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惡有惡報
惡有惡報
隔了三日。
黛玉還在籌劃胭脂鋪子的事呢,就聽外頭有人嚷嚷起來,“不好了不好了,寶兄弟拿着刀劍要砍人了,這是瘋魔了麽?!”
黛玉微微颦眉,讓紫鵑去外頭打探究竟除了什麽事。
誰知。
紫鵑回來時,臉色都煞白了,說,“寶二爺瘋瘋癫癫,不認人了。”
“甚至……”
“就連琏二奶奶都喊着頭疼,說是見了五個青面獠牙的小鬼,對她跳腳呢。”
呵。是了。
黛玉拈着手上的玉色珠串,略略算了下時間,看來是趙姨娘與馬婆子終究動手了。
她尚記得那一日,虛空金字提醒她,“千萬小心”“務必避開巫蠱事件,不被波及”。雖然黃泉路上,淩空翻看的巨大《石頭記》天書上,字字分明寫的都是寶玉與鳳姐兒遭罪,可她這一回也被連累遭罪也是有可能的——
她那日提議,被哪些小人聽去了,說是“林姑娘出的點子,讓寶二爺非要來環少爺房裏讀書”也未可知呢。
這賈府可是一言一行都被多少雙眼睛盯着,說是“草木皆兵”也不為過。
好在她用了【禍水東引卡】,将這“巫蠱之災”轉嫁到了旁人頭上。
本來麽。
那人也罪該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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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活該。
黛玉雖然篤信這些怪力亂神的卡牌,定然能實現她心願,也到底不放心。她又仔細叮囑雪雁,“你去外頭打聽打聽,還有誰這幾日遭了罪,逢了魔。”
“到底小心些,不要叫聲張。”
雪雁本是黛玉從姑蘇帶來的貼身丫鬟,年紀小,并沒有紫鵑活絡懂事。
但她跟了紫鵑姐姐這麽多時日,又偏生一張小孩子家一臉天真的模樣,既能打聽到事兒,又讓人誤以為只是小孩子貪玩愛聽閑話。
不會惹人注目。
果然。
才一盞茶的功夫,就聽雪雁回來禀報。
她一張小臉皺了起來,似乎十分詫異。
黛玉忍不住捏捏她臉,讓她別怕,“什麽駭人的事,把你弄得瞠目結舌的?”
說着先笑起來。
雪雁這才低聲說,語氣中充滿了詫異,“若不是奴婢聽岔了,就是……”
“就是。”
她“就是”了半天,連紫鵑都耐不住性子催她,才結結巴巴說,“薛蟠薛大少爺,本來縱馬過長街,突然口吐白沫發了癫痫,從馬上直接摔了下來。現在生死未蔔,聽說請了禦醫來看呢。”
“真的假的?”
黛玉尚未開口,紫鵑先唬了一跳,忍不住開口質疑,“若是真的,那豈非?”
她狐疑轉眸,望了望黛玉,眼神中喜悅卻按捺不住。
“豈非大快人心?!”
紫鵑可清清楚楚記得,這癞-□□怎樣三番五次折騰自家姑娘,滿腦子壞水呢。
“此話當真?”黛玉挑眉,也跟着問了一句,忍不住撫了下胸口。
呀。
心跳好快。快跳出喉嚨口了。
雪雁看着一雙雙眼睛都質疑自己,立即呼起小臉,不樂意了,委屈地說,“外頭小厮都在傳呢。聽說薛姑娘那頭進進出出多少大夫,都快瘋了。”
**
一直鬧騰到晚上,寶玉被大夫紮了針,才算昏迷睡過去。黛玉跟着衆姊妹去寶玉房中探視,只見地上一片狼藉,刀劍淩亂倒了一地,麝月同幾個小丫頭跪在地上又是撿又是擦的。
老太太摸着眼淚,抽泣着說,“這究竟都是怎麽了?鳳丫頭滿口撞鬼,我家寶玉前些日子才臉上破了相,這回又開始舞刀弄劍起來,瘋瘋癫癫被鬼上身了?”
禦醫也是宮裏的老人了,什麽陣仗沒見過。
他拈着胡須遲疑說,“怕只怕哥兒這看着不像是癔症,倒像是中了邪祟。老朽治标不治本,還是要請大師高人來做個道場看看。”
他一字都沒提“巫蠱”,但話都給在裏頭了。
老太太聽出了話外之音,剛要開口,卻聽外頭有小丫鬟來傳報,“回老祖宗的話,外頭薛姑娘家的莺兒姑娘來求禦醫替薛家少爺看看,聽說傷得極……”
傷得極重四個字,最末一個字尚未說出口,卻被老太太揮揮手打斷,“出去罷,這裏正用得着大夫呢,煩他們外頭另請高明罷。”
小丫鬟識趣,一個字也不再多說,小碎步外頭去禀告了。
黛玉隐約聽見莺兒抽泣的求饒聲,小丫鬟不知又勸了什麽,聲音越來越遠。約莫是連哄帶勸趕走了。
黛玉看着老太太焦急,心下也是不自在。
她與寶玉這一世雖說是撂開了手,兩不相幹,可鳳姐兒對她卻一直是直來直去,有說有笑的。稱得上一個熟稔,一個爽朗。
看鳳姐兒遭罪,她有點于心不忍。
可。
若她現在就順着禦醫的話,提醒老太太要提防着趙姨娘使壞,要請道士做法清場,她就便宜了薛蟠。
不。絕對不!
