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7天】到地老天荒

第61章 【7天】到地老天荒。

葉帆出現之後,林渡舟花了好幾天時間和他相處,在他們的樓房裏,兩人躺在床上,在鮮花的芬芳裏沉淪,将過往一幀一幀地回想起來。那幾天他除了上班時間,基本都是獨處,找蹩腳的理由推掉胡淵的聚會邀請,裝病逃過了電視臺的晚會,就連小區業主聯誼活動也躲得遠遠的。

葉帆覺得他太誇張了,林渡舟只好老實承認,他本來也不喜歡聯誼活動。

如葉帆所說,這一年的10月15日對他而言,是十分平凡的一天。這天是星期一,下班之後,他們去商場逛了一陣,在負一樓超市買了蔬菜水果,超市裏播放着老舊的情歌,他們共同挑選着愛吃的東西,如此日常。

這一天也不平常,最旖旎之處,就在于他們又看見了葉清川。

林渡舟推着購物車,定定地看着在貨架前挑選商品的身影,空氣中彌漫着面包的香味。葉清川在蔓越莓味和藍莓中味之間糾結了半晌,最後打開展櫃的玻璃門,面包暖熱的馨香更加濃烈,他選了藍莓味。

正在關玻璃門的時候,林渡舟走上前,用手掌抵住,兩只手的指尖靠得那樣近,好像空氣已經隐隐傳遞了溫度。

“不好意思,你拿吧。”葉清川先出了聲,頭也不擡地轉身離開。

林渡舟覺得自己的指尖已經有些麻,看着正離去的背影,終究是葉帆鑽出來開了口,“葉清川。”

那道背影顯然怔怔地定了一瞬,旋即立即轉過身來,剎那的神情用驚詫來說也不為過。目不轉睛地盯着這邊,嘴唇輕微地張張合合,還是沒說出話來。

葉帆拿出蔓越莓味的面包,朝對面晃了晃,揉皺的包裝窸窸窣窣。他壓着嗓子,學習林渡舟的語調,“我也想要兩種口味,要和我分一分嗎?”

說罷,他将身體還給林渡舟,但他們都看見了葉清川變紅的眼眸。

葉清川良久沒答話,兩人無言相對。面包的香味仍舊在空氣裏環繞,超市裏的廣播還是唱着老舊的情歌。

風起的日子笑看落花

雪舞的時節舉杯向月

這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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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路

我們一起走過

他們有好多好多回憶,多到回想了好幾天也沒說完。無數個相擁醒來的清晨,都在熹微的光線中看見彼此的臉。過去的天臺、豆漿、自行車,落雪的窗前,學校的林蔭道,都是他們相愛的證明。

那樣的心情,那樣的路,他們一起走過。

“師哥,”林渡舟先開了口,生硬地把剛才的話又問了一遍,“要分嗎?”

說完他想打自己的嘴,為什麽葉帆說出來的意思是“把兩種口味的面包分一分”,他說出來的意思卻好像是“師哥你要不要和我分手”。

葉清川垂下眼眸,好像這樣才能遮蓋泛紅的眼眶,他輕微一笑,“如果我說‘不分’,你是要拿着面包轉身離開,還是下定決心跟我和好?”

到底技高一籌,不論是在曾經還是現在,在相處和戀愛的事情上,總是葉清川教導他。

林渡舟的小心思在他面前沒有一點藏身之處,坦誠是他唯一的底牌,他莽撞地說了心裏話,“和好。”

在他出聲叫住葉清川的時候,或者說在葉帆出現的時候,更或者說一直以來從未間斷,這都是他的心裏的回答。

他已經受不了日複一日的隐忍,此時他不想去管以後,也不想考慮那麽多可能會到來的坎坷,他甚至沒有發覺林沉岩的沉默,他只知道葉清川就在他面前。在伸手就能夠到的距離,日日夜夜的思念在肆意地滋生和發酵,像面包的香味,萦繞在此時呼吸的每一寸空氣裏。

然後是吵嚷的街區,暧昧的舊公寓,砸上的門,深切的吻,劇烈的喘息。

還有上升的溫度,起伏的胸口,過速的心跳,虔誠的目光。

窗外又是那樣皎潔而模糊的月,整個世界晶晶亮亮。

到了深夜,葉清川從林渡舟的懷抱裏起身,說要去洗澡。聽着浴室裏長久的水聲,林渡舟敲了敲門,沒等到回應,打開門,看見葉清川坐在浴缸裏哭。

他亂了陣腳,走上前,不知所措地蹲下來,“師哥……”

葉清川傾身靠攏,他們擁抱了很久,一直到月色也溫柔。

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林渡舟攬着葉清川的腰身入睡,時鐘嘀嗒嘀嗒地走過了12點,平穩地到來了第二天。

