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7天】改變走向

第58章 【7天】改變走向。

晨曦時分,陽光将窗戶的形狀銘刻在牆壁上,影影綽綽的樹影搖晃,縫隙間閃着金色的光斑。

我在把杆前壓腿,一串鑰匙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噼裏啪啦地晃進了練舞室,空氣裏彌漫着豆漿的香味。

“師哥,來這麽早,”莊臨意滿嘴油光地湊到我身前,“昨天在節目拔得頭籌,今天還練得這麽起勁,我都自卑了。”

我揮揮手,把包子的味道扇走,“熏死了。”

莊臨意連忙把剩了一半的包子大口吞下,緊接着就把豆漿吸得滋啦作響,三下五除二地扔到外面的垃圾桶去,結果又一股包子的味道晃了進來。

“你就不能扔遠點兒嗎?”我回頭,看見門口站着個高挑的身影,穿着暗色的大衣,戴着口罩,帽沿遮住了金絲眼鏡下的情緒。

小莊一臉無辜地擠進來,朝我擠眉弄眼,小聲地做着口型,“這人非要拿着包子闖進來。”

我放下腿,逗他,“你讓那人走開。”

莊臨意眉毛一挑,心虛地清了清嗓子,轉過身去,對着門口的身影,道:“你好,那個……葉首席不讓在練舞室吃包子。”

包子的味道光明正大的闖了進來,紀南也擠進練舞室,嘴裏念念有詞,“屁的首席,明年就該老子當。你讓你男人買,不讓別人吃,只許你開燈,別人只能摸黑。給你慣的。”

包子的味道已經在練舞室無孔不入,我無奈地看着紀南,只見他一屁股坐在地毯上,随心所欲地啃包子,嘆了口氣,看向門口。

小莊站在林渡舟身前連忙認錯,一個勁地伸手請他進來,活像在迎賓似的,“林醫生,真不好意思,我沒認出來。”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紀南在旁邊添油加醋,“剛剛我給你的包子豆漿都是他買的,你真不好意思就吐出來。”

我啧了一聲,覺得大清早有點鬧騰了。

林渡舟默默走到桌前,将手裏的早飯都放好,示意我去吃。修長的手指握着雞蛋,蛋殼敲碎的聲音輕快又幹脆,我笑起來,朝他跑過去,陽光照得身上暖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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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睡得還好嗎?”我接過他遞過來的光滑的雞蛋,輕聲細語,“早上看你睡得香沒叫你,就自己來了,還以為你要多休息一會兒呢。”

“就是睡得太沉了,”林渡舟藏在眼鏡後的雙眸彎了彎,“以後還是叫醒我吧。”

紀南在旁邊怪聲怪氣的,“晚上不知道節制,早上知道困了。拉褲兜子知道叫娘了,好笑。”

我臉上忽的發起熱來,轉頭瞥向在場最小的莊臨意。小莊飛快地走到把杆前熱身,肩膀都快掄出火星子了。

“你非得在這兒叽裏呱啦的?”我看向紀南,“不覺得這間練舞室有點太擁擠了嗎?”

這點兒諷刺自然難不倒紀南,繼續撇着嘴角陰陽怪氣,“某些人在家裏和一堆酒瓶躺三天的時候,好像也怪擁擠的呢。”

我讓他閉嘴,紀南刺完了我又刺林渡舟,“有人無業游民當全職主夫,不也在練舞室裏晃?我好歹還是正兒八經跳舞的呢。”

林渡舟狀若未聞,氣定神閑地摘下口罩,埋頭喝豆漿。

“行了,說不過你,”我旁敲側擊地讓紀南閉嘴,“你趕緊吃吧。”

倒是小莊悄默聲地轉過頭來,看向我們,磕磕巴巴地出了聲,“我也看到新聞了……林醫生真的不去《心靈擺渡》了嗎?”

這問題一出,聲音就在空氣中孤零零地晃悠,紀南終于識相地閉了嘴,我也沒出聲,目光都看向了我身邊的人。我也想知道答案。

林渡舟有條不紊地放下豆漿,将桌面整理好,才下了決心一般開口,“我想休息一陣,讓自己沉澱一下再繼續。剛好節目方也覺得形式需要調整,過段時間可能會有更好的節目亮相。這個節目應當就告一段落了。”

在小莊遺憾的噓聲裏,我看向身邊的人,手在桌面上靠近,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下午我和紀南一起到電視臺看舞劇宣傳的樣片,看罷我們走進連廊,我有種熟悉的感覺。驀然憶起今天是10月8日,星期一,這是之前的循環中,我和林渡舟在電視臺相遇的日子。而因為他的辭職,當我們走過轉角,眼前只有靜無一人的空間。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走神,紀南無情地打破寂靜,“你最好別像林渡舟一樣,犯那種戀愛腦的蠢病。要是敢把工作也給辭了,我就……”

我饒有興趣地看向他,紀南憋了半天,直到電梯叮的一聲打開,他才說:“我就搶你首席。”

“他不全是為了我,也是為自己,”我輕聲為弟弟辯解,忽而話鋒一轉,笑嘻嘻的,“不過也是,他為自己,也相當于是為了我。”

紀南白眼一翻,“靠,傻叉。”

“你放心,紀南,”我努力洗刷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說得很誠懇,“我愛他這件事,只會讓我的生活更好。”

走出電視臺時,外面的霞光正好鋪滿大地,熟悉的車停在路邊,我對紀南一揚下巴,“送你回去?”

