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酒樓
第41章 酒樓
腐食魔被百戰金捉拿後,整個中州王城又恢複了往日的繁華熱鬧,仿佛不久前那萬人空巷的蕭條不過是個假象。
自謝傾慈離開後,他便和謝留溫分開尋找,謝傾慈大概是用了什麽藏匿行蹤的法術,足足找了三天,他才在中州這個生意不怎麽好的偏僻酒樓找到了人。
他原本只是路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擡頭,但就是那麽做了,眼神恰巧和依靠在二樓的謝傾慈撞了個滿懷。
謝傾慈出來瘋玩了這些時日,分明沒什麽變化,但就是給人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他穿着一襲紅色緞面長袍,布料光滑如水,金色的陽光照射在上面,流光溢彩。頭發半披散着,青絲如瀑,随着他慵懶地倚靠在欄杆四處淩亂。
他似乎是喝了不少酒,臉頰微微泛着紅,眼神迷離,以至于在看到天宮玄的時候也沒能馬上認出來。
天宮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謝傾慈,一時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尊巍然不動的神像,只是,神像的眼睛為不可察的動了動。
對視了有一會兒,謝傾慈才從醉意中抽離一樣,對天宮玄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眼神染上些許明媚,很是溫暖美好的一個笑,具有十足的蠱惑性。
天宮玄當場就呼吸一滞,心裏炸開一團巨大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蔓延至全身,讓每一個細胞都跟着微微顫抖。
他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一團白色的東西豁然朝他飄來 ,天宮玄下意識去接,穩穩握住手裏,觸感絲滑,似乎還散發着淡淡的香味,竟是一條手帕。
手帕上綻開一團粉紅色應該是花,繡它的人大概是個新手,原本應該嬌嫩的花被繡成了一顆歪歪扭扭的看不出是什麽的東西。
天宮玄嘴角不自覺微微勾起,蕩漾開一圈漣漪,都有些意亂神迷了,他很快把眼神移到扔給自己手帕的人身上,還是那副燦爛得要命的笑,眼睛微微眯着,看向他的眼神……怎麽說呢,十分,十分的……裸露?
天宮玄輕哼一聲,喃喃道:“流氓。”
這個詞是他最近新學的,也算是現學現用,就是不知道用的對不對。
“天舒,多日不見,可有想我啊?”
他剛這麽想,“流氓”就主動跟他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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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宮玄可太想了,冒着違反門規的危險來救他,結果他倒好,也不知道抽了什麽瘋,吼了自己一頓就跑,盡管如此,自己這些天還是沒日沒夜,不眠不休的找他。結果他居然在這裏靠着欄杆欣賞風景,那臉上的紅暈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酒。
天宮玄滿心滿眼都是心疼,他不知道那些天謝傾慈在玩魔窟經歷了什麽,當時不知道,沒辦法理解謝傾慈的崩潰,于是後來他想,謝傾慈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吧。
他太着急了,他要把人帶回去,問清楚,然後……
“你究竟還要瘋到什麽時候?下來,跟我回去。” 天宮玄一着急,語氣就顯得有點冷,有點兇。他想,自己應該溫柔一點,或者笑一笑,但話已出口,謝傾慈也沒有給他後悔的機會。
謝傾慈霎時臉上的笑就從明媚變成了苦澀,天宮玄覺得,那雙有些微圓的杏眼立馬就蒙上了一層看不清摸不着的屏障,把他隔絕在外,他們之間的距離也因為這層屏障被一點點拉遠。
天宮玄心髒一頓,忽然想起了這個眼神自己曾經見過,是那天,謝傾慈從萬魔窟出來,明明上一刻還好端端的,下一刻就發瘋崩潰地逃離,自己追上去,他還很大聲地罵自己滾時露出的眼神。
那個時候,天宮玄是真的很受打擊,他像是一張白紙,循規蹈矩,刻板的遵循那些陳規,許多東西對他來說都很陌生,所以,他在明白自己對謝傾慈的情感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喜歡時,興奮得失眠了好久,他迫不及待要去告訴他,換來的卻是那麽兇的謝傾慈。
當百戰金找到僵硬的天宮玄時,他眼睛紅得要死,裏面的淚水将落未落,委屈着一張臉,百戰金作為一個長輩好歹是看着天宮玄長大的,當即心疼不已,上前關懷道:“玄玄,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告訴你金叔叔,我給你打他去。”
然而天宮玄仿佛丢了魂兒一般,什麽也不願意透露,最後也只是小聲地說了句“他好兇呀”。
他好兇呀!
明明自己什麽也沒做,明明自己那麽喜歡他!