她好容易得了一張【禍水東引卡】,若不能一鼓作氣掐滅這火苗,将來不知道還會興風作浪,釀成什麽大災。
雖說薛蟠被勒令搬離賈府,但聽聞他在外頭照樣聲色犬馬,沒了娘親和妹妹的拘束,他居然比在賈府之中的生活更是糜爛千倍。這哪裏是懲罰他?簡直是獎賞!
若他色膽包天,哪一日又惦記上了黛玉,就算不是親自動手,而是在坊間散播流言蜚語,都足夠黛玉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名聲盡毀。
唔。
這事兒最好是能——
黛玉吓了一跳。不敢往下細想,怕這些念頭都唬到了她自己。
可她十分明白,她現在最好不要出聲提醒——
再說了。
她一個小女兒家,突然提到“趙姨娘”“馬婆子”“巫蠱”之類的,豈非十分詭異?
**
又鬧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白雲觀裏的道士才帶着一大幫徒子徒孫趕了過來。丁零當啷全是法器。
下人們都探頭探腦湊過來瞅,又想暗戳戳看熱鬧,又曉得主子接二連三出事了,最好收斂點。
女眷們大多回避這些“撒狗血”場景,因此,黛玉也只是聽說外頭“請了正經道士來做法”。
一直到晌午時分,外頭才傳來丫鬟們驚喜的聲音。
“真的靈!”
“太上老君保佑呀!”
“寶二爺醒了!”
“就是就是。”
“這下子什麽刀劍都不亂舞了,只好端端問,怎麽睡了兩天都不記事呢?”
“琏二奶奶也醒了!只喊頭疼!”
“額彌陀福,總算再也不喊什麽‘青面獠牙的小鬼拿着鎖鏈抓人’了。”
“真正吓死人呢。”
黛玉手中不斷攪動着帕子,聽着外頭一波接一波喜悅的聲音。
可她等的不是這個。
正想着是不是要派丫鬟們再出去探探口風呢,黛玉一回眸,卻聽外頭莺兒哭哭啼啼的聲音說,“到底是老太太不肯借禦醫的緣故,我家少爺傷勢原來就重,這一耽誤可不就……”
不一時,又響起平兒的聲音,軟中帶硬說,“可不許亂嚼舌根。”
“寶二爺那個樣子你也看到了,那也是生死一線的危急關頭,老祖宗必然是一萬個不肯的。”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你與其說這些沒影子的話,白白糟蹋了你主子的名聲,倒不如好好去把這事回禀了我家奶奶和老太太,說得懇切一點,我家奶奶一時心軟,多撥了人手來幫你家姑娘安排落葬才是正理。”
然後。
又是莺兒抽抽涕涕的聲音,約莫在點頭,只聽她說,“……是我一時心急油蒙了心,亂說這些話,平兒姐姐最好了,千萬不要同外頭說。”
平兒立即說,“這是自然。你趕緊去罷。”
黛玉一直提着的一口氣,這才松懈了下來。
好嘛。
要替薛蟠這混賬東西籌備棺材了?她可總算等到這一刻了。
黛玉雖然小性子,卻從來不會真正嫉恨誰。可這一世,薛蟠的所作所為實在惡心到了她,讓她都不忍回憶。
又過了一日,趙姨娘的枕頭下偷偷藏着的小人偶被翻了出來,一個寫着寶玉的生辰八字,另一個自然是鳳姐的。
趙姨娘照樣哭天搶地,神色閃躲,大喊着冤枉,大寫的誣陷。
鳳姐只隔着窗格罵,“沒眼色的東西,專在背後弄些陰損招數,合着當別人都是傻子呢?這種下三濫的詛咒木偶,也就配下三流的爛人才想得出來。當自己什麽尊貴角色呢,還值當別人費盡心機‘冤枉你?!”
趙姨娘翻來覆去只管喊着“作孽”“冤屈”,卻在鳳姐隔窗罵時,一句話都不敢反駁,連哀嚎哭泣都不敢了。
她做賊心虛,唯一奇怪的只是,“明明還做了一個人偶,貼了黛玉的生辰八字,怎麽她卻好好的,沒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