“不了,誰想看你們眉來眼去的,”紀南瞥了一眼車窗,聽上去竟然有一點苦口婆心,“葉清川,你那傻弟弟要是還有下次,讓你自己一個人喝悶酒,看老子揍不揍他就完了。”

我笑起來,正想打趣兩句,紀南突然想起什麽,回答了上次繞開的話題,“你要是被人綁架了,我肯定去救你,比他還跑得快。”

莫名其妙的煽情起了作用,我嘴一撇,一把攬住紀南的肩膀,裝出哭腔來,“還是娘家人好哇……”

“滾啊,”紀南把我的手抖落下去,利落地一揮手,“走了。”

拉開車門的時候,弟弟沉默地望着我,眼睛映射着霞光,晶晶亮亮的。我剛坐好,他就傾身過來為我系上了安全帶。

我傾身向前,親昵地咬了一下他的耳朵。

林渡舟一愣,片刻過後若無其事地坐回去,平穩地發動了車,到了紅燈路口,一腳剎車差點讓我撞到遮陽擋板上。

“……對不起,師哥。”林渡舟的手難堪地關上擋板,又忙不疊地打開,然後縮回去,在方向盤前毫無意義地比劃了一陣,不曉得在瞎忙活什麽。

我被他逗得粲然,“你幹嘛呢,寶貝。”

林渡舟假裝很忙,擰開水,喝了一口卻嗆住,咳到紅燈都轉綠了。

我樂不可支,外面的天色漸漸變暗,我看着他終于放松下來的神色,問出了埋藏在心底好久的疑問,“我一直想說,為什麽你給我系安全帶的動作這麽熟練?”

路燈已經亮起,在車窗外飛速倒退。林渡舟握着方向盤,臉上似乎也露出了難解的神色,在回憶裏搜尋一番,到底沒有得到答案,于是誠實答道:“我也不清楚。”

我更進一步,“平時副駕駛的位置沒有常客吧?”

“沒有,”這回他倒是答得很堅決,說罷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輕微的弧度,“有點酸。”

“我還沒吃醋,”我笑起來,繼續分析,“我們從前分開的時候,你可沒買車呢。既然這個位置平常沒有人,你也不會給空氣系上安全帶吧?”

車路過了亮着暖黃燈光的湖上棧道,我示意他停在公園外面。車窗外的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我升上車窗,将我們隔離在密閉的空間裏。

車裏的燈也暗下去,微弱的光線透過玻璃落在身上。林渡舟比我專業,他自然聽出了我話裏的話,沉默了半晌,側過頭來,悄然看向我。

我在無聲的黑暗中拉住他的手,低聲開口,像擔憂驚擾了昏沉夜色中潛伏的野獸,“其他人格出現并占據身體的時候,你獲得了那些你不記得的經歷。或許,在這些‘失落的時間’裏,你是不是為我系過幾十上百次安全帶呢?”

手指輕輕在他的指尖上揉捏着,從食指到小拇指,再捏回來,完成一次又一次的反複。這是我從兒時陷入思考就擁有的無意識動作,而現在,這也成了葉帆的喚醒動作。

林渡舟微微皺起眉頭,昏黃暧昧的光打在他臉上,痛苦的神情變得迷離而模糊。

我繼續說道:“那些你親身度過的、卻失落的時間,讓他們都還給你,好不好?”

他傾身向前,額頭抵在方向盤上,指尖在我的手中顫抖,另一只手抓住了胸口處的衣料,大衣和襯衫都被揉皺。在幾個人格的轉換中,只有新出現的葉帆會讓他處于這樣的狀态。仿佛破土而出的嫩苗,生長的同時,每一寸血肉都受盡折磨。

“弟弟,”我向他靠近,安撫地摩挲他的後背,“還好嗎?”

狹小密閉的空間裏只剩下沉默,樹葉把燈影晃動了好幾圈,眼前的人好似大夢初醒,齒間洩出呢喃絮語,片刻過後,他擡起頭來,側眸看向我。

葉帆的眼神和林渡舟實在迥異,路燈的光盛在他的眼裏,他雙眸亮亮的,神情有其他人格都少有的堅毅。

他伸手松開了我的安全帶,接着又松開自己身上的,打量着周圍,看見車窗外安寧的公園,自然而然地提起,“和我印象中不太一樣了,我記得棧道上沒有安燈帶呢。”

"出去走走吧,"我凝視着他的臉,那種意氣風發、勇敢得甚至有些莽撞的神色和氣質,是現在的我不再擁有的,“我想聽你講一講,你陪林渡舟度過的那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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