他卻讓自己滾。
脾氣真差。
天宮玄還沉浸在這種難過中,謝傾慈就又繼續說一些讓他更加難過的話。
他冷哼道,有點讨打,渾身帶刺的模樣:“我究竟要瘋到什麽時候,什麽時候回去,好像都跟天道長你沒有任何關系吧。”
知道自己瘋,看來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天宮玄頓時心髒就揪了起來,喘不過氣,但他冷臉慣了,就算內心翻江倒海,波濤洶湧,或是多難受,多痛苦,看起來也毫無波瀾,平靜淡漠得如同老僧入定,任你如何如何,也不會有半點波瀾。
連語氣都沒有多大起伏,他試着反駁道:“有關系的。”
“哦?”樓上那位好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笑話,眼角眉梢都帶着頗感興趣的笑意,“我怎麽不知道,什麽關系,你倒是說說看。”
天宮玄不知道他突然的轉變,分明上一秒還笑着,不過自己說了一句話的功夫,就又變得這麽兇了,難道是自己那句話惹到他了?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又着急又沒有任何辦法。
但謝傾慈卻一直在等着他的回答,如果他這個時候不那麽敏感,不那麽應激,或者不那麽落寞,他就能夠很輕易地看穿天宮玄淡漠皮囊下的真實面目,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半晌,天宮玄才開口道:“我對你有情,所以,有關系的,對嗎?”
他似乎不大自信,覺得這種聯系可能不足以構成一種關系。
謝傾慈愣了一下,旋即收斂了一些爪牙,不那麽兇了,但他這個時候太大意了,沒有發現天宮玄所說的有情是那種有情。
他勉強笑了笑,覺得天宮玄根本沒理由在這裏平白受自己冷臉,冷靜了下來,自言自語地說:“是了,是我說過我們是朋友的,謝謝你了,天舒,謝謝你的情。”
天宮玄看見他又笑了,也跟着微微一笑,心裏炸開一團狂喜,幾乎要淹沒他。
“可以跟我回去了嗎?”他朝謝傾慈伸開雙手。
謝傾慈看了他幾秒,沒怎麽猶豫,一躍而下,跌進天宮玄懷裏。
二樓的距離,不算太高,天宮玄又非凡人,沒怎麽費力地把人穩穩接住,這裏雖然偏僻,酒樓生意又不怎麽好,但終歸是大白天,再不好也偶爾有人路過,看到兩個大男人這麽抱着,都投來驚詫鄙夷的目光。
天宮玄對這些眼神天生就有很好的屏蔽力,但謝傾慈可受不了,沒一會兒就下來了。
天宮玄先是給謝留溫和百戰金穿了個音,大概意思就是找到謝傾慈,叫兩人別浪費時間,宮裏彙合。
分明禦劍會更快,但他們誰都沒有提,很默契地走着。
謝傾慈好哄得很,原本那種被全世界抛棄,瀕臨崩潰的情緒這下就煙消雲散了,他都覺得很神奇,怎麽會,難道就因為天宮玄那一句有情?
“對不起。”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跟天宮玄道個歉。
“不用,說,對不起。”天宮玄有點不悅,很認真地說,“我不想你對我說對不起。”
“為什麽?”謝傾慈說,“我那天對你說的那些渾話,還有剛才的那些話,我想,我應該跟你說句抱歉。況且,你也沒有義務要忍受我的壞情緒。”
天宮玄忽然停下腳步,扭頭看着他說:“我對你有情,有義務的。”
他這些時間都在努力學習人間的東西,學了很多,他記得那些書上說互相愛慕的兩個人是不需要計較那麽多的,要包容對方,對,就是包容。
于是,他又補充道:“我應該包容你。”
看着他一臉認真的小模樣,謝傾慈再也說不出反駁之詞,擺爛似的随他去,與此同時,他覺得這話對自己實在是太受用了,也不知道天宮玄怎麽突然見說這些,也不知道哪兒學的,他難道不知道這些話是什麽意思,不能随便跟一般的朋友說嗎?
後來回到宮中,聽百戰金說起天宮玄這些天在學習人間的一些東西,他就突然明白了。在心裏诽謗天宮玄簡直學的亂七八糟時有有那麽一絲隐秘的不為人知的失落。
原來……他不懂的。
但天宮玄并不知道他這麽想,自從對謝傾慈表明心意後,他就默認了兩人是互相愛慕的關系,說話也溫柔了,表情也沒那麽冷了,甚至有時候說出來的話會讓謝傾慈耳根一紅,再看罪魁禍首卻是臉不紅,心不跳。
謝傾慈誠然是喜歡這種的,讓他産生了一種觸摸到神明的錯覺,但又覺得自己這樣很不道德,畢竟他覺得天宮玄像個新生兒一樣,正努力學習着一些陌生東西,自己卻因為一己私欲沒有指正人家。
就這麽矛盾着,一直到天宮玄離開中州,他的罪惡感才減輕不少,但随後,又陷入一種巨大的失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