阮笙歌沒讓。他就想将尤融困在這,困在他的隐秘世界,兩個人漫天遍野地纏膩,不止不休。
可尤融心裏,仍有一處心結,交錯纏繞,絲絲縷縷,亂得解不開。
未來的路要怎麽走,他還沒想好,心裏有那麽多對音樂的不舍和痛,對拍電影那麽迷茫不确定,讓他找不到方向。
雖然他知道,阮笙歌就在身邊,是他的港灣,可海浪那麽大,緊緊倚着一個港灣,仍會擔心被暴風吹散,被分開在海浪裏。
“我想在家裏辦一個酒會,”尤融端着酒杯,望着阮笙歌的眼神灼灼的,像勾人遐想的精靈,“我想把樂隊的人都叫來,你也把你寫作圈的朋友叫來。”
“我要舉辦一場華麗的舞會,鬥歌鬥舞,吟詩飲酒…”尤融充滿憧憬,整個人都激動不已,“我要感受一次世界的缤紛,我想看看什麽是真正的笙歌和樂!”
“好。”
阮笙歌捏了捏他的臉,用一種帶着痛的心,竭力珍惜将快樂找回來的尤融,比最初見到的、更鮮活雀躍的尤融。
他心裏的小狐貍,無限的惹人憐惜。
阮笙歌帶尤融從密道走進另一處炫彩的世界,這裏有一整片茂密的森林,還種植着各種各樣的花朵。
有小動物穿梭在林間,撲閃撲閃的,那麽矯捷。雲霧也軟綿綿的,像四散的夢。
尤融驚呼出聲,這是走進了童話裏的世界麽?
“你家外面,還有這樣的好地方?”
阮笙歌被他的快樂感染,握着他手指的掌心滲出了汗,滾燙的,濃得化不開的。
“偶爾尋找靈感的時候,來過。”他牽着尤融四處走,兩人腳步都輕輕地,讓身體松快地置身在夢裏。
“我在這林子過過夜,真的見過狼。”他笑,回憶那些個寂寞難捱的日子,如今也滲着一絲一絲的甜,酸酸的甜,“只不過始終沒等來小狐貍。”
尤融站在一棵大樹下,突發奇想地問:“你會爬樹不?”
阮笙歌順着他視線仰頭看,百年古樹,郁郁蔥蔥的枝和葉,參天一般,紮身進雲層裏,盡頭處确實隐秘而誘人。
阮笙歌使壞,掐了把尤融的腰,兩人即便出門也都穿着浴袍,反正這整座山都荒無人煙,世間再無人和事,能幹擾他們的清淨。
尤融還是怕癢,雖然好幾個夜裏,阮笙歌不管不顧緊摟着他,他閃閃躲躲調整位置,強迫自己适應。
可怕癢是一種本能,他就像易碎的琉璃,所有軟肋都教阮笙歌一手拿捏。
“你又發什麽瘋?”尤融紅着臉,急喘着氣躲,嘴裏輕斥,“一進樹林你就發瘋,這是什麽毛病?真當自己是狼?”
阮笙歌笑,捏他的臉,将嘴唇捏得嘟起來,“我現在是狼王,今晚我要封你為後!”
尤融捂着嘴大笑,笑得身子直打顫,忽然神游天外地問:
“你現在是文壇大神了,你寫的文字是不是比從前的歌詞更加高深莫測了?”
尤融讀過幾本,每每深陷在那些故事裏,很久都走不出來。
只是這會調皮心發作,他想聽聽阮笙歌自己怎麽說。
阮笙歌自他回來後,每分每秒都陷在蜜糖裏,對着他發不出一點脾氣,有求必應,偶爾使壞,會逗逗他、吓吓他,像從前一樣。
只是怎麽也舍不得弄疼他。
這會阮笙歌又想逗他,看着他的眼睛笑。
“我的文字是這樣的,聽好了啊。”他勾着唇,眼睛亮得像兩人頭頂的繁星。
“最新寫的一本書,名字叫《小歌和小融》。”
尤融沖他翻了個白眼,知道這家夥又犯病了,卻仍是站在那,靜靜地聽,臉頰紅紅的。
“藍藍的天,白白的雲。小歌帶小融鑽樹林。同學說,你倆好壞。小歌很得意,一臉神氣。小融很害羞,低下了頭。”
“小融對小歌說,我要和你分手!”