花園裏還盛開着粉紫色的花朵,一簇一簇,比往常任何時候都更加熱烈明豔。葉帆站在窗前端詳良久,轉過身來,看着盤腿坐在床上、眉眼帶笑的林渡舟。

葉帆說:“原來十年後的我這麽矯情。”

“不矯情,”林渡舟為他辯解,順帶糾正,“是九年,今年的生日還沒有過呢。”

葉帆聳了下肩膀,對時間的流逝感到無可奈何。

林渡舟提起來,“教授催了好幾次,本來今天要去學校見他的。你想回學校看看嗎?比如天臺、林蔭道、小吃街。”

“我不想去,因為我出現的那天,就已經都去過了,”葉帆回絕得直截了當,“你回到了葉清川身邊,可能往後就不需要我了,我也不知道還會存在多久。在有限的時間裏,你應該帶我去你們如今想去的地方、做你們想做的事情,這些我都想知道。”

在林渡舟的印象裏,葉清川很少說“我想你如何”,他通常用“你應該如何”來表達。他喜歡這樣的說辭,在他們的情愛裏,葉清川向來是那個上位者。

反倒他自己總是保持着仰望的姿态,問他“可不可以”“能不能”,在心底乞求一萬遍“拜托你屬于我”的夙願。

他心中的葉清川是永恒的皎潔的月亮,從來不需要示弱和妥協。讓玫瑰低頭俯就來使人聞到芬芳,無疑是園丁的失職。

林渡舟也以為葉帆會消失,于是他和葉清川一起去沿着公園長長的小徑散步,攀上山頂看日出,到林深處的禪院裏求長久,在沿海公路上鋪滿霞光的時候迎着海風疾馳。

海風帶着一點腥味,浪潮一層接一層地撲上前,霞光漫天,橘紅色的夕陽染就了一條延伸而去的日落大道。

風吹亂了兩人的發絲,車身內又播放着那首老舊的情歌。葉清川雙頰泛紅,瞳孔映着日光,暖融融的,笑得眉眼彎彎。

在抒情的樂曲裏,他們聽見了彼此的心意。

“希望你能愛我,到地老、到天荒,希望你能陪我,到海角、到天涯。”

車停在路邊,林渡舟傾身向前,與他接帶着海風味道的吻。

“我一定會愛你,到地久、到天長,我一定會陪你,到海枯、到石爛。”

在那時他們已經完全明白,那樣的心情,那樣的路,就像這條霞光躺倒的日落大道,還将一直延伸下去。

“既然如此,”我出聲打破寂靜,“三年後林渡舟為什麽會溺海?”

這大概是葉帆不想面對的,他垂着眼眸,瞥了我一眼,半晌才喪氣道:“林渡舟真的很傻,當代社會,居然還能見到殉情的人。”

話裏的信息量實在太大,我愣怔一瞬,腦子還沒捋順,葉帆一鼓作氣地說了出來,“你在将近三年後的8月29日,開林渡舟的車去接他下班的路上,發生了意外,醫治了一段時間,還是離開了。林渡舟不堪忍受,在10月15日這天上午自盡。”

“上午?”我喃喃自語,“林沉岩所說的幾次循環都是下午,太陽落在西岸的時候。”

“這是重點嗎?”葉帆氣不打一出來,“重點是你先沒了!”

“……對哦,”我打了個寒顫,“反正不管他離開還是我離開,都沒有太大差別,我只想我們都好好地生活下去。”

葉帆在月色裏盯着我看了一會兒,罷了卻沒說什麽,好歹沒像紀南那樣大罵我是戀愛腦,畢竟葉帆罵我也就是在罵他自己。

“還有一個問題,”我說道,“你說林渡舟并沒有預料到你的出現,那麽你究竟是怎麽誕生的?你們都覺得我和林渡舟和好之後,你會漸漸消失,可為什麽整整三年還依舊存在呢?”

葉帆似乎也很疑惑,還補充了一點,“我不僅依然存在,甚至進入了你和林沉岩所謂的‘循環’。”

這話一出,我和他都停頓片刻,繼而不約而同地說道:“林沉岩?”

作者有話說:

【注】

本章歌詞出自葉蒨文/林子祥的《選擇》。

PS.之前林沉岩在10月14日講過,他給葉清川暗示了林渡舟會溺亡的結果,并且由最後時刻手腕上沒有手表這個細節,判斷出手表應該被寄給了葉清川。實際上葉清川在第四次循環經歷的是這三年的時間,一直到此時,在葉帆的幫助下才組成完整的記憶。

另外打一劑小小預防針:下一章是以林沉岩為視角寫的。我們看到的前文中,小葉處于催眠狀态,所以思維有些混亂,但林沉岩的思維更是處在有些癫狂的境地,因為他哪怕清醒着也是個實實在在的瘋批。大家別害怕,有些意識流無标點的地方,可以自行喘兩口氣。他都要瘋了,我們就讓讓他吧。(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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