“小歌對小融說,寶貝不要走,留下來,我封你為後!”
“哈哈……你個神經!”尤融咧着嘴,笑得就差沒岔過氣,露着兩顆俏皮的小虎牙,眼睛亮晶晶的。
阮笙歌望着他,望着望着,眸子就深了,真像這森林一樣,想将他徹底藏起來,不讓人看到。
阮笙歌帶他從密道一路小跑回家,拿出來一架折疊梯子,還有一支玉笛。
不是送給尤融那根,是後來定制的同款。
“帶你去爬樹,樹頂上能坐人,我給你吹笛子。”
尤融捂着臉,心髒噗噗地跳,跳得像一首曲子。
“好。”
被阮笙歌牽着手,跟着他一路狂奔,像野外私奔的一雙兔子,流星般的步子飛躍在樹林裏。
還是剛才那棵樹,這會兩個人真跟瘋了一樣,爬到了樹頂。
樹頂有一塊樁形結構,恰似一把圓潤敞闊的椅子。
阮笙歌坐上去,将尤融轉了個身,讓尤融面對面坐他腿上。
“看不到後面,有點吓人呢。”
尤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樹頂很冷,冷風刮在臉上,一下又一下。但這身體淩空的感覺,真的自由到了極致,讓人沉醉。
“你看得到我的臉,就不會怕。”
阮笙歌溫存地看他,将笛子用衣袖胡亂擦了擦。
尤融聽話地,真看着他的臉,看着他妖孽一樣俊美的臉,在依稀的月色下,肌膚蒼白,眸光幽深,嘴唇豔紅…
尤融只覺喉頭發緊,手抱在阮笙歌腰上,心髒怦怦地跳,心裏止不住偷偷想——
阮笙歌真像個妖精,山峭鬼魅也不過如此。
下一瞬,一聲犀利沉重的狼嚎,自樹底下清晰傳來。
尤融一下子縮緊脖子,整個人蜷在阮笙歌懷裏,瑟瑟發抖,臉上都煞白得沒了血色。
阮笙歌将他摟緊,手在他背上撫過,帶起一陣陣溫柔和安心。
“別怕。”他在尤融耳邊說,“這幾年我練了一項神奇的天賦——”
尤融睜大眼睛看他,嘴唇上下打顫,輕輕地問:“什麽?”
阮笙歌笑,拿臉頰蹭着他的臉,“我的笛聲,能引得狼群哭泣。”
尤融詫異地擡頭看他,眼中既有熱切,也有幾分難以置信。
玩音樂的人,最癡迷的一種境界,就是與自然、與萬物共情。
尤融的搖滾因為是哥特風格,每首歌詞都是他心裏構建的虛幻世界,那些氛圍,最是遠離真實人間,一草一木,風花雪月,全都與他無關。
所以他的音樂受衆,主流是沉迷于哥特文化的年輕人,只有那群人能get到他想表達的東西。
在這之外,他的整個世界,找不到一絲真實。他确信他永遠也修不成阮笙歌描述的樣子。
那是修出靈性,才能達到的境界。
這是他愛的阮笙歌,即便那年在巷子裏,如流星隕落,依舊能在這三年晦暗無邊的寂寞裏,修出心中的神聖殿堂。
尤融再一次深深看着阮笙歌的臉,那麽自慚形穢,那樣患得患失…
“我吹給你聽啊。”
阮笙歌拿起笛子,輕輕抵靠在唇邊…
曲調響起的一瞬間,尤融整個人都癡了,像穿進了寓言、亦或是童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